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攸写完了《长安神女赋》之后就施施然回家睡觉了。
连那位传说中的婉夫人是谁都没空询问一下, 因为他是真的累了, 回到家倒头就睡, 所以自然而然没有看见唐氏欲言又止的表情。
荀彧将荀攸送回来之后就起身准备回寓所,却不想准备出门的时候遇见了正在门口等他的荀灵。
“灵儿, 你找我?”
“阿父,我想去看看二娘子和糜姐姐。”荀灵踌躇着走出来,她离开小伙伴好几天了, 很想念她们。
“想去就去吧。”
“谢谢阿父。”
荀灵高兴的跳了起来,随即又想到母亲的教导,连忙站直了身子, 一步一步走的十分符合士族小娘子的风范。
荀彧看着她这样, 一时之间竟然有些不知该说什么好。
荀攸一觉睡到月上中天, 他迷迷糊糊的起了床, 裹上一件衣裳便披头散发的打开房门走了出来, 院子里,荀彧穿着单薄的衣裳坐在凉亭中, 小口酌酒, 一边喝一边赏月。
“叔父兴致倒是不错。”荀攸与荀彧年岁相差不大,私下里相处倒是自在的很。
荀彧回头看了眼不修边幅的荀攸, 然后默默回头继续喝酒看月亮, 荀灵白日里去找了曹贞与糜蝉, 回来就被唐氏训了, 他看的有些厌烦, 便直接出来喝酒了。
荀攸看着荀彧一副端庄君子的模样, 轻轻咳嗽了一声,也下意识的坐直了身子,身上的气质很快与荀彧别无二致了。
“是出什么事了么?”作为从小看着荀彧长大的侄子,荀攸对荀彧的情绪感知是非常敏锐的,他感觉荀彧的心情并不太好。
“是有些事情,哎……关于唐氏。”
荀彧叹了口气,话匣子打开了,于是将荀灵与曹家的事情给说了一遍,听得荀攸目瞪口呆。
“等等,你说的那位大娘子可是曹公嫡女?那位婉夫人?”
“婉夫人?”荀彧愣了一下,随即点点头:“这称呼倒是很少有人叫了,陈留那边多是叫她司农仙子,而东郡这边则是叫大娘子,说起来,此人你也该有印象。”
荀攸眼睛顿时一亮:“哦?”
“你可还记得,颍川郭氏奉孝的婚事?”
“这……”荀攸回忆了一下,郭奉孝他还是有印象的,毕竟自己这位叔叔的好友不多,郭奉孝算是一个:“我记得,那是快五年之前的事了吧,两姓之好的冰人还是我们荀家。”
“嗯,这位婉夫人就是奉孝当日过门的妻子。”
“这不对啊,我记得好似是姜氏,怎会变成了曹氏?”
“呵。”荀彧冷笑一声:“这姜氏胆大包天,李代桃僵,姜氏女如今已经是一缕亡魂了。”
荀攸顿时倒抽一口气,这等于荀氏当初也被涮了啊。
“这姜氏可真够胆大的。”他唏嘘道,不过呢,很快他又将话题转回到了阿婉的身上:“说起来,此次我出来的格外离奇,有个自称是婉夫人的徒儿带我一路飞出来的。”
“大娘子身怀奇遇,属秦岭一脉,师从青岩万花七圣,可谓是来历非常了,如今她代师出山收十三脉传人。”说道这个荀彧不由苦笑:“灵儿本也有机会拜师一脉,可唐氏拦着,我不欲与她争辩,便由着她去了。”
“拜啊,为何不拜?”
荀攸有些不解的看向荀彧,只觉得荀彧在这一点上有些拎不清。
“唐氏自从生了小儿之后,性子便有些变了,我刚开口说此事,她便哭闹不休,更是对大娘子言语多有鄙薄不敬,我怕此言传到大娘子耳中惹了祸事,干脆便由着她去了。”
荀攸叹了口气,蹙了蹙眉头:“说到底叔父对叔母太过谦让了,不若寻一房美妾在身侧照应着,也是好事。”
荀彧闻言,想到自己嫡子满月之礼,家中无人,还要去找夫人来操持,不由的有些心动。
“再说吧。”荀彧端着酒樽抿了口酒。
荀攸也不再说什么,毕竟叔父房里的事,他刚才多言已是失礼了。
第二日荀攸换了身衣裳走马上任,也见到了传说中的婉夫人。
“大娘子。”
他随着荀彧的叫法对着阿婉行礼。
“快快请起,如今两位荀先生,我都不知该如何称呼了。”阿婉伸手虚扶了一把荀攸,笑眯眯的对着荀彧打趣道。
“怎么不知该如何称呼,唤他公达,唤我文若便可。”荀彧脸上也带着和煦的笑。
“那我便却之不恭了。”
阿婉拎着裙摆往旁边走了两步,身上的铃铛发出清脆的响声,与钗环碰撞声和谐极了:“公达初来乍到,不知可要另辟个院落,还是与文若住在一处?”
