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随云袍袖一挥,看似轻描淡写地避了开去,随后还击一掌,两人便在花厅中激斗起来。
苏蓉蓉的穴道早就被楚留香解开,只是她功力尚浅,被点穴两个多时辰,气血都已有些凝滞。莫离站在她身后,一边为她推宫过血,一边紧盯着交手的两人,丝毫不敢放松。
此时原随云所使用的,正是当初他教给莫离的一手流云袖。那本就是飘逸灵动的招式,由他使来更显得极为潇洒,不带一丝烟火气。柔软的衣袖一次次缠上南宫灵一双看似能断木碎石的坚实肉掌,但每一次被迫撤招回防的,居然都是南宫灵。
谁高谁下,已经一目了然。
南宫灵脸色惨白,突然低吼一声,改变了掌法。那呼呼的掌风突然寂静下来,每一掌都是缓缓拍出,无声无息。莫离经验尚浅,对其中暗藏的杀招看不明白,但却清楚地知道,他分明是想欺负原随云的眼睛看不见。
一瞬间,她只觉得热血上涌,气得几乎按捺不住出手的冲动,一声卑鄙就要脱口骂出。
然而,还不等她出声,原随云已经往后疾退三尺,拔出腰间佩剑,低喝一声,又向南宫灵攻去。
那剑法,却不是当初教给她那套中正平和的南怀剑法,而是走几乎和一点红相近的路子:快、狠、准!
想要以慢打快偷袭,到底需要乘人不备,或至少功力相当,才有可能会成功。而如今原随云的利剑化成一片晃动的银光,挟带凌厉劲风飞卷,南宫灵若不改变招式,只怕他的铁掌还没印上原随云要害,自己就要先被戳好几个透明窟窿。
于是,他只能倒退两步,仓促地回防。
几招过后,原随云的利剑已经直指南宫灵心口。他大惊之下侧身闪避,不料却迎面对上一阵劲风。
流云袖,本就是双手都能使出的招数。
砰地一声闷响,南宫灵整个人往后倒飞出去,不偏不倚地撞在墙角一个半人高的花瓶上。
原随云本就恨他追杀莫离,积怒多时,此刻见他居然想欺负自己眼盲,心头火起,出手更不容情。只听哗啦啦一声巨响,那坚实的玉石花瓶竟被南宫灵的身子砸得粉碎,他去势不减,又撞上了后面的墙壁,也不知有多少花瓶碎片,便狠狠扎进了他背部。
早在之前南宫灵和一点红对峙之时,原随云就已经侍机让莫离将屋中陈设说了个大概。此时他记得清清楚楚,一招得手,便将南宫灵打成重伤。
南宫灵捂着胸口,嗤地喷出一口鲜血,慢慢滑坐在地上,再也无力站起。而他身后原本粉白的墙壁,也被鲜血染红了一片。
原随云略略侧头,似是倾听他的呼吸,片刻后还剑入鞘,淡淡问道:“现在,南宫帮主是否要在下到后面去,把贵帮的四位长老请出来?”
南宫灵喘息半晌,突然仰头沙哑地大笑起来:“原随云,我虽然不是你的对手,可是你若以为我会让那几个老不死的任意宰割,可就大错特错了!”
他的笑声渐渐变成短促的喘息,突然一声呛咳,嘴角淌下的血,竟变成了诡异的黑紫色。
“是毒?”莫离微微变色,唯恐有诈,依然不敢贸然离开苏蓉蓉身边,只是紧紧盯着他,“你──”
“你们可知道,谋害帮主的人,丐帮如何处置?那是暴晒烈阳之下三日,受帮众唾弃辱骂,然后一人一刀,剜剐直至气绝。”他双目赤红,惨笑一声,“少林那帮秃驴,口口声声阿弥陀佛,对待叛徒却也不见得就有多仁慈。所以我和无花早在中午分别之时,就已经依照当日约定,取了这□□,一人一半分别服下。”
莫离慢慢走到原随云身边,低声问道:“这□□……”
南宫灵呛咳着,嘴边涌出更多紫黑色的毒血,断断续续说道:“这毒……三天之后自解。但三天之内,若……身受重创……便会由心脉行走全身,四肢僵硬……窒、窒息而死……”
“你……”见他面容扭曲,冷汗不断落下,莫离微微别开眼,叹息道,“你和无花若一早逃走,我们只怕也奈何不了你们。你又何苦如此?”
