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绣看着后院子里的花儿, 还有胤禛叫人送来的果子,闲来无事酿起了酒。
她挽起袖子,端坐在新制的木盆旁,手下仔细的把每一个葡萄挑选, 大小光泽不同,各分自不同盆里。古人言葡萄美酒夜光杯,这葡萄果酒每日一杯更是美容养颜,成本不高还能打发时间。底下闻听后更是送上最新鲜的瓜果花瓣一等, 内务府是一,底下的晚辈们是二,还有许多只听过名字的。
此后的永和宫除了鸟语花香, 还多了酒香气。
这让本就有些酒瘾的郭络罗氏爱不释手, 她这些年已经不那么爱调戏新人和宫女,更不管拈酸吃醋的小事, 很是热衷溜着孙子孙女满宫跑。不过她性子在那儿, 整日里都是孩子难免腻歪,索性郭络罗氏转了战场开始贪杯了。几次甚至会把孩子打发走, 然后在永和宫里躺上半天蹭酒喝。
次数多了, 随着来的人也多了起来。
不过是无心之作,没想到还真的有人特意来捧场。婉绣头一回不这么烦别人来, 还大方的送酒出去,在清了少许酒坛后又开始酿制梅子酒。
“梅子酒劲道得很, 没有两把手可不能随意酿制。”郭络罗氏拎着自己带来的桃花酿, “尤其是你这样的酒品, 还是不要太自信的好。”
自酿的果酒度数并不低,若是酒量不好的,一杯喝快了还会上头。
婉绣再是克制也不能滴酒不沾,更不可能便宜了别人,“那酿什么?”
她只是觉得梅子好吃,也没成想过太多。不过她这么提议,郭络罗氏也不愿意出主意,“慌什么?左右是打发时间,你缓两日再看不就好了。”
说完,她又指着里头的酒坛子,“太后老人家就贪这一口,不如你问她?”
问人,总要问老行家才行。像是科尔沁的马奶酒一等,婉绣徒然想起也有些嘴馋了。
郭络罗氏抛了个头,婉绣也不扭捏,两人携手转到慈仁宫去。已是花甲的皇太后精神气足,见着人和和气气的,纵是那些小贵人答应想来请安,她也没有半点怒色。越是年老,就越爱热闹和新鲜。康熙待她极好,以至于她反而有了几分童心,渐而渐之,俨然成了大清头一位长寿太后娘娘。
太后喜爱鲜活的年轻人,婉绣这样惫懒的性子便一月里走个五六趟足以。因而两人过去的时候,正好遇到一个小贵人正一身戏装的说书讨她欢喜。
嫔妃戏装实在失礼,小贵人忙伏低身子,恐惹这两人不喜。
“低着头做什么?”婉绣坐到一侧,她看着那半张姣好面容有些兴趣。
郭络罗氏也不承多让,甚至直接的用手挑起贵人的下巴。贵人害怕,但只是垂眉乖巧姿态,并没有可怜悬泪的样子,因而让她莞尔,“这模样,怪不得让太后老人家关着门说笑,都不搭理我这昨日黄花了。”
贵人大惊,却听贵妃一声嘲笑,“又酸又老,算哪门子的黄花?”
“你也小不得我几岁!”
“那也小不是!”
作为曾经四妃之末,却盛宠十数载后仍旧不衰,甚至追赶超越晋升为贵妃的婉绣自得挑眉,“反正没你黄。”
这话也就她二人说得,郭络罗氏松手,嗔怨看她一眼,而后抱着太后哭诉去了。
眼看着太后笑呵呵的,婉绣让几人起身,“你们知道孝敬太后,有心了。”
贵人们松气,不敢气宜妃抢了风头。何况整日里讨好太后,她们心里也不好受,如今自然是恭恭敬敬的退了出去。
一位常在等出了慈仁宫,眼角落在贵妃的仪仗里,心中唏嘘不已。
“姐姐看什么?”身侧一同进宫的答应好奇问道。
常在模样清秀,她把目光放到答应的脸上,心中可惜这水灵灵的丫头进了宫,却晚了些时日,以至于君生她未生,君老她未老。
可见造化弄人。
“姐姐?”
常在心中烦闷,她想到在贵妃在宫中盛宠得子时,家中一个嬷嬷提起她二人还曾一时玩耍,如今天上地下之差只让嬷嬷羡慕嫉妒。她那会儿年幼,尚不上心,直到再大些她看到嬷嬷面目可憎的模样,这才陡然明白。
答应见她不言不语,拉着自己走远去,只以为是说宫中规矩深严,不想众目睽睽之下冲撞了贵人,因而不再多问。
这日后,她们也清闲了一些,但日子也好过起来。
皇上不在,贵妃和宜妃趣味十足,整日里欢声笑语的,还时常来慈仁宫逗趣。她们露脸少了,但贵妃娘娘却记住了人,差遣那些看人下碟的奴才们不得亏待她们。
原来只是看在太后面上恭敬的宫人,又有了贵妃之命,不得宠的小嫔妃也过得滋润起来。如此几个月,等她们再见到原来殷殷期盼的皇上,盼望全无,甚至有些慌了。
皇上回来,宫中少不得争斗。贵妃等人忙碌起来,谁还能披拂她们?岂不又要战战兢兢,如履薄冰?