“还是另辟个院落吧,我这孤家寡人的,还是不要打扰叔母的好。”
“那好,我稍后便让阿莺给你收拾个院子。”阿婉也觉得荀攸不太希望与荀彧住在一处。
荀攸年岁比荀彧大点,却自言自身‘孤身寡人’,恐怕家中妻室已然遭遇不测,阿婉也不曾多言,只是放在了心中,荀攸办事的地界儿与荀彧不在一处,而是在阿婉隔壁的屋子,不算很大,却好在清幽干净。
“那边人满了,先在这边凑合着吧。”
“这感情好,我还弄了个单间儿,我喜欢。”荀攸看了看环境,十分的满意。
“既如此,稍后我来与你说说东郡的事。”荀彧知道阿婉要和荀攸说话,十分知趣的便退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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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莺带着女婢为他们上茶。
两人喝了茶,荀攸这才缓缓开口:“说起来,你那徒儿在我身上下了一味药,说我一月不到东郡,便毒发身亡,此毒只有你能解,如今我人已到东郡,不知婉夫人可否为我解毒啊?”
阿婉愣了一下,然后这才仔细的看荀攸的面色。
然后‘噗嗤’一声,掩唇轻笑了起来:“药儿那孩子素来鬼机灵,公达莫要信她,恐怕她给你吃的是滋养的回春丸,和毒一点儿关系都没有,反倒是让你这回来的一路不会疲累。”
荀攸怔了一下,回忆一下,自己好像这一路确实不是很累。
难道他真的吃的是‘回春丸’?
那他这一路提心吊胆是为啥哟,还不喊苦不喊累的一路狂奔,要知道到现在他还腰酸背痛的呢。
荀攸抿着唇生闷气。
可纵使如此,表面看起来也一派端方君子的谦谦模样。
阿婉看着他这副模样,就知道此人肯定是在装模作样,要知道史书上,曹操对他的评价可是‘公达外愚内智,外怯内勇,外弱内强’,可见此人惯常喜欢演戏。
“昨夜我听叔父说灵儿有幸得娘子赏识,却无缘拜入门下,实乃是灵儿之损失啊。”
“哦?我闻公达的意思,似乎不介意女子学一些本事?”阿婉来了兴致,挑眉问道。
“自然不介意的,如今世道险恶,就连我的糟糠之妻都遭遇灾厄,若她当初有些本领,到底还能活着,而不是如今这样已经死去。”说道自己死去的妻子,荀攸幽幽的叹了口气。
“这话倒是新鲜,士族多爱世家女子,不就是因为她们更符合你们的喜好么?”
“那是他们,不是我。”
荀攸挥了挥手,表示对那些人不甚认同。
然后又看向阿婉:“说起来,令徒去救我那日,手中拿着名为‘千机匣’的奇异武器,倒是让我更有兴趣。”
“公达若有兴趣,我可再做一个赠与你。”
“那边多谢娘子了。”
两人来回打着机锋,几句话的功夫,两人对对方都多多少少有了些了解。
就在此时,门口传来敲门的声音,阿婉抬头:“进来吧。”
门‘吱嘎’一声从外面被推了开来,走进来一个腰间别着根毛笔的小小少年:“师父,斥候回来了。”
“哦?”阿婉猛地站起来,面色有些严肃:“我们现在就过去。”
说着便回头对着荀攸笑了笑:“公达,恰好斥候回来了,你与我一起过去吧。”
荀攸本想坐着等她回来,却不想自己被点名了。
连忙站起来:“是。”
很快,一行人聚集到了中厅里面,斥候跪在地上:“长安城异动,王司徒诛杀蔡中郎。”
斥候一句话就让在场的所有人都变了脸色。
“蔡中郎?”阿婉尚还能稳住情绪,再次确认了一遍。
“是。”斥候低头。
阿婉挥挥手,让他下去了。
过了好半晌,荀攸皱着眉头,唏嘘的叹了口气:“洛阳之时,伯喈与我有些交情,只是没曾想,当日一别便是永别啊。”
“此事蹊跷,王司徒为何突然诛杀蔡中郎?”阿婉坐在主位上,蹙着眉头问道。
“王允此人,刚愎自用,之前董卓压制他,尚且还有几分理智,如今董卓骤除,正是意得志满的时候,恐怕伯喈做了什么让他不悦之事,恰好做了出头椽子被他杀鸡儆猴了。”荀攸在洛阳为官多时,对蔡邕和王允都有一些了解。
说真的,若不是当初他刺杀董卓失败了,现在恐怕他早已能辅佐皇帝将这些诸侯压制下去了。
“只是蔡邕一死,恐怕长安城又要乱了。”
如今天下长安周围势力三分。
一分是王允,一分是冀州袁绍,一分则是董卓残部西凉军。
董卓女婿牛辅此人,力大无穷,勇猛无双,且对董卓极为忠心,恐怕董卓一死,牛辅会暴起反抗,如今蔡邕之死恰是导火索,牛辅以此为借口讨伐王允也不算师出无名。
且蔡邕此人乃是名士学者,为人豁达友善,长安城的官与他关系就没有不好的,如今被杀,王允人和已散。
阿婉突然想起什么似的,猛地一拍舆图案几边缘:“我前些日子听闻说,蔡邕嫡女蔡大娘子夫君已逝,如今已然回到陈留老家居住,我这边恰好缺了个女官,不知聘她来此助我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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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达很适合做阿婉的小伙伴儿,都是那种喜欢暗搓搓搞事情的人。
蔡文姬要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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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更,明天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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