“南宫灵若被丐帮逐出,被天下耻笑……那……还是南宫灵吗?”他挣扎着,似用了全身力气,一字一顿地嘶声说道,“生当为人杰,死亦为鬼雄……我情愿这样死了,也不要窝囊地活着!”
听他说得如此决绝,原随云也不禁微微动容,摇了摇头:“南宫灵,你……”
他却也不知该说什么好了。短暂的沉寂中,只听见南宫灵那一声声,如同野兽濒死挣扎一般粗重的喘息。靠墙角的椅子上,苏蓉蓉虚弱地看着眼前这一切,已经泪流满面。
确实,没有人知道该对南宫灵说什么。说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吗?可这条路他分明走得斩钉截铁,从未回头。只是……他放弃了多少本该是那样珍贵的东西,到头来却落得如此下场!
南宫灵原本英气勃勃的脸已经变得青紫可怖,眼珠也微微凸出,浑身一阵阵痉挛,不停抽搐着。这□□,竟然是让人死得如此痛苦!
莫离咬了咬嘴唇,终是叹息一声,快步走到他身边蹲下。一手探上他脉搏,一手飞快地封了他几处大穴,从怀中摸出银针。
“君姑娘,你……没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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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毒素早已攻心,无可救治。莫离专注地将银针一一扎上他胸口大穴,熟练地捻动,沉声说道:“但是,没有人应该这样痛苦地死去!”
随着银针刺入,南宫灵的呼吸略缓,怔怔地看着她,突然道:“你可知道……当日在渔船上的人,是我和无花……”
“你──”
他惨然一笑:“那日,是我要他留你一个全尸。没想到……”
若当初没有他那一句话,她就此死在无花掌下,他所做的一切,还会不会被揭穿?原随云还会不会毫无波折,便和楚留香联手将他逼到这个境地?
如果她死了,此刻的他到底是安坐丐帮帮主之位,还是依然落到身败名裂,更要在缓慢窒息的痛苦折磨中死去?
人生,本就有太多个无法回答的如果。
南宫灵的瞳孔渐渐放大,视线模糊、涣散……依稀中,他仿佛又看见了那个披着一身阳光坐在树下,怡然自得地以馒头碎屑喂鸟,笑得清清浅浅的少女……
“莫离,莫离……”他突然用尽仅剩的力气,反手捉住她搭在自己脉上的手腕,拼命睁大了眼,对抗着笼罩下的黑暗,声嘶力竭地说道,“离开原随云,远远的……否则,你会不……得好死……”
绷紧的身体猛地一震,随后软软地瘫下,再也无法动弹分毫。只是他的双眼依然圆睁,手也依然牢牢握着莫离的手腕。
至死不放。
莫离怔在原地,脸色苍白,久久无法言语。直到原随云温暖的手轻轻按上她的肩膀,她才猛地一个激灵,回过神来。
“莫离……”
“我没事。”她将手从南宫灵手中抽了出来,深深地吸一口气,微微颤抖地伸手合上他的眼帘。
另一只手探至肩头,牢牢握住原随云的手,她语调略为不稳地低声道:“随云,你记得在围子山上,无花见到我的第一句话吗?我想……当初他们要杀我,不是为了任老帮主的事!”
