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明月唇角带了笑意的坐在那里, 一面有一下没一下的摇着手里的扇子, 一面瞧着眼前的这出戏。
她压根就没想过要帮叶明兰。
为什么要帮呢?方才叶明玉找她要扇子的时候, 叶明兰坐在这里可是一句话都没说。但凡自己性子稍微软弱些, 只怕这当会她的团扇就已经在叶明玉的手里了。所以这当会她也没打算要开口帮叶明兰说话。
只是后来她瞧着叶明兰的神情慢慢的就有些不对劲了。
不是害怕, 也不是伤心, 反倒是满目悲愤。
叶明月立时就晓得要遭。
但凡是个人, 那都有自己的一个底线。而一旦触及到那个底线了,只怕就会不管不顾,哪怕就是豁出命了也要去反抗。
眼下叶明兰可能就是被叶明玉给逼迫到了这个临界点了。
但是这样狭小、逼仄的一个车厢, 若是她们两个人之间真的发生了点什么,只怕必然是会殃及到她的。且这到底是在永安侯府的门前,今日来给徐老太太贺寿的又都是高门世家, 要是她们两个人真的在这里闹出点什么来, 那武安伯府往后可真是会沦为旁人口中的笑柄了。而他们二房说起来毕竟也是武安伯府的一份子,到时连带着他们一家子也会被满京城的人笑话的。
绝对不能让这样的事发生。
叶明月心中瞬息万变, 快速的度量了一下现在的局面, 然后立时就晓得自己该帮谁说话。
左右叶明玉一直讨厌她, 便是自己再帮她说话, 她心中也不会感念她半分。且这事说起来原就是叶明玉不占理, 所以自己是万不能帮叶明玉的。倒不如去帮叶明兰,说不定这样她心里还会念着自己的几分好呢。
于是叶明月就笑道:“三姐姐, 你方才说的那个孔融让梨的典故,我想起来了。好像这个典故不单单是说做弟弟妹妹的要谦让着哥哥姐姐, 做哥哥姐姐的也一样要谦让着弟弟妹妹, 是不是这样的啊三姐姐?”
说到最后一句话的时候,她更是状似一脸天真的望着叶明玉。
叶明玉只被她这一句话给臊的紫涨了脸皮,片刻之后又咬牙反驳道:“胡说什么。当然是做弟弟妹妹的要谦让着哥哥姐姐了,哪里有做哥哥姐姐的谦让着弟弟妹妹的理?你有见过做长辈的谦让过做小辈的吗?”
“可三姐姐跟我和四姐姐是平辈的关系,并不是长辈小辈的关系。”叶明月的声音有些冷了下来,“若是三姐姐觉得我这话说的不对,不若现下我就将我说的这几句话告诉祖母和大伯母,让她们给评评理?”
叶明玉就有些慌了。
纵然蒋氏再是不喜庶出的子女,可说到底方才的事她可是半点理都不占的。
哪里有自己的扇子坏了,然后就去找自己的妹妹强要了?还说了长辈小辈这样的话出来。务必要她们都谦让着她。且说起来叶明兰毕竟是大房的庶女,她是三房的嫡女,她这样对叶明兰,听在林氏的耳中,林氏会怎么想?说到底将来是大房要承袭爵位的,便是现下有祖母罩着,可往后怎么办呢?所以暂且还是不要彼此闹僵的好,不然她回去又要挨母亲的一顿骂了。
叶明玉想到这里,由不得的就狠狠的剜了一眼叶明月,然后就气鼓鼓的坐在那里,再也不理会叶明月和叶明兰了。
叶明月当然不会在意叶明玉对自己是什么态度了,她只是照样坐在那里闲散的摇着手里的团扇。
好在片刻之后马车终于是进了宁远侯府的大门,一直到二门那里才停了下来。然后就有各人的丫鬟请着自己的姑娘下马车。
叶明月扶着黄鹂的手下了马车,身后叶明兰也扶着荷香的手下了马车。
外面明晃晃的日头,照在人身上简直就要把人给晒化了一般。叶明月忙举了手里的团扇在面前,略略的挡了挡日光。
随后她便望向四周,一眼看到的都是各家前来贺寿的女眷。
来之前她也稍微的了解了一下这宁远侯府的情况,晓得这宁远侯府同他们武安伯府一样都是军功起家,祖上都是同着太、祖一块儿马上打了这天下下来。只不过宁远侯的这祖上是个极其聪明的。他晓得太、祖因着自己是军将出身,最后却夺了这天下的缘故,所以心中对那些同样是军将出身,同时又有才能的人大为的忌惮。于是等到天下大定,再不必大兴兵戈的时候,这宁远侯的祖上就称病上书致仕,悉数将自己手中的兵权都交了出来不说,还不肯受任何有实权的官位,只是领了一个宁远侯的空闲爵位,日日在家中养鱼遛鸟。同时他又严令着自己的子孙后代不再从军,转而是重金聘请了饱学之士来教着他们读书,要他们往后走从文的路子。
