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三年不见,胖了些,也结识了许多。”皇上赞叹的拍拍他的肩头,“回京,也该是成婚的年龄了。你母妃为你物色了两位名门千金,色艺俱佳,待你回去挑选。”
这是极大的恩宠,皇子的婚姻多是皇上做主,何曾问过儿子们的心意。
昭怀愕然之余跪地叩首鼓起勇气禀告:“还求父皇成全了孩儿的美事。既是父皇有心成全,孩儿也不相瞒,孩儿心有所属,非她不娶。”
皇上好奇的问:“哦?说说看,谁哪位大臣家的女眷?”
“父皇~”昭怀怯生生的抬眼望着父皇,谨慎作答:“是,是,春晓表妹。”
“春晓?她不是掉进悬崖送命,你难不成去娶个女鬼?”皇上故作糊涂。
“父皇,晓妹未死,她不过是落崖被救,隐姓埋名至今。孩儿同她朝夕相伴,心里再容不下旁人。”
“啪!” 的一声,皇上的手拍在桌案上,怒目而视,骂了句:“得寸进尺!”
旋即缓和的神容坚决道:“孝义公主远嫁番邦,坠崖身亡,眼前的春晓又为何人?”
“父皇容禀,三年前春晓表妹奉旨去突厥和亲,途中遭遇聂惊澜深夜劫拦,马匹受惊冲下悬崖。谁想春晓表妹命大,被甩出车时,衣带挂在山崖怪石上得以活命,后被采药的山民所救,为了感恩,就该姓更名山晓玉,随了那山老汉的姓氏。半载后,表妹的腿伤治愈,又不肯再回凤州,就一路寻到了儿臣的封地锦州。论公,孩儿理应将此事禀告朝廷,送春晓表妹回京,只是念及父皇已另遣若英二表姐去突厥和亲,不想春晓妹妹未死的消息传扬到突厥耳中节外生枝,再给突厥以借口出兵,才缄口不提此事,瞒过了父皇也是怕父皇左右为难。”昭怀试探的望了父皇一眼,打起勇气说:“孩儿心中只有晓妹,今生今世非晓妹不娶。晓妹心里也只有昭怀,求父皇成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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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阑人静,春晓在小院里徘徊,坐立不宁。
暑热微蒸,凉气已由地面飘散,给人以一丝清凉的期冀。
昭怀一瘸一拐的进来,撑了腰,咬了牙,一手提了前襟,一脸痛苦,五官都扭曲到一处。
“三哥,这是怎么了?”春晓话未出口,眼泪滂沱,慌忙迎上哽咽问:“是如何了?你这是,皇上他为难你了?”
“晓妹,晓妹,我……”昭怀立足未稳跌入春晓的怀里,搂住她的脖颈,身体却向下滑落,那沉沉的身子令春晓不堪重负一起倒地坐下,慌得直嚷:“三哥,你如何了?”
“金龙鞭,真狠,锦州,处处是金龙藤,我自当离开京城就……就没了那劳什子。”咳咳的几声,春晓急得要喊人扶他起来,却被昭怀一把搂住,痛苦道:“不要……不要喊人,无颜于世,若让人知道本御被父皇打……”
“可是疼得紧?伤在哪里了?”春晓紧张的问,撩起他的后襟,又害羞的停住手。
“屁……屁股,晓妹替我看看,可是打成八瓣了?疼得紧。”昭怀痛苦□□,春晓为难的左顾右盼,就听昭怀催促:“快,快给我看看,疼,疼得紧,哎呦,哎呦。”
春晓抽噎一声安抚道:“好说,是哪里?”
轻轻撩起他的后襟,手隔在那雪绸袷裤上狠狠一把掐拧下,就听昭怀一声惨呼,哎呀呀大叫:“谋杀亲夫了!”
挣脱了翻滚起身,哭笑不得揉了屁股问春晓:“娘子果然厉害,本御的计谋被你识破。”
春晓款款起身擦着泪痕,忿忿道:“锦王殿下口舌伶俐,在皇上面前岂会吃那苦头?”
