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论旁人怎么说, 在婉绣看来自己这么多孩子里, 胤禵是最得天独厚的。
虽然她初时确实讨得康熙的欢心,但是时至今日胤禛和胤祾的存在功不可没。她不过一个包衣,能够尽然的站住脚跟, 单靠宠爱是不可能的。一来太皇太后不答应, 二来她对康熙也并非不可缺, 三来宫里的女人虎视眈眈。
如果没有孩子,乌雅氏的支持也不会悄无声息的来的及时。走了一个婉萱, 还会有更多的婉媗或是婉宣。
女儿也是她得宠的根本, 她虽然底子好, 但谁都不能容忍接连生子的嫔妃。她一口气生了三个女儿, 不仅是外人松气,康熙心里也不是没有想法的。
胤禵的出生不过是锦上添花,是康熙认为他还能有一子的期望罢了。对婉绣的地位助力不大,兄姐们也都在宫里打开了一条大道,他只要不捅破天,这辈子衣食无忧是决计不愁。
所以郭络罗氏说她对小儿子不上心时, 婉绣都是一笑而过。她并非不上心, 只是胤禵天生得到了太多, 所以不能再有一个对他宠溺的额吉。她这么想着, 所以平日里随他玩闹, 但都不能太过。连着前些日子的风声, 婉绣都是敲打为准, 让他自己思量分辨。
直到有人说, 她小儿子和小宫女厮混?
不是,是花说。
花说的那就更没有假了。
“主子?”圆枣吓得缩了脖子,生怕是自己方才出神弄错了什么。
婉绣将剪子放下,她看着被腰斩的一串红深吸口气,“太久不剪,手艺生疏了。”
‘嘤嘤嘤嘤嘤嘤’
‘我的花神啊!她死了?’
‘我种子都放好了,就等着咱们当娘,你怎么就舍得我先’
“咔嚓——”
杏仁眼看着婉绣忽然将剪子拿了起来,对着另一盆好的一串红一剪刀将尖上的一团剪了,不由凝噎起来。
“这花儿都有些老了,是哪里拿来的?”
“就是蒋花匠送来的。”
蒋花匠并不是园子里的奴才,只是婉绣看他有一手好的园艺和技巧,签的劳工契约而已。他平日里吃住都在园子里,还是婉绣之前说要这些花儿才特意培植起来的,就等着这几日交差收银了。
一个外来的人,住在后面只有花草的地方,怎么会知道这些乱七八糟的消息?
婉绣的话噎了一半,“这朵放在院角里吧,再拿其他的来。”
“是。”
“主子可是有心事?”杏仁眼看着圆枣反身出去了,不由低声询问。
在她看来,主子在花艺上的技巧是精湛绝伦的。哪怕是宫里的花匠们,就算是精致漂亮,但放在主子亲手培植的那些花儿面前都觉得少了那股子生气和自然。虽然她不懂,但也觉得所谓的手生是借口而已。
婉绣听着哭啼声渐渐远离,心情也跟着抚顺了下来,“没事,只是觉得园子里太静了,似乎做什么都不起劲儿。”
在宫里的时候觉得太闹,这会儿又觉得连郭络罗氏都不在旁,实在没有意思。唯一走的勤快的也就是喜塔腊氏、觉罗氏与富察氏三人而已。但是园子毕竟不在京中,三人也只是偶尔来往罢了,顶多就是留着住一两日。
威武年后也跟着出征了,大军在前,孝服也只是记在心中罢了。
上一回来喜塔腊氏对此很是心疼的念叨,说他在军中吃苦还记得孝期戒律,让她长叹不止。玛莎曾劝过她,可惜亲家乌拉那拉费扬古就这么一个前例摆着,喜塔腊氏钻了空子后根本听不下旁的劝言。老的听不进去,年轻的劝不住,玛莎想到自己婚后可怜的日子,也跟着潸然泪下。
婉绣听得头疼便说了几句,经此之后喜塔腊氏也有一个月没有来了。
杏仁见她失了神,福灵心至的知道又想到了什么。嫔妃们锦衣玉食的,出了宫也一样的是金丝雀,时间长了难免就会悲风秋画扇起来。但这和个人的性情是无关的,主子也不是那样沉迷消极的人,她不由笑着道,“之前太子送来的戏班子,主子可还记得?”
“就那些咿咿呀呀的?”
婉绣忙摇头,“热闹的时候好说,叫我一人听那些声儿拉长的,只怕是伤了他们的心思。”
“给主子唱戏,他们高兴还来不及呢!”
就像是蒋花匠一样。
“我记得戏班子都可以改戏的?”
