今日之后,你还是顾都督。
顾渝听出了他的话外弦音,无非便是只要自己投诚与他,他便仍可受重用,仍旧是手握大权的都督。
但条件就是,他要杀了楚怀修。
顾渝沉默。
楚怀修和天启帝齐齐看着他,连容倚也看着他。
“顾家哥哥,杀我保你一命。”楚怀修叹气,闭起眼睛。
“老七和顾都督之间兄友弟恭,让我这个亲哥看着都觉得羡慕。”楚怀安阴阳怪气地哂笑。
“当真杀了太子,便可活着走出皇宫?”顾渝开口问。
“自然。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楚怀安昂首。
顾渝提起陌刀,阴恻恻地看向楚怀修。
楚怀修十分淡然地闭起眼睛。
天启帝看着顾渝和楚怀修,眼底露出一抹讽刺。
看看吧楚怀修,这就是你一手护着的顾渝。
看看吧,他为了权利,连你都可以杀。
顾渝转了转陌刀,蓦地转头看向气定神闲的楚怀安,抿唇笑了笑,随后陌刀入地,猛地凹出了一个大洞。
“玩够了,开始收工吧。顾一!”
顾渝眼眸顿时转换成一片冰冷。
随着他一声大喝,墙上顿时出现数十个影卫,齐齐手握弩箭,对准了楚怀安。
与此同时,那些将士纷纷调转矛头,一并对准了楚怀安。
变故来得始料不及,震惊了所有人的眼睛。
楚怀安:“?!!”
天启帝:“???”
容倚:“……”
楚怀修撩开衣袍坐下,淡然地端起侍从奉来的茶水,仿佛早便料到了会这样一样。
“都督这是何意?”楚怀安慢慢眯起眼睛。
“殿下别急啊。”顾渝微微一笑,拍了拍手。
消失不见的楼玉深缓缓走出来,身后跟着一个人。
他侧身让开,满身狼狈的许狄踉跄着走出来。
许狄哆哆嗦嗦地看着四方的人,看到他们手中的弩箭对准着楚怀安,便清楚现在掌控了全局的是顾渝。
而楚怀安,在看到许狄的那一刹,瞬间睁圆了眼睛。
他不是失踪了吗?
难道是顾渝……
“是你绑架的他?”楚怀安猛地看向顾渝。
顾渝将陌刀交给顾七,淡然坐下:“小臣不过是关心同僚,费了些心思将他寻回,怎么能说绑架呢?你说对吧,安宁侯世子?”
他瞥了一眼许狄。
许狄想起自己受到的刑罚,一个哆嗦,连忙讪笑:“啊对对对。”
“说吧,那些私兵是谁的,又是谁买通了禁卫军。”顾渝把玩着手指上的玉扳指。
这玉扳指是李祭找来的玉石打磨成的,说有灵性,便送给了他。
“那些私兵,是我偷偷招募的。兵符有两枚,一枚在我手中,一枚在三殿下手中。禁卫军也是我暗中收买的,这些大军……”
许狄看了一眼默不作声的楚怀安,慢慢开口,
“都听命于三殿下。”
对不住了哥,我也胆小,我只想活命。
“逆子,你这个逆子!”天启帝气得身子颤抖,正准备指责,忽然猛地咳嗽了起来。
容倚给他顺气。
楚怀安忽然低低地笑:“父皇可真是贵人多忘事啊。”
他昂首看了看天空,眼底闪过一丝幽怨——
“母妃为了这样薄情寡义的您生下儿臣,还真是可笑。”
天启帝没有因为容倚的顺气而止住咳嗽,反倒越发凶猛。
他蓦地吐出一口血,眼前一花,险些晕过去。
“安宁侯世子,是否还忘了别的事情?”顾渝漫不经心地看了一眼许狄。
许狄沉默了一下,声音轻轻地响在这十分安静的一片地反——
“三殿下……买通了皇上身边的太监,在他的饭菜中下察觉不出的慢性毒药。长此服用,必定会暴毙。”
顾渝清楚地听到了天启帝呼吸一簇。
他勾了勾唇角,眼底闪过一抹极致的讽刺。
当得什么狗屁皇帝呀,臣子想造反,百姓对你不满,儿子还想毒死你。
真他妈可恨又可怜。
他伸手打了一个响指,又有几个侍卫过来,反手压着几个太监过来。
文庭阶看了一眼,忍不住倒抽一口冷气。
这些都是侍奉在官家身侧的太监啊。
三殿下也太过分了吧。
楚怀安眯起眼睛,双拳暗中握紧。
顾渝……
他安插了多少人在皇宫里,连这些做的这么隐秘的事情他都能挖出来。
“官家饶命,官家饶命啊!”