话音未落被昭怀嬉笑着搂去怀里。
漫天的星斗,昭怀和春晓并肩坐在殿宇屋脊上,举目寻找织女星。
春晓两只纤细的手指托着尖尖的下巴,那专注的神情带了丝淡笑,望了星空发愣。
“怕了?”他问,轻轻揽过她纤柔的肩。
“我何必怕?三哥安然无恙的逃回,春晓的心就安了一半。”春晓胸有成竹一般
“给你。”昭怀从怀里摸出一个小木盒,雕工精致,漆皮脱落,春晓爱若珍宝般抢过来打开,里面一粒圆圆的鸽子蛋大小的棕黑色丸药。
春晓露出甜美的笑,又仿佛少女的心思被人偷窥到,好奇的问:“你是如何得了这艾蒿香肌丸的?”
她揉搓着鸽子蛋般的药丸,牵出思绪万千,她自幼怕蚊虫叮咬,偏偏蚊虫最喜欢她细皮嫩肉下的血,暑热季节最是难捱。
澜哥哥知道她的苦衷,从京城打探来一种宫中妃子们用来驱蚊的药丸,艾蒿草揉成,放在锦囊里可以避蚊虫。澜哥哥不辞辛苦为她捏药丸,只是那药丸太小,她总嫌不够快意,每次定要缠了澜哥哥捏出鸽子蛋大小的药丸随身带了驱蚊虫。但那味道呛鼻,澜哥哥就托了宫娥们调了几味香料进去,捏揉成鸽子蛋大小的药丸随身携带。
看来昭怀也是个有心之人,竟然也为他捏了驱蚊虫的药丸。
她捧在手里,仔细把玩,昭怀静静的望着她忽闪的长睫,定定神笑笑说:“替表妹收拾东西时,无意拿来的。”
见春晓眼里感激的神色,他心头一阵波荡,淡然一笑道:“同本御在一起,晓妹还需得什么驱蚊的艾草丸?”
恼得春晓捶他嗔骂:“总是口舌轻薄,谁个同你厮混在一处了?让人听去了笑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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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咦,是谁被蚊子咬得无处躲藏,入夜就躲去蚊帐中不敢露头?”
“那还不是蚊子望了你却步,只能来欺负我。”春晓把玩那鸽子蛋般的艾草丸在手中嗔怪道。
眼中闪过慧黠的笑,昭怀问:“若是父皇过问起来,我就说是表妹身陷毒蚊阵,昭怀英雄救美,表妹感恩以身相许。”
“啐!”羞得春晓急恼不得,埋怨道:“又浑说,这锦州不比京城,金龙藤漫山遍野都是,若是不嫌皮肉痒痒,殿下哥哥就去胡说,看看是蚊子咬得凶,还是金龙藤凶。”
再望他急恼的神色,不过三年,再不见那昔日霸道无礼的锦王,想初识在驸马府金库那个小贼,无礼轻狂的样子,谁曾想到有朝一日此人成了相依相伴的眷侣。
一阵阵呛人的艾草在沉闷的风中吹来,春晓咳嗽几声说:“夜深了,回房吧。”
昭怀走过寝宫外时,侍卫们正在抱了艾蒿草进进出出,高墙内飘来呛人的气息弥漫,禁宫护卫萧何咳嗽几声掩口过来抱怨:“这锦州潮湿的地气蚊虫众多,怕没熏走蚊虫,反把人活活熏死了。”
“撤了吧,撤了吧,扫了皇上的兴致。”温公公吩咐。
“公公,父皇可是安寝了?”昭怀问,掩着鼻。
“锦州地气潮闷,蚊虫太多,昨夜咬了皇上龙体上三个包,至今还肿痒不堪。适才去驱蚊子,还是熏不走。”温公公无奈焦急。
昭怀停滞片刻,望着殿内油灯光摇曳,分明还有个身影,父皇的声音隐隐传来,他试探问:“父皇同谁在叙话?若是无碍,昭怀近前一旁伺候着。蚊虫就不会近身。”
“这自然是使得,殿下在身边,活生生的驱蚊灵药。”温公公眉开眼笑,引了昭怀来到门外,刚要张口通禀,就听里面一阵斥骂声。
“这畜生,天性使然,朽木不可雕也!”皇上的斥骂声,昭怀停住步,就听姑爹明驸马劝慰的声音:“皇上不可操之过急,九皇子秉性温厚,稚气未脱,初入朝堂,未免谨小慎微了些。日后加以锤炼又有大臣辅佐,或有一飞冲天之时。”
是九弟惹父皇恼怒?昭怀心里思忖,九弟性子柔弱,平日循规蹈矩小心谨慎,如何会惹怒父皇?
