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一个马上,一个马下,一点点朝前缓缓行走。还没等到进入苦水关,便就看见前来接应的凤翼和迦罗,周围还有一干人焦急顾盼,见到二人安全归来,众人都是满目惊喜。凤翼却是一脸怒色,劈头盖脸斥道:“公主不懂军机大事,你也糊涂了么?好一个有胆有色的将军,自个儿独闯霍连王宫,不要性命了么?!”
云琅不敢辩驳,歉意道:“是,师兄教训的对。”
“算了,人都已经回来了。”迦罗上前相劝,命人牵来两匹好马与二人,回头见凤翼仍是余怒未消,轻声问道:“凤师兄,还在生气呢?其实,这也怪不得云师兄,换做是谁都会那样做的。”
凤翼原本还要再说几句,然而看着迦罗一脸认真的神色,反倒不知说什么好,遂让众人护送云、乐二人回去。待到赶回军营,因为阿璃尚未救回来,另有人来服侍乐楹公主,搀扶着回去休息调养。云琅此时方露痛楚之色,急匆匆拖着凤翼走进帐篷,艰难说道:“师兄,你帮我瞧一下。”
“啊……”凤翼轻呼了一声,先头见云琅身上到处血污,也没怎么放在心上,只当是打杀之时不慎溅上。此时解开厚实棉袍,才发现胸口原先的旧伤已经破裂,鲜血正在一丝丝往外渗透,薄绢内衣早染得一团湿润血红。
“可能是……,中间打斗太过用力了。”
“看你以后还敢再逞英雄!”凤翼原想安慰几句,话到嘴边仍是训斥,因怕惊动外面拍手欢庆的将士,遂让人悄悄请了军医过来。陆海青亲自帮忙服侍着,一顿清洗包扎忙碌,军医又细细嘱咐了几句,待到忙完已经将近子夜。
云琅换了干净的素色衣衫,躺在床上笑道:“师兄,今天辛苦你了。”
凤翼叹了一口气,什么也没说便走出帐篷,路过公主住处时,只见里面仍然一片灯火通明。门口立着两名护卫,其中一人走上来道:“凤将军,迦罗姑娘还在里面陪着公主,要不要进去瞧一瞧?”
“不用,公主没事就好。”
“师兄——”迦罗在里面唤了一声,掀起厚实沉重的棉帘出来,“公主刚刚已经梳洗完毕,正准备安歇呢。我看她只是受了些惊吓,身上磕碰着了一点,没什么大碍,应该休息几日就好。”
凤翼闻言点点头,稍稍走得远些才道:“先时听说云琅跑去霍连救人,只当他们两个都回不来,不知要生出多大波澜动静。没想到事情这般顺利,云琅竟能够全身而退带回人,这会总算让人放下心。”
“师兄——”迦罗似乎有什么事情迷惑,微微蹙眉道:“刚才跟公主闲话,说到他们在王宫的情景,总觉得有些奇怪不解。”
“哦?”凤翼稍稍吃惊,问道:“什么地方奇怪?”
迦罗将当时情景复述了一遍,正色分析道:“据平日的那些听闻来看,那霍连王后也是个干净利落的人。不论她心里有没有云师兄,于公于私来说,对公主都不该有手软之举,何必借故把合欢刀交还?”
凤翼深以为然,颔首道:“不错,端木以蓝不是儿女情长的人。”
“不止这些,还有……”迦罗沉吟斟酌了一会,又道:“再者,霍连王宫即便没有中原复杂,也必然有着不少侍卫守候,岂能由得云师兄来去自如?若说云师兄武功比别人好些,一个人进出或许无碍,但公主丝毫不会武功,要想带她出来谈何容易?我只是想不明白,未免也太顺利了些。”
“莫非,是有人做了手脚?”凤翼此话一出,自己也甚是吃惊。
“师兄是说那霍连王后?”
“嗯,反正我再想不出别人。”凤翼望着极北的深蓝夜空,满天星辰犹如水钻一般熠熠耀目,似乎在轻声诉说着什么,“霍连那边的事情,我隐隐约约听说了一些。先时霍连王与邻国突利联姻,那桑吉王妃便是突利公主,自嫁给霍连王以后,一直都与王后甚是不合。乐楹公主身份尊贵,那王后故意大方交给塔哈尔,说是给人立功的机会,实则没安什么好心。如今塔哈尔死在云琅手上,比起她亲自动手来说,岂不是更加干净省事一些?”
“师兄的意思是,她是借云琅的手杀人?”
