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慕毓芫心不在焉的应声,心中的疑团到现在仍然解不开,皇后不是那样爱使性子的人,况且前几天还嘱咐自己那么多话,中间到底隐藏着什么?双痕见她眉头深锁还想再劝,只听外面一阵闹哄哄的喧哗,宫人们的惊呼声,伴着急促的脚步声渐渐传进来。
“云将军!容奴才通报……”吴连贵少有高声喧嚷,慕毓芫听他语气微微疑惑,莫非是云琅私自跑回来?皇上并没有旨意宣召,擅离军营的罪名可大可小,弄不好免去官职还算事小,没准牵连性命也有可能。
走出内殿一看,果然是云琅!然而慕毓芫还来不及责备,先已被他满身灰尘和血污所震撼,难道是青州出事了?急步上前问道:“云琅,你这是怎么了?哪里受伤,快让太医过来瞧瞧……”
“姐姐……”云琅已经干裂的嘴唇只唤出这一声,千余里日夜不歇的奔波彻底席卷上来,勉强支撑意志的在至亲面前瓦解。“咚”的一声,竟然直挺挺摔倒在地,昏迷之前眼角滑落一滴热泪,溅落在光洁的青金镜砖上碎开。
浑身冷热不定,头颅中似有千万根钢针直刺进去,云琅眼前被千百种混乱的景象纠缠,各色面孔扭曲浮现出来。远处传来沐以蓝微弱的呼救声,顺着方向在黑暗中找寻过去,果然在一个废弃的狩猎陷阱中找到她,喜得声音都要撕裂开来,“以蓝……,你是不是在下面?”待到微弱的肯定回答后,赶忙拨开上面碎草枯枝,二话不说纵身跳了下去。
满天繁星似乎散发出无限柔和的光芒,身上处处伤痕也不觉得疼痛,周遭一切都在星月光辉中宁静下来,真希望这一刻永远这么停留下去。
“云琅,我怕——”
“有我呢。”搂紧了怀中女子,面对自己喜欢的人并不知如何哄劝,只有生涩的安慰道:“别怕,我们等到天亮就好了。”
“嗯。”怀中女子低低应声,纤细的削肩却忍不住轻轻颤抖起来,突然感觉到跌落在手臂上的湿润温度,手足无措的哄道:“以蓝,你怎么哭了?没事的,天亮我就带你出去,难道还信不过我么?”
眼前景象模糊更迭,二人同骑在乌稚宝马上狂奔,身后是偷袭的霍连人马在急促追逐着,心内暗自抱怨,不该太贪心逾越过界了。只听“嗖嗖”几声,背后数支冷箭直追过来,身后女子闷哼一声,心里急得直冒火,手中鞭子却不敢片刻怠慢,“以蓝,你是不是受伤了?”
“别停,快追上来了!!”
待到脱离危险停马察看,素蓝裙袍早被染成鲜艳紫红色,心疼的直抱怨,“你怎么这么傻?万一射中要害,你的命还要不要?”娇小雪白的脸上浮起笑容,细不可闻的声音,“那时怎能停下来呢?只要你没有事就好,我也就放心了。”也就是在这一刻,自己做下决定,不论千难万险都要呵护她一生。
一生?云琅想要大声的笑出来,无奈头疼欲裂却没有半分力气,勉强挣扎着张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姐姐柔和温暖的眼神。恍然想起先头信中写到的成亲之事,心口猛地一阵收缩,痛得几乎滴出血来,“姐姐……”艰难的吐出这两个字,再也说不下去,热泪自干枯身体中迸发出来,千万纠葛该如何讲述?
“云琅,到底怎么了?”慕毓芫知他自幼性子倔强,不愿勉强逼迫,因此说道:“皇上那里姐姐会去解释,殿外有吴连贵守着,有事只需叫唤一声就好。”
“姐姐,这个……”云琅将头垂向一边,似乎不忍再看,哆哆嗦嗦自怀中摸索出一个荷包,原本雪白的底色早已经被染成殷红,当中赫然绣着一个“焦”字!
“这是……”慕毓芫的眼中充满不可置信,这分明是当初自己绣给云琅和郭宇亮的荷包,难道那个浓眉虎眼的少年已经不在了么?轻声叹了口气,接过荷包默默转身步出殿去。
“什么?云琅重伤?!”明帝踏步上前抓住报信军士的衣襟,眉宇间尽是喷薄欲出的杀气,“到底是怎么回事?老老实实给朕说清楚!!”