呵呵几声冷笑,又随了几声无奈的笑,皇上摇头频频。
温公公进退两难,急忙通禀一声:“皇上,三殿下来了。”
殿内话音止住,不久传来皇上一声吩咐:“进来吧,就你姑爹在,都是自家人。”
昭怀应声低头提了袍襟碎步趋庭,撩襟跪拜,恭顺的样子。
皇上扫他一眼没有喜色,反是哼了一声叹气,指了他对明驸马抱怨说:“看看,看看朕的儿子,哪里还有个规矩。一脸不情愿,放在山沟了三年疯野得无拘无束,如今见了朕如劣马上了缰,心里不定如何的抱怨。”
明驸马的目光上下打量昭怀,情不自禁的感慨道:“殿下这三年不见真是成丁了。殿下十四那年在边关月夜带兵突围,受伤卧在臣怀里时,还是个娃娃。三年后重逢在凤州,便是一表人才玉树临风了。这如今又是三年。”
昭怀心里暗想,姑爹虽然深谋远略,但不是个心机深沉的人,这话说得不似有什么遮掩。这是姑爹要说什么?三年,他拐走了姑爹的掌上明珠春晓,如今姑爹父女重逢时,春晓已是他的人,姑爹一定恨得牙根发痒。虽然他巧舌如簧解释说春晓是自己坠崖获救千里寻来,但这鬼话父皇不会信,姑爹更不会信。只不过此地是锦州,父皇不便发作而已。
温公公引了昭怀来到皇上的寝宫外。
夜风习习,倒也清凉,暑气消退,只是廊檐下挂的黄纱灯影里依旧有蚊虫翻飞,那灯光朦胧如雪。
昭怀负手靠近,带了丝促狭,果然那蚊虫一哄而散,落荒而逃。他喜不自胜,疾步追去另一盏灯下,那些逃来的蚊虫继续溃败。他唇角弯成月牙,窃笑时露出几分遮掩不住的淘气。
体有异香,那是母亲的传承,自幼那淡淡的兰草香气令他得意,又让他难过。
记得幼时顽皮,同二哥和四弟合伙戏弄宫中的老太傅,只为老太傅放飞了他们带到宏文馆的青雀儿。二哥趁老太傅打盹儿时蒙了他的眼,捆了他在椅背上堵了嘴。他脱了老太傅的鞋袜用秃秃的毛笔去搔他脚心,四弟在门口望风。
老太傅挣扎了惊醒,他们一哄而散。
太监们赶来时诸皇子都推说不知,他则心里窃笑。
但老太傅一句话吓得他脸色大变,老太傅闻到了那顽劣的徒弟身上淡淡的兰草香气。
父皇大怒,自然免不得他一顿好打。
只是他抵死都不肯供出同谋,一个人领了三个人的罪过。
被恼羞成怒的父皇苦苦相逼。
还是二哥仗义挺身而出,否则他都怕再没命见到娘。
醒来时他躺在父皇怀里,母妃焦灼的目光哭得双眼通红。
他鼻头一抽,哇哇痛哭,第一句话就是:“太医,太医,麟儿要吃药去掉一身的香气。”
他哭闹不止,闹得天翻地覆,执拗的性子犯来谁也无可奈何。
他抵死相拼,父皇似也无能为力,反哄逗他说:“麟儿,这体香是要臭气去相冲的,麟儿喝了药身子硬朗了,都吃些臭豆腐便能消了这可恶的体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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