“她怎知云琅恰时会去?不过碰巧罢了。”凤翼微微摇头,又道:“即便云琅不去救公主,到最后多半仍要出事。假使公主自寻短见,或是趁着戒备不严偷偷出逃,到时候再发生一点意外,塔哈尔便就有看管不利之罪。到时候,不光霍连王要怪罪制裁,待到消息传回京城,皇上又岂能善罢甘休?不论怎样,那塔哈尔都是难逃一死。”
迦罗面上惑色稍解,摇头道:“还真是阴差阳错,险之又险。”
“不知真相如何,这也只是咱们揣测而已。”凤翼摇了摇头,因见迦罗身上装束甚是单薄,因而笑道:“都先回去歇着,眼下时辰也不早了。”
“好。”迦罗抬头看了一眼,轻声答应。
凤翼在夜风中稍作停留,沿着近路回到自己住处。傅素心仍在灯下针线等候,见他进来,忙放下手中活计道:“方才我赶着过去瞧你们,门口军士说是有些不方便,所以就先回来了。”
凤翼点头道:“云琅受了点伤,包扎了一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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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素心将火炉移了过来,又端上新茶,才坐在旁边道:“笙歌原是要等你的,我哄了他一会,这会只怕刚刚睡着。”
“嗯,让他先睡罢。”凤翼端着茶水拨了拨,忽然轻轻叹了一声,“真不知云琅是什么命,遇到的女子之中,一个心狠手辣让人生寒,一个莽撞天真只会闯祸,偏偏还都一直纠缠不清。”
“今天是怎么了,这么多感慨?”傅素心侧首笑看,云鬓上的东菱玉长钗在烛光下绽着光晕,映出淡秀眉目间的脉脉温柔。自个儿想了一会,小声问道:“你说什么心狠手辣,是指那个什么霍连王后么?难道,她对公主做了什么?”
凤翼端起热茶饮了两口,润了润嗓子,想要把方才的揣测再说一遍,又觉得未免太罗嗦,因而只道:“也没什么,不过想起那女子当初那般狠心,如今已是霍连王后,云琅还是孤家寡人一个。”
傅素心“嗯”了一声,惋惜道:“可惜,云琅还是解不开呐。”
“正是因为如此,所以我才担心云琅。”凤翼的目光透过门帘缝隙,瞧了瞧云琅那边,叹道:“其实乐楹公主虽然莽撞了些,到底心眼还不错的,对云琅也是真心实意的好,何况也都这么些年了。”
“是,我看公主也还不错。”傅素心接过他手里茶盏,又亲手满上一盏,含笑递过去道:“慢慢来罢,你也别太过烦恼操心。”
“如今战火纷飞的,还好云琅和公主都全身回来,不然发生什么事,后果真是不堪设想!罢了,多说也是无用。”凤翼连月征战本就疲惫,加上提心吊胆好几日,更是觉得身心俱疲,末了叹道:“说来说去,还是云琅不知珍惜眼前的人。”
“眼前的人?”傅素心轻声重复了一句,微微一笑。
青州大捷的消息传回京城,自然是举国上下一片欢腾,加上将近年下,这种喜庆气氛不免愈发浓烈一些。皇帝颁下赏赐与王公大臣、后宫诸妃,还在上元夜办了一场盛大的赏灯会,京城内处处皆是花团锦簇之象。人们在欢庆氛围中度过新年,节下的余味一直延续到三月间,冬雪悉数融化褪尽,嫩黄新绿一点点绽放在枝头,人间已是一片桃红李白、鸟鸣花开的俏春景色。
自去年皇贵妃身体开始抱恙,加上身怀有孕,更需要安心静养,故而少有出现在内宫宴席上。大多数的时候,都是贵、贤二妃陪伴在皇帝身侧,贤妃为人贞静,越加衬出朱贵妃的年少春风得意。本月十六,乃是朱贵妃二十二岁生辰。后宫妃子们都是心思明透之人,既知她喜欢被人奉承,岂能不趁此机会赶着讨好?于是纷纷备上厚礼,赶早前往淳宁宫恭喜道贺,少时莺声燕语传开,热闹的东西六宫皆能隐隐听闻。
谢宜华手上一本微黄的棋谱旧书,自个儿摆着棋局,黑白二子稀稀落落散开,一面落子,一面蹙眉道:“新竹,把窗纱都合上罢。”
新竹抿嘴直笑,上前取下挂钩道:“别说娘娘,连奴婢也被聒噪的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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