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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7章 不能逃脱
    第17章 不能逃脱

    “无垢。”

    朱砂脸边的斧头被拿起,“咔”的一下再次落下,木屑飞舞,朱砂吓得一颤,闭上眼睛猛吸了几口气才敢去看他。

    他的眼睛比之常人要突出不少,瞳仁较小,其余的五官与常人无异。

    “我会吃掉你。”他咧开嘴,露出满嘴黄牙。

    “……”朱砂不言,既然被发现自己醒了,他索性翻身下床,整理起衣衫。

    “你不害怕?”

    “怕,怕得要死。”朱砂继续整理衣衫,随口敷衍道。

    “你不害怕。”祟的脸上露出疑惑。

    “怎么会,你可是要吃掉我的,我怎么会不害怕?”

    “我也觉得奇怪,你害怕落下的斧头,却不害怕我要吃掉你。”

    朱砂笑笑不语,舒展了身体。他道:“你为何不在我昏迷的时候吃掉我?”

    “……”祟默默拿起床上的斧头走出屋子。

    “喂,你要做什么?”朱砂好奇问道。

    “做工。”

    “你不睡觉吗?”

    “要赶工。”

    不一会儿,院子里响起锯木的声音,朱砂走到门口探出脑袋借着院子里昏暗的灯光瞄了一眼,院子里堆满了木质的用具,甚至角落里还放着一具棺材。

    “木匠。”这个人在被吃掉之前是一个木匠。

    朱砂记得,和白衣一起住的小院后面一条巷子里也住着一个木匠。

    “喂,你是怎么把我从小洞天带过来的?”朱砂扒在门板上问道。

    “乾坤法。”木匠闷声回答道。

    祟以残缺的乾坤法把朱砂送出小洞天,但自己无法通过,因为它学的那种乾坤法残缺,经过长时间的补全才做到传送一人,顷刻千里。乾坤法,世间没有几人听说过。

    “刚才雷劈的是你?”

    “……”木匠愣在那里,半晌才说道,“不是我……是我。”

    朱砂闹不懂他说的什么意思,挠挠头问道:“为何这样说?”

    “那是我,是我的本体,是我的父亲。”祟本体之外的躯体都可以称为祟,本体对它们有绝对掌控权。

    “谁会有这样的实力,想必是天谴吧。”朱砂自语道。

    木匠“嘿嘿嘿”的低声笑着,停了手上的活计。朱砂见状缩回脑袋,心里直打鼓:“不会生气了吧。”

    说话的功夫里,他已经将院子的大致模样收入脑中,院墙低矮,木制家具在院子里胡乱的摆放,桌椅板凳的腿脚遮住了一个勉强足够人爬出的狗洞,院子西墙一棵榆树正巧探进头来。

    听着院子里铁凿声响起,朱砂放下心来,躺回架子床,闭上了眼睛。

    “他吃不掉我,或许是在等,在等什么?”他喃喃自语,待到沉沉睡去之际,嗅到一股淡臭味。

    两次晴空霹雳没能给镐京城的百姓第二日的生活带来任何困扰,他们的生活轨迹照旧稀松平常。朱砂一觉睡醒睁开眼睛时,听到院子里略微有些喧闹,而床边竟是楚先生与穆先生等人一脸关切的盯着他的一举一动。

    “楚先生!”朱砂连忙坐起身,惊讶的张张嘴。

    “别动。”楚先生皱眉,手放在腰间的剑柄上,说道,“昨夜我连夜找到了这里,将祟斩于剑下。”

    “多谢楚先生相救……”

    “可你如何证明你是朱砂,而不是祟?”剑刃出鞘稍许,锋芒逼人。

    楚先生的杀意不加掩饰,他就像是已认定朱砂被祟夺取了身体,一旦朱砂不能证明自己,楚先生将会一剑斩下,毫不留情!

    “我……”朱砂绞尽脑汁难以自证清白,祟成功夺舍他人身体后会获得身体原本主人的记忆,所以朱砂倒是犯了难。

    “可是说不上来?”楚先生目露凶光,犹如猛虎,择人而噬,三尺青锋半出鞘,滔滔剑意,在朱砂脸上划出一道伤口。

    “学生,不能自证清白。”朱砂无奈的叹了口气,心中委屈不已。

    “可怕我杀你?”