那时,无花对她说:“君姑娘,你实在比我想象中要聪明……早知如此,四月初遇时我就不该留你活口,在福建更不该留下任何余地。”
当时她便隐隐觉得那句话有些奇怪,只是之后发生了一连串的事,无暇细思。如今听到南宫灵临死前的话,却突然又想了起来。
如果是因为任老帮主之事而要杀人灭口,无花又怎么会说出那样一句话来?他分明是在崖顶见到她之后,才明白原来她早就知道任慈是被下毒谋害。
原随云微一思量,脸色顿时微变:“难道,你是说……”
“当初他们要杀我,只怕和你身上的毒脱不了干系。”
莫离拉着原随云的手站起身来,低头最后看了一眼南宫灵的尸体,心下叹息。她努力压下了纷乱的思绪,说道:“我们去追香帅和无花!”
虽然直觉无花不像是会和南宫灵一般作为的人,但如果他真的也服了毒,那么就务必要在他和楚留香动手之前,找到两人!
原随云和莫离在后堂解开了那几个丐帮长老的穴道,处理之后的事,并没有花多少时间。当初两人趁南宫灵去绑架苏蓉蓉时,潜入丐帮总堂,四个长老脾气火爆,原随云见事态紧迫,干脆将他们都点了穴道,和莫离一起,将四个人直接抓到南宫灵家中。
此时四人虽然终于明白所有阴谋都是南宫灵一手策划,但被两个小辈如此轻易制伏,老脸总是挂不住,说话也有些不客气起来。
原随云和莫离都心事重重,懒得和他们计较。三言两语告辞之后,将苏蓉蓉送回客栈,便直奔城外。片刻后,两人共乘一骑,在南下的道路上飞驰。
莫离紧挨着原随云坐在鞍上,看两旁树木风驰电掣般倒退,心绪起伏。
凭着模糊的记忆,她知道书中楚留香是在莆田少林和无花决斗的。而此时用常理推算,那也确实是最可能的地方。
天枫十四郎当年约任慈在闽南武斗,而在任慈赴约时,他早已身受重伤,根本不可能赶远路。当时闽南一代和任慈齐名的高手,自然首推少林住持天峰大师,也就是无花的授业恩师。
无花会忍术,会说东瀛语言,自然很可能和天枫十四郎有渊源。
任慈只有南宫灵一个亲传弟子,但少林弟子众多,若住持重病,无花绝不可能以和南宫灵相同的理由,阻止别人探视。所以,他当初费尽心机盗出天一神水,很可能就是为了对付天峰大师!
这些莫离想到了,楚留香想到了,原随云又怎会想不到?所以没等她说任何话,他已经很有默契地让她策马朝南下的道路追去。
只是……无花背后那个用毒的人,他恐怕猜不到是谁吧?
石观音,那个集美貌、武功、聪慧和狠毒于一身的女人,在书中是南宫灵和无花的生母。她……真的就是当年毒瞎原随云的凶手?
莫离不由地紧紧握住了原随云的手。
在莆田少林等待他们的,会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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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就快要到本卷尾声了,之前布下的线也有一大半浮出水面了。
猜南宫灵对小离有暧昧的童鞋们……恭喜,猜对了。只不过南宫灵既然能对养育他二十年的任慈下手,这点隐约的心动是阻止不了他对小离下狠手的。现在不过是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至于无花有没有服毒,会不会诈死……答案下章揭晓,希望不会让童鞋们失望。
题外话……
感叹一声,李清照是我非常非常崇拜的大才女啊!很难想象那个写出“花自飘零水自流。一种相思,两处闲愁”细腻情思的女子,居然同时也写出了“生当为人杰,死亦为鬼雄;至今思项羽,不肯过江东!”那样掷地有声,让人热血沸腾的句子。
ps:上一章的结尾两段我改了。呃……当时很睏,赶着写完就发了,没仔细修改。偶发四那个“当胸袭去”真的不是因为偶对小原的胸肌有歪念……
pps:以上,请无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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