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怀周今日为了见沈家两口子, 特地换了身素淡的装扮, 天青色的常服, 外面罩素白纱衣, 曲卷的头发用白玉簪子定住, 少了几分风情, 多了几分清雅, 果然人靠衣装,这么一打扮倒有几分翩翩君子的风度,瞧着倒还人模人样的。
不过沈岑风和玉瑶郡主都不是会被外貌迷惑的人, 只略看了一眼,沈岑风就放下手里的茶盏:“世子突然莅临,所为何事?”
殷怀周轻轻转了转自己的玉扳指, 对沈岑风的淡然不以为意, 笑了笑:“晚辈前来是想问,上回送来的礼物沈二爷还满意吗?”
沈岑风也在官场上摸爬滚打了多年, 听他问完面色分毫不变:“礼物已经着人退回去了, 世子跟我们家本没什么交情, 更何况无功不受禄, 世子送这般贵重的礼实在让人惶恐。”
他说完又顿了下:“世子身份贵重, 不必在臣面前自称晚辈。”
殷怀周抿了抿唇,又笑道:“ 如今是没交情, 以后可就说不准了。”
他慢慢笑道:“那只绣鞋,不知二爷和夫人看到了吗?”
沈岑风倒还能保持镇静, 玉瑶郡主的脸色已经沉了下来:“我怎么听不懂世子在说什么呢?”
她正欲叫送客, 就听殷怀周不以为意地笑着道:“实不相瞒,我当初初进书院便和令爱结识,我对令爱一见倾心,令爱对我也是如此,我们二人两情相悦,花前月下之时,这绣鞋便是她赠予我的。”
他抬眼直视沈家夫妇,微微抬起下巴道:“我对沈小娘子聘娶之心甚诚,就是不知道,锦川侯府愿不愿意再多一位王妃呢?”
他直接把亲事抬高到对锦川侯府有利的高度上了,玉瑶郡主面沉如水,沈岑风面不改色:“恕臣直言,不愿意。”
殷怀周给他怼的面上一滞:“沈二爷这是什么意思?”
沈岑风随意说了个不是理由的理由:“世子和我们家晚照差了辈分。”
殷怀周唇角抿紧了:“所谓辈分,都是旁人叫的,我与她又不是血亲。”
沈岑风随意道:“我们虽不算世家望族,但也自有家规。”
殷怀周气涌上来,他深吸一口气,缓缓地把气恼压了下去:“我知道我素日名声不好,所以二爷疑我,但我自从遇到令爱,往日的种种劣行都已经改了,原本带来的妾室宠姬也已经遣散,更不会流连青楼楚馆,以后也会一心对她,托付中馈。”
到底是宗室子弟,不管内里是个什么德行,但说起漂亮话来倒是一套一套的,礼数气度一样不缺,这大抵就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了吧。
没想到沈岑风突然皱起眉,眼底带了几分嫌恶:“世子竟还流连青楼楚馆?!”
殷怀周:“...”好像...不留神把老底交代出来了。
沈家有不得纳妾的规矩,因此对于妾室通房都敬而远之,更别提青楼这种地方了,在沈家男人受到的教育里,要是妾室是豺狼虎豹,那伎女伶人就是洪水猛兽。
他是个正经人,在他的观念里多收几个妾室丫鬟都已经算视色如命,更别提逛窑子了。
他一边想一边后悔,早知道就不让安王世子进来了,万一有什么传染病怎么办?
他把自己脑补的心浮气躁,脸上更带了出来,再见殷怀周的时候恨不得捂住口鼻:“世子身份高贵,小女性子顽劣跳脱,实在并非世子良配,世子另觅良缘吧,送客!”
殷怀周见他面容冷峻,脸色也沉了下来:“二爷是要不顾令爱心意了?”
沈岑风转头看着这个糟心玩意,冷冷道:“阿晚是我教导出来的女儿,我相信她洁身自好,世子请回吧!”
沈爹坚决相信自己女儿的品味,看上谁都不可能看上这种人。
殷怀周眯起眼:“令爱送我绣鞋之后,我担心坏了令爱名声,所以特地把鞋交给您二位处置,看来二位是不领情了?”
沈岑风听他语带威胁,面色冷凝,一言未发,只高声道:“送客!”
他等殷怀周走了之后才叫了下人上来:“...把他坐过的椅子洗干净,地毯也得重新洗涮几遍,茶盏...茶盏直接砸了,再随意找个地方埋起来。”
玉瑶郡主无语道:“你...冷静点。”
沈岑风洁癖程度比沈晚照深了好几倍,而且有着高度强迫症,开窗通风之后才觉得心里舒坦了些。
他一脸不加掩饰的嫌弃:“你听见他说什么了吗?流连青楼楚馆!可见他去了不止一次,谁知道身上会不会带什么病候,万一给咱们府里染上可就麻烦了。“
又怒哼一声:“这种人竟然也敢肖想我女儿!”
玉瑶郡主无奈地揽住他胳膊:“不肖想不肖想,你冷静点,别让人瞧笑话。”
沈岑风越想越不高兴,干脆发动了大扫除,让下人把屋子从里到外打扫洗涮了一遍。
玉瑶郡主:“...”