“回皇上的话,并,并无大碍……”那军士情急之中赶紧报句平安,捂住胸口稍稍退后,“前月一场苦战激烈异常,云将军因为深入敌后被梁军包围,幸喜有慕将军和凤大人两路相援,最后总算险胜。”
“险胜?唔,那就好……”明帝喃喃自语,仿佛觉得方才人名中有个陌生的,抬眼问道:“你方才说什么凤大人,朕怎么不知道?”
“凤大人是慕大将军亲点的,若论行军策略和武艺功夫,不是末将妄言,比起云将军还要更胜一筹。”那军士面上颇有一丝得意,说着咧嘴一笑,“不过这也不奇怪,凤大人原本就是云将军的师兄,别说我们底下这些人,便是慕大将军和云将军也是赞不绝口。”
“噢?”明帝心思飞转,云琅虽然武艺将才都是上好的种子,终究还是年轻经验不足,看军士脸上仰慕之情便知所言非虚,如此说来竟然平添一员大将,因此笑道:“听你说来,这凤大人竟然是员猛将,朕也忍不住想要早些见一下。”
“回皇上的话,凤大人正在收拾青州残局,估计稍候就回来述职。因为还未面圣朝见,因此也没有封职,如此只挂着参军谋略的闲职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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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帝点点头,神态已恢复平日的波澜不惊,“那好,你再把详细情况说说。”
“末将也不是很清楚,当时——”那军士锁着眉头,恨恨道:“云将军身边有位沐姑娘,事后才知道那女子乃是霍连人。当时云将军为救她而身陷敌军中,谁知道那女子竟然以匕首行刺,云将军不曾防备,被她一刀刺中……”
“什么?!”明帝刚坐下复又站起来,怒道:“什么样的天姿国色,竟然让云琅如此昏头,后来怎么样了?”
“后来,郭参将和凤大人于乱马之中杀进来相救,最后——”那军士忍不住浮现悲痛,咬牙道:“最后郭参将战死于乱箭之中,尸首还是后来收拾战场才勉强找回。”
“什么叫勉强找回?”那军士只是咬牙不答,明帝恍然顿悟过来,千军万马践踏之下还能有全尸么?如此说来,那虎牙少年竟然枉死在沙场,他可是缙国老夫人最宠爱的幼孙,叫自己如何向郭家交待?然而这一切,竟然是霍连人用一名女子换来的,未免太便宜了!
“皇上,已经没事了。”王伏顺见皇帝脸色铁青,劝道:“青州到底还是胜的,云将军不也好好的活着,另外——”
“一路辛苦,先退下罢。”明帝对那军士挥袖,领着王伏顺走进内殿才问道:“有什么话就说,别吞吞吐吐的惹朕不高兴。”
王伏顺低头斟酌一番,“既然青州另有大将担待着,皇上也不必太过心焦,依老奴的卑微见识,此事也不失为一件好事。”
“好事?”明帝微微惊奇,冷笑道:“朕倒要看你吹出什么花样来。”
王伏顺的微笑颇有深意,近身道:“素闻云琅和郭宇亮交情甚笃,既然郭宇亮舍身替之一死,云琅必定对那女子恨之入骨,今后也就断掉别的念想。”
“你是说敏珊?”
“正是。”王伏顺悄声道:“乐楹公主是皇上最疼爱的妹妹,她对云琅一片痴心,皇上岂有不知道的?云琅年轻难免犯错,只要皇上和宸妃娘娘好生教导着,今后自然明白懂事,历练几年就可替皇上分忧。另外乐楹公主终身也有所托,皇上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呢?”
明帝将他的话细细品味着,不论那位凤将军如何骁勇威猛,终究还是云琅更能让自己放心些,只要他对朝廷忠心不二,偶有过失又何苦再去追究?况且还有宸妃和乐楹公主夹杂在中间,身后还有云、慕两家以及朝堂旧臣,盘根错节的关系。当初执意要云琅统领青州半数兵马,朝中大臣为此争执不休,暗里多少人等着他出错,此时处罚他不是自己打嘴么?
“此事不宜宣扬出去,对外仍旧只称青州大捷。”明帝终于做下决定,补道:“另外云琅身先士卒、骁勇善战,朕要好好的嘉奖他,就让乐楹公主下嫁慕家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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