    “怕。”朱砂不露惧色,身体却微不可查的颤抖起来,他强撑着发软的双腿站了起来,直面楚先生的剑锋。他很怕,只是他已经习惯了不去表露出来,犹如他曾在断山之上,目睹族人被残害后未曾表露的痛苦。

    “面对必死局面仍能不慌乱,不是木头,就是……”楚先生睨了他一眼,缓缓拔剑。

    “学生心里其实怕极了。”朱砂闭上了双眼,呼吸为之一窒。他心里怕极了,但是不会表露出来,即便再弱小,他也会隐藏起自己的弱点。

    “很好。”预想的剑锋没有落在身上,楚先生伸出手拍拍他的肩膀,摇头轻笑,目露赞许,

    “我带你回去。”

    朱砂仍没有回过神,便回到了小院子的门前,楚先生轻拍一下他的脑袋道:“回去吧,你姐姐想必等你很久了。”

    姐姐回来了?朱砂经历了大起大落,情绪渐渐有些失控,他咬咬唇,心中忐忑的推开院门。

    院中一道白色的身影坐在石桌上,院子空落落的,那道身影却是带给满院的绝色。

    “……姐姐。”朱砂带着哭腔轻声喊道。

    白色身影快步走上来,把朱砂抱进怀里轻声安慰,他忽然泣不成声,刚才遇到的委屈倾泻而出。

    “姐姐……”

    “嗯?”

    “我差点就相信你了。”说话间朱砂还哽咽了一下,他的眼眶泛红,眼角还挂着一滴泪珠。

    “什么,差点就相信我了?”白衣不明所以问道。

    “差点就相信姐姐回来了。”朱砂推开了白衣,红着眼眶笑道,“可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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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身后的楚先生扭曲起来,抽出了剑刃,杀意几乎凝成实质,刺的朱砂后背刺痛无比。

    “你吃不掉我的。”

    大梦。

    他从幻境跌入更深层次的大梦,原本空旷院子中,一棵若隐若现的柳树枝条慢悠悠摆荡,它叶片枯黄,气息收敛,每一次摆荡躯干都会短暂的消失一瞬。白衣走后,老柳就不来小院子了,也因此,朱砂总会不自觉的忽略掉这棵柳树。而且,白衣从不在他的面前遮掩自己,祟没有见过白衣真正的样貌,在幻境中使用的是“白露”的脸。

    自始至终他的鼻翼间始终萦绕着一股淡到几乎无法嗅出来的臭味,时间久了根本无从察觉。

    “如何?”孤魂笑问道,他自称是“天地间游荡的孤魂”,于是就让朱砂也称他为孤魂。

    “它用幻术侵入我的梦中,幸亏被我察觉,不然你见到的可能就不是我了。”

    “真是狡猾。”孤魂皱起眉,面露担忧之色,“倘若下一次是它来的话,我该怎么称呼它呢?”

    “咳,先生对学生有点信心可以吗。”

    “那当然,我只是设想一下可能的情况。”

    “如果,下一次真的是它,先生会如何对它?”朱砂坐在孤魂的对面,拿起茶杯给自己到了一杯茶。

    “我会劝它善良。”

    “这是办不到的吧。”

    “不成功的话,我就会劝它做一个纯粹的魔头,不然会可惜了无垢。”

    朱砂眨眨眼,有些闹不懂:“无垢,也可以是魔头吗?”

    或者应该问,魔头也可以是无垢吗?

    “无垢,代表的是天道的纯粹。白色的宣纸倘若完全染成黑色,它不也是纯粹的吗?你得到的是天地间的最纯粹,而不是善恶。”

    这便是无垢。朱砂无言,默默垂首喝着茶,梦中的茶居然真的有着一番滋味。他看向山崖,云雾缭绕。

    “我该回去了。”说完不等孤魂回应,朱砂运转大梦功法脱离了深层次的梦境。

    旭日高升,灿烂的阳光恍的朱砂睁不开眼。院子里木匠做工的声音仿佛一直没有停下过,朱砂摇摇头,起身下床舒展身体,他站在屋子门口冲着木匠喊道:“饿了。”

    木匠闷头做工不做回应。

    “喂,这是你给自己准备的身子,你难道忍心饿坏他吗?”朱砂瞪大了眼睛问道。

    做工的声音停下,木匠起身出了院门。约摸半柱香的时间,木匠提着竹制食盒推门而入,意外的看见朱砂蹲在他做工的小凳子旁边,双手托腮,看得饶有兴趣。

    “你可以教我吗?”朱砂接过食盒,里面有几个刚烤好的饼子,居然还有一碗羊杂碎。

    “什么?”木匠继续做工,头也不抬的问道。

    “木工,还有你的……乾坤法。”朱砂三两口吃下一个饼子,美美的喝了口汤。

    木匠点头道:“可以。”

    “咳!”朱砂被噎的直翻白眼,得亏木匠一巴掌拍在他后背才缓过来。他喘了口气,语气带着几分好奇:“你不怕我用你的乾坤法逃跑吗?”

