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这是一个有炼金术的世界，其一
“这是一个有炼金术的世界。”
这是那本无字书的开篇第一句话，很古怪，仿佛是以一个外来者的视角去重新解构这原本叫人习以为常的一切。
高材玉心中一突。
此时，她正坐躺在那些装着化肥的麻袋上，就着蒙蒙亮的天色读起了书。
化肥袋很脏，而且有股骚味，但地板更脏，冰凉刺骨，满是煤渣和污泥，高材玉不可能站着熬过一宿，于是只能躺在这些勉强算是柔软的麻袋上歇息了一阵。
火车的行进声以及今晚的种种遭遇，实在折腾得她难以入眠，现在她一闭眼就仿佛能看到那个戴着毛线帽的狗鼻子，那副野蛮、天真又迷失的神情，那副似人又非人的身体……
炼金术……究竟是什么？
她好久没想现在这样失眠了，考研的那阵子她都是脑袋一沾枕头就入睡。
但她为了保持点精力，还是强行眯上眼睛，小憩了一阵。
而当一点点微薄的日光洒在她的脸上时，她就再也睡不下去了。
她知道可以看书了。
“炼金术的实质是一种让人类以意念的方式，去影响物质的力量。
河水顺流而下，这是合乎自然形势的；河水逆流而上，这是违背自然形势的。
而人类崇高的灵魂，使得人类能够以自身的意念，直接干涉这个世界。
若我们在河水的两岸修筑水泵，让河水逆流，这种方法虽然看似达成了‘扭转自然形势’的目的，实则不然，水管里的每一滴水，无时无刻都在试图以‘合乎自然形势’的方式归回到它们原本的位置上，机器为了维持住这个状态，需要无时无刻地输入能量。
而若是理解了河水与重力的构造，在理解它们模型的基础上，在脑海中重塑一套反转的模型，河水则能够顺从‘逆转了的自然形势’，改变运动状态，这个过程中，我们不再需要消耗物质界的能量，取而代之的是：为了维持这种逆转状态，维持我们脑海中的模型，我的的精神存量会被源源不断地消耗……
前者，我们称之为‘自然科学的技术应用’，后者，我们称之为‘炼金术’。”
高材玉眼皮子一跳。
这里面的所谓“自然形势”，让她想到了热力学里的“自由能”和“化学势”。
仅仅动动脑子，不对系统做功消耗能量，而是消耗“精神存量”这种东西，竟然就能让物质的化学势发生逆转？
难道热力学第一和二定律，在这个世界是不存在的吗？
精神存量到底是什么东西？在逆流而上这个例子里，炼金术师到底是靠什么克服重力势能的？
高材玉接着往下看，然而作者并没有直接解释她的疑惑。
她也耐下性子，并没有焦急。
所谓“大学”，就是“大多时候全靠自学”。
高材玉好歹曾经靠着自己的脑子啃过这么些专业学科书籍，自然明白一点阅读学术书籍的方法，不能强行逐字逐句地理解作者的文章，而是先要习惯并且接受这些提前引用、未加解释的概念，随后带着疑惑在把握文章总体意思之后寻找答案。
有的时候就是看着看着，脑子就通了。
如果一直待在一个地方对着这些名词死磕，这本书她怕是永远也读不完。
作者在下文针对这个古怪的现象继续阐述：
“精神存量是什么？
我们无从得知，即使人类对于炼金术的讨论进行了几千年，我们对有关‘灵魂与生命’的一切还是如此的懵懂无知。炼金术的真理是茫茫大海，而人类最杰出的学者，也仅仅只是在沙滩上散步时捡起了几片贝壳，企图靠几片贝壳一窥深海的全貌。
时至今日，‘灵魂与生命学’仍然，并且永远都会是炼金术中最神秘，最难以琢磨，并且是‘最本质’的炼金术学科。
灵魂与生命学之于炼金术，就是物理学之于自然科学。
但毫无疑问的是，每一位炼金术师都确实能感受到它的存在，我们只知道每个人都有精神存量，存量的上限天生有别，并且能随着练习和炼金术的精进而不断地提高。它在消耗一空以后，会随着时间的流逝缓慢地恢复……
精神存量是释放炼金术的必要消耗，精神存量消耗一空的炼金术师，就是没油的汽车，短时间内无法再发动任何炼金术……
如此看来，所谓精神存量，或许本质上也是一种能量。一种不蕴含于物质，而是蕴含于精神中的能量。我们之前说过，精神存量会随着认识与练习不断地提高，而不少的调查研究都在表明一个事实——意志顽强、信仰坚定的人，在这个提高的过程中，往往要比其他人具备更高的精神存量增长速度……
宽檐帽的刽子手，十字架的卫道者，这些人强大的精神存量无疑都是在佐证这个猜测……
不难看出，一个人的精神存量与其‘灵魂’息息相关，是灵魂中的一部分……”
高材玉放下书稍微思忖了一阵。
宽檐帽的刽子手？
这个她知道，个个都是人狠话不多的角。
那这个十字架的卫道士又是什么？
她整理了一下思路。
这里的一大段话其实都在说明一个事实：
炼金术怎么来的，是什么，这个世界的人也没搞清楚。
但炼金术确实存在，精神存量确实存在，灵魂也确实存在；前者是功能，后者是属性，再后者是具备这个属性的主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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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魂”，在这个世界上不再是一种飘渺虚无的宗教理论，也不是文学作品中对“人格”“精神”这类名词的别称，而是一种简直可以定义为“物质”的，实实在在的东西，它是肉体真正的主人，发动炼金术的实际主体。
而这个灵魂在有限时间内能多大程度地释放炼金术的这个属性，则被称为“精神存量”。
至于精神存量这种能量，为什么会随着时间而缓慢恢复，这位作者没有再输出自己的观点，而是直接拿用了如今炼金学主流的学术观点——
以太。
除此以外，还能看见，最高元素，天道，原子，原物质，世界灵魂，至高无上的“一”……
但这些乱七八糟的说法，其实都是来自于这个世界的不同地区和不同时代，所指的东西无外乎都是差不多的一种东西。
这个世界的炼金术师坚信，虽然炼金术能在有限时间和空间内逆转许多自然规则，但唯独有一些底层规则是永恒而不可动摇的，而这些称作“炼金术基本原则”的其中一项就是，“能量和物质应当都是守恒的”，并且这里的能量守恒，不是精神能量＝constant，也不是物质能量＝constant，而是精神能量变化量+物质能量变化量+以太的起伏＝constant。
高材玉头脑微热。
高材玉.exe的大脑cpu占用率不断增加。
她下意识咬住自己的指甲。
好了，现在越看越像是玄学了。
文章一开始从“看了都懂”过渡到“通俗易懂”。
而如今渐入佳境，“通俗易懂”已经慢慢变成“懂得懂得”了。
高材玉结合她以前看稍微前沿的学术文章的经验。
这本书的文字，怕是很快就会从“懂得懂得”进化成最终体，“我也不懂”了……
天堂有路你不走，学海无涯苦作舟。
高材玉看着三本书加起来一千多页的纸张，长叹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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