......
殷怀周面上看不出什么表情,但额上和手背上的青筋鼓起,听说沈岑风将府里打扫一遍之后,面无表情地砸了整个书房的物件。
凭什么豫王能娶沈家女,到他这里就不行了?难道沈家不希望家里再出一个王妃吗?
他把自己关到半夜才走出书房,漠然道:“吩咐下去,等再过几日便把消息散播开,我就不信沈家这样的大族,会包庇一个名声坏了的晚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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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想的前景倒是很美好,可惜这边还没来得及行动,没过几日安王的加急信件就到了,先严厉斥责了他对沈家女动心思的事儿,勒令他不准再打沈晚照的主意,殷怀周倒是没把这番话放在心上,安王也是个好色如命的,这时候指摘他真是可笑。就是不知道谁把这事儿传过去的?
但信越到后来越透着股哀戚的意味,到后面字迹颤抖,还有隐约血迹,安王这些日子压力极大,已经呕血好几次了,不久前听说安王世子还在京里给他惹事,气得昏厥过去,强撑着写下这封信。
殷怀周可以不把他老子的威胁放在心上,但却不能不管他老子的性命,他是戾气极重之人,看完信狠狠地砸了下墙壁,心里的戾气又得不到发泄,急怒攻心又捂嘴咳嗽了几声,又摊开手一看,一片红艳便在手掌上洇开了。
......
相比于殷怀周的满腔愤恨无处发,温重光这时候就悠闲的多了,这时候正在书桌里闲闲看书,见底下人回来才合上书本:“如何了?”
底下人道:“如您所料,安王世子急怒之下吐了血,正在家里修养,安王爷气得卧病在床了,差点风瘫,听说半个身子都动弹不得了。父子俩倒也有趣,都在床上病着了。”
他笑道:“世子如今安分得很,果然还是安王能拿得动他。”
他优雅地伸了个懒腰:“本来安王是想让世子娶了余家嫡女,这样在算是跟余皇后沾了亲,以后有什么还能通过余皇后求求情,这算盘打的倒是精明,可惜了...”
他眼底的冷意一闪而逝,又恢复了平日闲散的姿态:“可惜世子不懂他的良苦用心,所以他知道这事儿之后气得半死。”
其实他也没做什么,只是修书一封给了安王说明情势,顺道让围住安王藩地的常常在藩地‘演习’罢了,他自然而然就写信给世子施压。
底下人问道:“那余皇后那边...”
他微微笑了笑:“皇后自不会同意,余家人也是能人辈出,断不会应下的。”
他想了想,忽然唔了声:“世子一时半会儿也回不来书院,我听说他上回和刘千总处的很好,就还让刘千总贴身看护他吧。”
他说完心有所感地看了眼窗外,就见沈晚照垮了个小篮子迈了进来,他眉眼转瞬温柔,抬步迎了出去。
沈晚照见他出来,招了招手:“前几天下雨,我哥他们去附近的林子里采了的几篮子蘑菇回来。”
温重光笑道:“你是要送给我吗?”
沈晚照淡定道:“让你帮我看看有毒没毒。”
又做了个鬼脸笑道:“不过他们运气好,逮了两只野鸡,晚上做小鸡炖蘑菇可以分你点。”
她最近发现了温重光的妙用,他不光博览群书,而且记忆力超群,说是上知天文下知地理也不为过,什么医书星宿都懂一些,有那么点百科全书的意思了。
他无语,低头看了眼篮子里的蘑菇,叹气道:“都扔了吧。”
沈晚照啊了一声:“都不能吃?”
他点了点头,开起了微笑嘲讽模式:“有些是有毒,吃了可致人头昏腹泻,有的我不认识,他们想冒着生命危险为医书做贡献,我想太医院的太医应该很高兴。”
沈晚照:“...”
她把篮子扔在一边,一溜烟跑了:“我去告诉他们不能吃了!”
温重光:“...”
他伸手拉住她:“让别人去说吧,我有事儿要告诉你。”
这事儿想来也好笑,好像安王世子设计求亲的事儿就沈晚照这个当事人不知道,也全然没把殷怀周放在心上。不过他也不愿她愁思太多,还是等解决了才告诉她的。
沈晚照狐疑道:“什么事儿啊?”
温重光从殷怀周行径中把他想干什么推测出了七八分,理了理思绪,把事情从头到尾跟她说了一遍,末了又补了句:“如今安王特意来信,他不可能不听,现在已经无事了。”
沈晚照在原地怔了半晌,才吐出一个‘啊?’
她仔细想了想,好像那天晚上被他夜袭,确实丢了一只鞋子,不过她当时心情大起大落,也没在意,没想竟然成了一只鞋引发的血案。
她扼腕道:“我爹娘那边肯定很担心,早知道我当时就返回去捡鞋了,也不至于闹出这么多事儿来。”
他道:“就算鞋子捡回来了,他也有旁的法子,只要想生事,还怕没有旁的机会吗?你在这里送信也不便宜,还是等些日子回家之后亲自跟两人说吧。”
他转了个话头,笑道:“时候也不早了,去用晚膳吧。”
虽然明知道他这话是宽慰,沈晚照心里还是舒坦了不少,边走边感叹道:“难怪孔茹要来偷我东西呢,原来是有人背后算计。”
她摸了摸自己的脸,长长地叹了一声:“人长得太英俊果然是罪啊!”美人的烦恼就是多。
温重光:“...”