    “不是我的,是我老师的。”木匠顿了顿说道,“那是残缺的乾坤法,我的本体花了很久才得以补全,不过补全后的乾坤法只能让一个人使用。

    “至于你,想用老师的乾坤法离开,想都不用想。我的本体都是准备了很久才能使用一次。”

    “使用要求很严苛?”

    “一对能够严丝合缝的乾坤勾玉,一道精密容不下分毫差错的阵法。”

    好吧。朱砂眨眨眼,乾坤勾玉他连听都没听说过。

    “既然如此,你能先教我这个吗?”

    木匠瞥了他一眼,疑惑不解,甚至觉得好笑:“我教你,你就敢学吗?”

    “嗨呀。”朱砂摇摇头,“起码让我看看嘛。”

    木匠拿起一根小木棍,在地上画了一会儿,然后随手丢开。朱砂小心翼翼的看去,眼前景色多次变换,他深知自己进入了幻境,立刻运转大梦,最后一棵茂盛,融入天边粉霞的桃树映入眼帘。

    “有事叨扰先生,见谅。”他刚离开不久又回到了大梦,速度之快让孤魂惊叹不已。

    朱砂用黑白子摆出木匠画的图形,请孤魂先生一看。

    孤魂先生只看图形前半部,连连称赞奇妙无比,称此法有咫尺天涯之妙,看到后半部竟忍不住破口大骂。

    “竖子!谁叫他这般更改的!竖子!竖子!”孤魂一把将后半部棋子扫下棋盘,抓出一把棋子重新摆好,冷笑道,“这是祟教你的?废物一样的东西居然也敢教人。”

    “呃,先生是说,刚才的乾坤法没问题?”如此说来,木匠只是在乾坤法中加入了幻境,而法门本身并无大问题。

    “有问题,有大问题!好好的乾坤法居然要用乾坤勾玉这样的天材地宝催动,可耻!”

    “那现在的乾坤法,不需要乾坤勾玉催动了?”朱砂心中一喜,顿觉逃生有望。

    “当然。”

    “那学生能使用吗?”

    “呵。”孤魂先生轻笑,朱砂顿觉受到了嘲弄。

    既然我不能用,你说这么多有什么用!朱砂愤愤的磨磨牙,离开了大梦。

    他依然是蹲着的状态,双腿略微酸麻。不同的是木匠正死死地盯着他,木匠不清楚朱砂修行的是大梦,见到朱砂的异常,自然不会大意。

    朱砂此时手中还捏着半张饼子,他狼吞虎咽的吃完,站起来活动着酸麻的双腿,手上则换成了尚且温热的羊杂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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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我吃完,就和你学木工。”

    他端着碗回了屋子。

    “别把碗打碎了,我要还回去的,一个两文周南通宝。”

    朱砂吃完杂碎又蹲在木匠的身边,木匠看他可怜,指指角落里一个小凳子。他立马搬过来坐上,兴致勃勃的看木匠摆弄那些小玩意儿。

    直至日暮西垂,朱砂都没有动弹,只是肚子忍不住发出“咕”的声音。木匠瞥他一眼,他挠头嘿嘿一笑。

    “你不饿吗?”

    “吃了你,就是大补。”木匠推开院门走了,朱砂等了一会儿,试着推推门,发现没锁,于是悄咪咪的走了出去。

    “你要去哪儿?”身后突然有人说话,很是苍老,朱砂被吓了一跳,转身看见门口坐着一个双目无瞳,披头散发,衣着破烂的老乞丐。

    老乞丐的眼睛黑黢黢的,看的朱砂瘆得慌,没有眼睛好像根本不能阻碍他视物一样。

    朱砂不语,呼吸都尽量控制的很微弱,尝试慢慢的挪动身体。

    “你跑不掉的。”老乞丐的头随着朱砂的挪动一起转动,露出了一口烂牙笑道。

    “你到也是没有忌口。”

    怪物。朱砂皱眉,这熟悉的表情让人无论如何也高兴不起来。

    “它究竟吃掉了多少人?”朱砂不理会老乞丐,推开院子门,老老实实的坐回小凳子。他依次看向杂物堆积的狗洞和低矮的院墙。

    “我肯定不会钻狗洞的。”