太、祖见着他这样的识趣,赏赐不断不说,更是对他的子孙后代尤为的照顾。而他的子孙后代也是代代都会出一两个争气的。旁的不说,只说现任的宁远侯,也就是今日过寿的老太太的儿子,非但是身上世袭了宁远侯的爵位,同时还官至正三品的通政使,管着一个通政司。也正是因着这,所以今日老太太七十大寿才会有这样多的人前来恭贺。
不过好在宁远侯府的丫鬟仆妇显然是一早就受过训练了,所以现下纵然是不停的有女眷进来,可这些丫鬟仆妇依然是面上带了得体的笑容,给各位女眷指着路。有那等身家显赫的,自然是会有丫鬟仆妇特地上来迎接着,然后在前面引领着她们一直往里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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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对于宁远侯府来说,武安伯府自然算不得显赫,所以并没有丫鬟仆妇前来迎接,只是沿路有丫鬟仆妇面带笑意的指引着她们该往哪里走。
寿宴设在花园里的三间花厅里。一路都是十字海棠的花街铺地,两旁绣墩草,中间夹杂了一些萱草,纤细的花茎上开了或金黄或橘红的花,瞧着就觉得很温暖宁静。
远远的听得丝竹盈耳,又循着塘沿走了一会,绕过一带朱红栏杆,便到了那三间花厅。
花厅门上窗上的湘妃竹帘子早就是被高高的卷了起来,可以看到里面熙熙攘攘,或坐或站的都是各家的女眷。
有小丫鬟迎了出来,随后引领着蒋氏等人入了花厅。
叶明月不着痕迹的四处望了望,便见花厅明间正面的描金漆画花梨木罗汉床上正坐了一位鬓发如银的老太太。
她穿了宝蓝色盘金彩绣云蝠寿字纹的杭罗褙子,头上戴了镶红蓝绿宝石的寿字簪子和云头凤纹的赤金簪子,正满面带笑的坐在那里同着旁边的人说话。
叶明月便晓得这就是今日的寿星徐老太太了。
蒋氏扶着冬梅的手要给徐老太太行礼,林氏薛氏和叶明月等人见状,忙也都屈膝行了礼下去。
虽说是身份尊卑有别,但蒋氏毕竟也近六十岁的人了,说起来也是亲家,徐老太太不可能真的让她给自己行礼。于是她忙唤着旁边的丫鬟扶了蒋氏起来,请着她旁边落座。
至于林氏和薛氏,还有叶明月她们,毕竟是晚辈,今日又是她的寿辰,所以徐老太太便端坐在罗汉床上受了她们的礼。
一时众人行毕礼直起身站了起来,徐老太太先是望了望林氏和薛氏,随后又望了后面一溜儿排开的叶明珠等人,然后她的目光就落在薛氏和叶明月的身上。
宁远侯府和武安伯府毕竟是亲家,所以武安伯府里的人徐老太太都是识得的。只不过叶明云嫁过来的时候薛氏随着叶贤嘉在外地任上,所以徐老太太便不识得她和叶明月。
当下徐老太太便笑着问薛氏:“你便是三太太?”
薛氏赶忙的屈膝又行了一礼,随后面上陪了笑意的回道:“劳老太太垂问,正是。”
徐老太太点了点头,目光又望向了叶明月。然后她的目光中就带了诧异之色。
她活了这么一大把的年纪,见过美貌的小姑娘也不少了。旁的不说,被人称为京城双姝的两个,一个是亲家的女儿,素日她也常见的,一个更是自己的孙女儿。可眼前的这个小姑娘,虽是年岁不大,但生的肌肤雪白、粉嫩,当真如明珠生晕,美玉莹光一般。若是公道的说一句话,可真是把自己的孙女儿和叶明珠都给比下去了。
徐老太太就问着蒋氏:“这位也是你的孙女儿?怎么我以往竟然都没有见过?”
蒋氏见着徐老太太望着叶明月时面上诧异的神情,早就是觉得心里不自在的了。这当会听得徐老太太发问,但她少不得的又得面上陪了笑意的回道:“这孩子随着她的父亲和母亲一直在外地任上,年前腊八才回了京。最近也一直没得空闲,所以就没有带她来拜见过您。”
徐老太太便晓得这是叶贤嘉和薛氏的女儿了。于是她便笑着对蒋氏说道:“亲家可真是好福气,竟然是生了这样齐整的一位孙女儿。”
一旁的众位夫人女眷听得徐老太太夸赞叶明月生的好,于是便也附和着都夸了叶明月几句,又恭贺着蒋氏和薛氏。
薛氏自然是面上得意,但蒋氏面上的笑意则是甚为的勉强。
而叶明月是面上做了害羞的模样,微垂了头。但一面眼角余光还是迅速的在花厅里面各处扫着,看苏莹可有过来。
随后她就在东南角落那里看到了苏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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