他正要说话,没想到迎面看见解明走了过来,他见到温重光再不像原来心里那么涩然,只是见到他和沈晚照并肩而行有些诧异,迟疑着行礼:“首辅。”
温重光没等他行完礼就让他起来:“解师。”
他随意一般地道:“我方才要去吃饭,正好和沈同学碰上了。”
解明哦了声,再不多问,只是看向温重光有些踌躇,欲言又止,想亲近又不大落的下脸来的样子,最后还是行礼告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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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晚照想到一件事,等解明走远,突然悄悄攀上温重光细长温热的手指,他以为她终于开窍了,没想到她神神秘秘地道:“我有件事儿要告诉你。”
温重光:“...什么事?”
她拉着他的手让他低下身子,嘿嘿笑道:“我觉得解师好像暗恋你。”
温重光:“...”
他对贵女圈儿的风气隐约有所耳闻,听说有一部分贵女极好龙阳,常凑堆儿遐想两个男子的龙阳之事,没想到她也是其中一员...
她见他不言语,忙举例事实给自己佐证:“你知道解师为什么到现在还没有成婚,而且屋里也没有妾室通房吗?”
她卖了个关子,见温重光无语,讪讪地自己往下道:“他上回说了,是为了模仿你,追随你的脚步...”
她说着说着自己跑偏了,目光下意识地往他下身瞧:“说起来你到现在一直没说亲事也很奇怪啊,难道是...”
温重光:“...”
对于男人来说,这种人被质疑真的是难以忍受,他拉着她的手贴在自己胸口,又缓缓向下,微笑道:“是不是的,你亲自试试不就知道了吗?”
沈晚照干笑一声抽回手,此地无银三百两地道:“我不是那个意思。”
他轻飘飘地道:“是也无妨,我说过了,阿晚回头可以亲身试试。”他倾下身,轻轻亲了亲她耳珠:“会让你满意的。”
沈晚照缩了缩头,转移话题道:“你说解师是不是喜欢你啊?”
他似笑非笑地道:“你对解师倒很是关心啊。”
沈晚照连着踩了两个雷区,悻悻地不敢再问,想了想又举手澄清道:“我这纯粹是关心你才问的,跟解师没关系啊!”
他唇角一勾,吻过她温软如玉的香腮:“那我就多谢阿晚的好意了。”
两人有时候说话没什么中心内容,但就是东拉西扯也能扯的很开心,倒像是相识多年的知己,这便是倾盖如故了吧。
......
一开始来庄子学农科的时候沈晚照还各种不适应,简直是度日如年,倒后来习惯了倒也罢了,虽然秋收十分枯燥乏味,但他们上山摘蘑菇,下水抓鸭子倒也颇有野趣,因此谢师过来宣布农科还剩三天的时候,众人都有些回不来神。
他宣布完之后又道:“根据农庄的习惯,每次秋收或者耕种完成后,都要跳祭舞庆祝,以祈求来年丰收,咱们既然来此地上课,就得把事儿做到尽善尽美,这舞咱们也是要跳的。”
他沉吟道:“我打算在你们中间选两位仪表出众者领舞,领舞者农科直接记甲等,领舞者就由你们自己选吧,切忌不可胡乱投票。”
沈晚照:“...”她清楚的看见,谢师在说仪表出众四个字的时候,明显地扫了她一眼。
她不由得脑补自己摸了大红胭脂系着两个红绸子扭秧歌的画面...
谢师也没想到这事儿竟然在学生堆儿里引起了热议,少女们一回来就叽叽喳喳地讨论男子那边哪个长的更好看,场面之盛,声音之大,让沈晚照不由自主地想到了上辈子各大高校举办的校花校草评选活动。
殷怀月首先道:“我觉得殷怀俭生的就极好,整个书院怕是没有哪个男子比他相貌更出众的了吧?投他肯定没毛病。”
何欢反驳道:“豫王世子长的好看是好看,可未免女气了些,我觉着安王世子也很不错啊。”
殷怀周也是最近这销了病假几天才回庄子的,不过人倒是安分了许多,近来也没见有什么出格的举动。
沈晚照俏脸微沉,淡定道:“他品行不佳,谢师最重品性,定然不会让他领舞的。“
另有人看了眼沈晚照,笑道:“我觉得沈朝相貌也极好,品性成绩都甚佳,不如就选他吧?”
沈晚照想到沈朝的舞姿,满脸的不敢苟同。
不光少女们这边叽叽喳喳聊得很欢畅,男生们也不逞多让,饶有兴致地议论着那位姑娘的相貌出众,其中沈晚照被提到的次数最多,是公认的美人。
沈朝面上不显山不露水的,心里却暗暗附和,那是那是,我妹最好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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