    他悄悄靠近狗洞,微微移开一部分杂物,不仔细看也看不出来。看这个样子,应该能够爬过去而不至于把自己搞得很狼狈,衣服弄得很脏。

    做完这件事后他就安静的坐在小凳子上等候晚饭的到来。

    买晚饭的时间略长,等木匠回来时,朱砂正自己取了一块边角料,认真的拿着锉刀尝试去除上面的木刺。

    “不能这样。”木匠放下食盒,纠正了朱砂不规范的握姿。

    “我很好奇,你和本体究竟是什么关系。”朱砂拿着锉刀按照木匠的方法试了两下,的确要比刚才顺手一些。

    “它是我的父亲,它是我的母亲,它就是我,我的一切都拜它所赐,我的生命,我的记忆,甚至是我的思想。”木匠接过朱砂手中的锉刀,“我会为了它,不计一切代价吃掉你。”

    “那你现在为何不动手呢?”朱砂笑着问道。

    木匠不语,一只黑色的枯手从他的脖颈伸出,迅雷之势扼住朱砂的咽喉。与此同时,前几次闻到的臭味悄无声息的弥漫在朱砂的口鼻间。

    “多嘴。”

    朱砂喘不过气来,神色痛苦,脸颊涨红,四肢不自主的扭动着,口中含含糊糊不知说些什么。直到臭味直冲他的脑中,他忽然明白。痛苦并不能阻碍他笑出来。

    大梦!

    朱砂料定了木匠不会杀他,一旦他死了,天地就会重新选择一个新的无垢。无垢被天地宠爱,但是这种宠爱,并不比对刍狗更加深厚。他如果死了,就只是一具空洞的毫无价值的躯壳。

    大梦之中,孤魂先生不知去了哪里,一张空白的纸条压在茶杯下面。朱砂呆坐片刻,离开了梦境。

    等他醒来,发现已是深夜,而自己躺在院子里,衣裳沾满了尘土。既然如此他也不嫌弃,坐起身来,没有在院子里看见木匠,看起来木匠并不担心他逃跑,或者是他根本跑不掉。朱砂挑起眉,走到狗洞旁,缓缓蹲下身。

    “想不到,堂堂无垢居然沦落到要钻狗洞。”狗洞那一头恰巧走过一名更夫,出声嘲笑道。

    “我才不钻狗洞呢。”朱砂小声自语,一阵夜风吹过,莫名的冷了起来。他裹紧衣服,走进屋子,见空无一人,于是躺在架子床上昏昏沉沉的睡去。

    翌日,早饭点木匠照常外出,院子里留下朱砂一人。

    朱砂爬上矮墙头,墙外一个扎着冲天辫的小娃娃手拿糖葫芦,流着两条鼻涕虫,冲着他傻笑,边吃边含糊不清的嘟囔:“么用滴,哩跑不丢滴。”

    朱砂挠挠头,跳了回去。他知道自己现在在镐京城中,现在他需要清楚自己在的是城中的哪个地方。

    索性,他直接从院子门光明正大的走出去,瞎眼老乞丐今天换了个位置,正对院门。

    “你要做什么。”老乞丐不像是在问他,脸上的表情稀奇古怪,让人看不懂他要表达什么。

    “走走。”

    “去吧,你跑不掉的。”老乞丐笑道。

    刚走出没两步,巷子拐角走来一个挑着扁担的卖货郎,露出祟的招牌笑容。朱砂毫不在意,走的悠然自得,还不忘和对方打个招呼。

    卖货郎笑容不减,不躲不闪,所以朱砂在即将撞上的那一刻突然侧起了身子从货郎的身边钻了过去。

    “你跑不掉的。”货郎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嘲弄的意味。

    朱砂没想过能就此逃出生天,多熟悉一点这里,他就多一分渺茫的希望。他接连走过几条巷子,心凉了半截——这几个巷子的住户都被“吃”了!他每走过一户人家都会有人探出头来“热情”的提醒他一句:“你跑不掉的。”

    七拐八拐的走过几条巷子后,朱砂停下脚步,露出恍然的表情。再向前走,就是他的小院子,巷子尽头支着一个小摊,里面坐着一个卖饼的小妇人,正在和一位穿着灰色长衫的揽月学宫的老先生交谈。

    他转身就走。

    “朱砂!”卖饼的小妇人喊住了他,白白净净、略施粉黛的俏脸上露出了僵硬的笑容,“你,跑不掉的。”

    “你跑不掉的。”买饼老先生的头不可思议的扭过来,一边接过小妇人包好递来的烤饼,也露出了祟的招牌笑容。

    朱砂站定,悲愤难耐。孩子、老人、新婚的少妇,这里到学宫只有一炷香的时间,这一柱香的距离,又有多少人被悄无声息的“吃”掉了?

    “你不跑了吗?”一路都悄悄跟在朱砂身后的木匠问道。

    “跑不掉了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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