“都是三殿下指使奴才做的,官家饶命啊!”
“……”“……”
几个太监哪里见过这样的大场面,当即吓得闹了裤子,纷纷跪地求饶。
许狄动了动唇角,还要说话,忽然觉得脖子一凉。
他讷讷低头,看到一支箭矢没入了自己的喉咙。
他又讷讷抬头,看到楚怀安慢慢放下了手。
他的手里正握着一把弩箭。
“想活吗?”楚怀安面带微笑,“我死也要拉几个垫背的。”
说完,他又看向天启帝,猛地射出一箭。
容倚眼中闪过一抹精光,她整个人扑在天启帝怀中。
却不想旁边的楼玉深眼疾手快,提起手中剑打过去,正好将那箭矢打偏。
旁边无数影卫涌下来,用力将楚怀安钳制住,让他动弹不得。
楚怀安狠狠地盯着顾渝,恨不得啖其血食其肉。
“顾渝,你助纣为虐,你不得好死!”他狠狠地咒骂。
天启帝的眉心狠狠跳动。
哪个当皇帝的都听不得别人骂自己是暴君。
尤其是,骂自己的人还是他儿子。
他还没有说话,便被顾渝抢了先——
“当年我差点死西州牢狱中,是太子救了我一命。现在要我杀救命恩人,天下没有这样的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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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渝拿出帕子擦拭着带血的陌刀,脸上慢慢露出阴鸷的笑容,
“去九泉之下,给先太子谢罪吧。”
他慢慢抬手。
数十箭矢齐发,径直地射进楚怀安胸膛之中。
楚怀安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胸口,哇地吐出一大口血,随后猛地倒地。
临死前,他一直盯着天启帝。
“三皇子楚怀安结党营私,暗养私兵,妄图谋反,褫夺身份,贬为庶民,其尸首扔进乱葬岗,杀其党羽,夷党羽三族。”
顾渝起身淡淡开口,随后笑眯眯地看向天启帝,“皇上,您无异议吧?”
天启帝盯着顾渝。
他知道,这些兵都将归入顾渝的囊中。
从今天开始,他将彻底失去话语权。
顾渝……羽翼已丰,他再也动不得他了。
须臾后,天启帝颓唐地闭了闭眼睛——
“都依都督。”
大军即刻退下,顾渝看了一眼楚怀修,开始有条不紊地肃清朝廷。
那些暗中支持楚怀安的大臣,纷纷被他冠上谋逆之罪夷灭三族。
除此之外,他还拔除了一些曾经齐渊和顾崇安手下的大臣,并换上了自己从陇西带过来的寒门人士。
因为这些官员都是六品以上的官员,所以寒门书生们一上位,就遭到了无数大臣的反对。
就连一直默不作声的世家们也开始发声,指责顾渝越俎代庖。
顾渝拿出了伊尹,姜太公等例子,又宰了几个反对的特别强的人之后,那些世家连一个屁都不敢说放了。
他们的祖辈也曾都是庶民,靠着站正确的队伍,得以让自己发家致富,慢慢形成世家。
那些寒门也曾是世家,只是没落了下去。
于是他们只能眼睁睁看着这些寒门书生上位,看着顾渝和楚怀修代替天子行使帝王权力,对这些寒门书生进行封侯拜相。
史书载,天启十五年,十一月,三皇子楚怀安勾结安宁侯世子,意图造反。
大宴之上,大军十面埋伏,幸得定远侯顾松年识破,于是化险为夷。
平叛之后,三皇子及其同僚被贬为庶民,夷灭三族。
腊月,定远侯行天子之权,引寒门书生入朝廷,封侯拜相,素清朝廷。
从这一年年末开始,寒门书生在顾渝的鼎力支持下,开始有了发言权。
他们渐渐能够左右北陈的朝廷之事了。
除此之外,顾渝还斩了一批求仙问道的方士,将他们直接坑杀。
后世人传闻,顾渝这是焚书坑儒,骂他暴戾,骂他行为乖张。
因为他的行为举止给史官留下了极其不好的印象,所以在史书上恶意言语,诋毁顾渝的功绩。
于是后世只知这位北陈定远侯,是个遗臭万年的大佞臣,却并不知没有他,那些寒门书生根本粘不稳脚跟。
在那样世家当权,礼乐崩坏的黑暗年代,寒门书生没有顾渝和他的兵权支持,他们终其一生都只能做默默无闻的小官——
没有顾渝,后面的中原所举行的科举选官,也根本不可能顺利出现。
但是历史是那些称之为正义的人写下来的,在他们眼中的顾渝,就是一个无恶不作的佞臣,所以他们笔下,留给后人看的顾渝,自然也是这般模样了。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了。
在素清朝廷,换上可用的人才之后,已是大年初七了。
恰逢楚怀修十六岁生辰。
因为他成了太子,于是文武百官决定让他办一个成人礼。
那一天,楚怀修接受了文武百官的朝拜。
顾渝亲手为他戴上紫金玉冠。
“嵩呼!”