“主子要听什么?”
“就改我看的那些话本儿吧,照实的唱就行。”只要不是翻来覆去的那几部,婉绣心想自己还是有兴趣的。要知道字和人是不一样的,唱的好了也是一种独特的享受。
杏仁松开眉眼,“好,奴才等会就拿几本去给戏班看。”
“还有蒋花匠,这池塘再过些日子就冻了。不拘什么品种,种些好看的,颜色亮的就好。”
“主子心善,奴才这就去。”若是去的慢了,圆枣说了什么就不太好了。
婉绣点头,等人走了之后看着跟前的残花没得心烦。胤禵才多大啊,跟前的小宫女又是谁?
光是想想都觉得不可思议,毕竟小阿哥身边的奴才都是有数目的。除了嬷嬷和太监们外,鲜少的宫女都是康熙和婉绣拨过去的,又哪来的小宫女?
婉绣百思不得其解,尤其是她等了一天,都不见胤禵的踪影。
夜深了,婉绣放下了手边的书,“胤禵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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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四爷昨儿和乌雅少爷出门去了。”
“去哪了?”
“说是去庙里走一趟,要留在那里过两日再回来。”
去庙里?
婉绣听了直笑,“谎话连篇。”
圆枣望着烧的爆开了火花的烛灯,压着声色道,“可是,主子您当时也答应了。”
婉绣气急反笑,她当初听到是和博启出门去,想着两人难得愿意凑在一起自然是心里高兴的。就算知道不是去庙里,但是身边有奴才跟着,所以她就这么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过去了。但今时不同往日,她还真不乐意放着不管了。
“明日早起就叫人,让他回来。”
“是。”
门外的奴才听了动静,尽都噤了声的低了头。也有个别机灵点的,想着明儿让格格们来热闹一下。
这些动静不大不小的,也都传进了婉绣的耳朵里,却没有太多的欣慰。她卷着衾被反身默然叹气,原来是烦着孩子缠着头疼,如今孩子不缠着了才显得她冷冷清清的,还有点空巢老人的意思。
可她去年却爱极了这样的静,也难怪身边的人都被她吓得不轻。
若是往年在宫里,她好歹还能……
婉绣看着身侧的空余,忽然呵笑。
夜色里屋里只剩下烛灯点亮,脚榻上圆枣竖着耳朵去听,只是半响寂静无声。
因怀揣着心事,婉绣睡得并不踏实。天没亮她就睁开了眼,门前也跟着热闹了起来。
三姐妹早就习惯了晨昏定省和早起习书的日子,哪怕是最小的果糖也多洗漱齐整的过来请安用膳。婉绣坐在梳妆镜前,蜜糖还帮着梳理着长发,“额吉的头发好长。”
“嗯。”
“额吉昨晚睡得香吗?”
“还好。”
果糖拿着簪子,“今日有丹青课,额吉要不要来?”
“不用。”
“我都问过嬷嬷了,额吉今日是无事的。刘师傅的丹青虽然好看,却浓墨挥洒,我还是喜欢额吉的彩画多些,额吉过去也热闹!”
婉绣有些心动,她看着孩子巴巴的瞧着自己,想到是别人说了话才来的,心里又凉了一半的压下嘴角弧度,“书社的师傅都是皇上和太后甄选过的,你要是觉得不够好,自个儿进宫说去。”
果糖一怔,揪着婉绣的袖口不说话了。
身后的蜜糖朝着一侧的芽糖眨了眨眼,可这会儿摆明了不是好事,芽糖将长辫往后一扔爽快道,“额吉莫要生气,十四弟已经在回来的路上了。”
“九妹!”
“让女儿陪您用了早膳,坐一会儿他人就到了。”芽糖不以为然,笑嘻嘻的让圆枣将蜜糖替了下来,嘴里仍旧讨好着,“到时候额吉想要用鞭子还是刺棍,女儿这里全都有,保准让你上手轻巧自如!”
婉绣睨着芽糖,“都有?”
“有呢!您要是觉得亲自动手太麻烦,女儿还能帮您活动活动,反正今儿没有骑射,我这身子骨都不得劲儿。”芽糖扭了扭肩头,好像是说收拾哪个小奴才一样简单随意。
婉绣笑着没说话,徒留蜜糖欲言又止。
一个时辰后,芽糖坐在堂上翘着二郎脚看着一身黛色常服的胤禵衣襟宽松,半边挂在肩头上的跪在地上。若是细看,他袖口上的玛瑙都不见了踪影。
婉绣端着茶,看着将博启与一女子放在院里,而后匆匆而来的胤祥向她告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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