不过疑虑很快不破自消。
上面的嫔妃一个个纹丝不动,压的底下的姐妹们大都小心翼翼的。
在皇上给太后请安用了晚膳后回去,有那么些胆大的庶妃贵人出了头,可惜皇上嫌弃她碍了道脏了眼污了耳,扔回了院落里闭门思过。
当夜,皇上转道去了永和宫。
想要出头的人心中戚戚,借着贵妃风头平安度日的人心中大喜。她们进宫是为了族中,只要能为族中挣得好处,讨好皇上和讨好贵妃有什么差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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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连太子都对贵妃数载恭敬,私底下都说他孝顺,仿佛对她犹如额吉一般诚心。
当今和未来天子都对贵妃好,她们又有什么纠结的?更何况,贵妃那里不用争风吃醋,不用整日算计,更不用出卖皮囊。
宫中皆大欢喜,永和宫整日络绎不绝,门槛都被人生生踩塌了一截,这让康熙很是郁闷。
见过芽糖一家三口的婉绣心里高兴,嘴里哼着小调将收起来的孩子衣裳翻出来,想着让芽糖的儿子阿古拉穿上。
左等右等没人来讨好,康熙坐到身旁,“朕不在宫中,你给宫人灌迷魂汤了?”
说完,碰了碰她肩头。
婉绣莫名,而后笑指里间,“葡萄酒。”
“朕正经问你话呢!”
康熙觉得她模样嬉笑,很不正经。宫里的事他当然知道,可那些宫人的变化之大让他捉摸不透,总不能是酒里下了药。
她胆子也没那么大!
婉绣想了想,回头看他,“爷又听见什么稀奇古怪的风声了?”
不等康熙回话,婉绣连着身子都摆了过去,偏过头去看康熙,满面好奇,“总不能就你一人耳朵尖,也让我听听?”
康熙挑眉俯视,“你干的好事,朕自然是问你了。不答就算了,还反问朕?”
脸颊瘦削的康熙发丝已白,略微不满的神情露出后更显得严肃苛刻,让人心里生怕,可惜婉绣不怕。
她盯着随着主子说话一翘一翘很是俏皮的胡须,忍不住伸手抚了抚,“爷走了之后,宫里静的像个鹌鹑一样。一个个缩着脖子,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能有什么事?”
康熙沉吟,“那她们怎么出了门就往你这里来?”
“……”
婉绣约莫明白女人的心思,只是不清楚这位爷是真不明白还是吃她的醋。毕竟坦白来说,就有点下面子了。
仔细想了想,“兴许是因为,我长得好看?”
“……”
“世上但凡好看的,大都忍不住多看两眼。”
婉绣想要说服自己,只是说完后不觉得这句话很有道理,条件反射的点了点头,一脸真诚。
康熙皱了皱眉,他又气又笑,伸手将靠近的脑袋戳开,“你这厚脸皮,哪来的歪理?”
婉绣笑脸顿时沉了下去,“说错了?那不然爷过来做什么?”
别说什么心灵美的好话,她当初若是长相普通,顶天也就安然出宫而已。若是难看,盛怒后的他难保不会迁怒。
这么多年了,她还不知道枕边人的嘴脸?
贪色。
婉绣不高兴的拉着胡须想要扯,不想康熙低头凑近,“放手。”
瞪眼。
“嘶……”
康熙头疼,他顾及保护胡子不敢摸头,只能回视她,“朕没说你不好看。”
婉绣看他被磨得没法子,注视自己的眼角旁皱纹划出深深地一道来,写满了岁月经霜的繁杂和无奈。
让着自己就很好。
手指松开,转而手臂轻巧的勾住他的脖颈,忍住去摸的冲动,“爷昨儿什么时辰歇下的?”
“困了就歇了。”
“是么?”
丹凤眼下面乌黑的一团,显然这半年在外面又舟车劳顿的刚回来的后症,说是多养生的人都比不得政事要紧。
婉绣不由地叹了口气,“你这是把我当孩子哄呢!”
“呵,那不然哄外面唱曲的?”康熙冷笑,高傲的昂头偏去。
外面唱曲的?
婉绣莞尔,“爷说话还是这么好听。”
康熙垂眸,带着几分睥睨的味道,话里带着葡萄酒后的微甜,“因为你这孩子好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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啦啦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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