顾渝看了一眼楚怀修,笑着转身,朗声开口。
“千岁!”
百官下跪,叩首行礼。
“嵩呼!”
“千岁!”
“再嵩呼!”
“千千岁!”
三叩首,大礼成。
从这一天开始,他便是名正言顺的北陈储君,他可以名正言顺地代理朝政。
之所以说名正言顺,是因为天启帝这些日子身体不好,常常居于宫中,服用丹药治病。
大臣们觉得楚怀修没有成年,代理朝政很不好。
可是碍于顾渝坐镇,他们没敢说话。
大礼结束以后,楚怀修回到了东宫,顾渝也回了自己的府邸。
听闻北疆蛮夷暴动,准备抢劫北陈。
他要点兵去北疆,好好收拾一下那些蛮夷。
这一天夜里,楚怀修一如既往,悄无声息地来到了顾渝的院中。
他看了看。
陈设和之前一样,还是有张石桌。
石桌上摆着一壶热茶。
“这些都是都督的习惯。”楼玉深出来行礼作揖,“不知殿下几时到来,便长长奉茶于此。”
楚怀修点点头。
恰逢顾渝沐浴出来,看见楚怀修,微微挑眉:“殿下怎么有空光临寒舍了?”
“顾家哥哥这寒舍,还真是与众不同呢。”楚怀修看了一眼他那装修奢华的阁楼亭台,笑着坐在石桌前。
“一般般,入不得殿下的眼。”顾渝坐下,“等安置好许狄的那批私兵,小臣便北上退蛮夷。”
“好。”楚怀修点点头,想起什么,从袖口中取出一本泛黄的古籍,“送给顾家哥哥的生辰礼。”
“嗯?今天不是我的生辰。”
“顾家哥哥想必也是记不起自己的生辰了,以后你我生辰都是同一天,好记一些。”楚怀修微微一笑。
顾渝愣愣,随后笑着接过那卷古籍,掀开看了看。
是一本将兵法的,词法很古早,应该是楚怀修用了大功夫找来的。
【宿主,这是鬼谷子!】
(鬼谷子?)
【对!这是传说中鬼谷子编写的兵法!】
听系统激动的模样,顾渝就知道楚怀修送了个大宝贝。
他小心合上,对着楚怀修作揖:“多谢殿下。”
楚怀修摆了摆手。
“小臣此番北上,长则一年,短则数月——我将顾七他们留在中州,有他们保护殿下,不会出事。”顾渝开口。
“那些蛮夷于他国而言确实厉害,但是到顾家哥哥这里,便都是乌合之众吧。顾家哥哥要用那么长的时间?”楚怀修倒了一杯茶,小抿一口。
“小臣要去看一看大雍皇城。”顾渝开口。
楚怀修喝茶的动作顿了一顿,复又起。
他又喝下一口茶,踌躇片刻,慢慢开口——
“顾家哥哥,有件事不知当讲不当讲。”
“殿下且说。”
“据我调查,顾家哥哥当年是从大雍皇城附近,被顾崇安抱走的。而顾家哥哥的襁褓中,有着一块象征皇族身份的玉佩。”
楚怀修看向顾渝,眼底闪过一抹复杂,
“而且顾家哥哥又有那样特殊的血脉,所以极有可能是……”
“臣知道。”顾渝颔首一笑,“臣,早便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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