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渐入决境

    大梦属显学，习得大梦属实是意外之喜，朱砂不打算放弃，至于耳边曾响起的“还不到时候”被他丢在了脑后，不作理会。

    他现在处境难言，看谁都像是惦记自己，哪里管得了别的，尽快提升实力才是正事。

    “很不错，天资聪颖，仅仅三天时间便达到了入门。”楚先生见识了朱砂的修行速度，出口赞叹，寻常人约摸在修行二十天左右才会入门，即识我的状态。

    修行者吸纳天地灵气——灵气分清浊，修仙者则吸纳清气——化为己身流转的炁，途中流经四肢百骸，便是一个修行者认识自我的过程。

    “入门是不是就可以学一些法术了？”朱砂难耐心中期待问道。

    “并非如此，你的修为低浅，很难施展法术，有些难度较高的小术你也难以运转。”

    “那楚先生能不能教我一些能够自保的小术？”倘若短期的修行也不能保护自己，他就只能依靠楚先生过活了。夫子大讲期间还好说，先生很乐意带着他，要是大讲过后依然有人对他出手该怎么办，总不能课也不上单单跟在楚先生身后。

    “我可以教你清风、碧水和追火三种小术。”

    清风、碧水和追火三种小术是楚先生在原先的御风御水御火的三种法术上进行削减，所得到的小术法，因此，对施术者本身的御炁的水平能力还是有要求的。

    朱砂接过先生递来的竹简如获至宝，这三种小术不算新奇，哪里都有同等的小术法，是专门用来训练初入门学生、弟子御炁能力的，面对普通人自保足矣。

    实际上小术带来的只有心理上的安慰，以他的微末修为，随随便便的成年男子都足够对他产生威胁。短短三天，即便不吃不喝修行也没什么意义。

    至于天上的那颗明星，可抵挡不了幻境。真正能够保护朱砂的是他的剑，楚先生作为宗学剑修，见过朱砂的剑后很是清楚有多锋利，那柄剑可斩世间万物亦可斩世间邪祟。

    “此剑可当心剑锋，胜过世间百万兵。”楚先生如是说道。心剑指的是心学之剑，对邪祟之物而言极其锋利。心学是修行者的又一途径，修行者除宗学、心学之外还有武学之道。

    在见识过这把剑后，楚先生第一次对朱砂的家世产生了兴趣。大官人轻易也得不到这样的兵刃。事实也如此，这柄剑原本就是接近仙器的宝剑，如果不是被天枢鉴摧毁，变得腐朽，恐怕会被收到天枢阁宝库中充作又一大重宝，等闲不会取出。

    “三天了，你看来是要在我这里长住，回你的院落收拾一下东西。”三天都没有收获，楚先生做足了耗下去的准备，近来这二十余日，朱砂全凭他罩了。

    关于这件事，昨日楚先生有和大官人提起，也没得到什么结果。大官人一副神测测的样子，什么都不肯说，看样子是尽在掌握，楚先生和他虽是至交好友，但不好逼问，于是郁闷的离去。

    入夜。

    躺在床上，朱砂感到莫名的不安。他撑起身子看向窗外，夜色如水，波澜不兴，一道身影在院子里闲闲漫步。

    是楚先生？那身影纤细，不像是楚先生。身影在院子里走了两圈，察觉有人在看，慢慢抬起了头。正巧在月光下，那人的脸惨白，明明面目悲伤，却发出尖细的笑声。

    “素素！”朱砂惊得一身冷汗，急忙大喊楚先生，但外间没有一点动静。

    “朱砂。”素素没有对他出手，尖笑着隐于阴影之中。

    他来不及松口气，一只干瘦的手从床下伸出，扼住他的脖子就往床底下拖。这只手力气大得惊人，朱砂难以抗衡，即将被拖进去之际，一声清喝从外间传来。

    “去！”

    一道剑气凌厉无比，冲着这手斩去。床下又伸出七八只手阻挡，这道剑气斩去半数才止息。

    楚先生执剑，神情严峻，他的剑刃在夜里闪着寒芒，竟有些刺眼。

    “我刚刚中了幻术。”楚先生方才被带入幻境，因此没有发现庭院里的人。

    他一剑挥来，扼住朱砂脖子的手自知抵挡不住，识趣的放开，躲回床下。楚先生见状立刻收招，一手去拉朱砂的胳膊，口中微微鼓起一口气，吐出一道细细的灰红气息。

    灰红色气息犹如火焰，除了床底下的手，没有燃起任何其他事物，床上的被褥甚至连温度都没有改变。

    这只手在灰红色气息中发出痛苦的嘶吼声，燃烧的声音也劈啪作响，不消片刻燃烧殆尽，灰都没有留下。即便如此，楚先生也没有放松警惕，能够让他中幻术的东西，不该只有这点实力。

    “楚先生，刚才那是什么？”朱砂惊魂未定，小声询问道。

    “祟。”

    一切都安静了，话音落下的那一刻，黑暗封闭了整间屋子，千百条手臂从四面八方伸出抓向楚先生与朱砂。楚先生猛吸一口气，嘴巴鼓起，还不待吹出，正对的墙上浮出一只眼睛，胡乱的转动。霎时，他双眼失神，禁不住向前倒去。

    “呼！”昧火！

    他的眼睛只一刹那过后便怒目圆睁，身体刚微微前倾，口中的灰红色气息全部吐出，燃起一片灰红大火，火焰燃过之处传出滋滋的声音。千百条手臂如何也覆不灭灰红昧火，无奈只得舍弃部分手臂，转而进攻楚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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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被昧火沾染的手臂焚烧殆尽后又伸出更多的手臂，手臂进攻下，任凭楚先生剑风密集居然也只能自保。

    那千百手臂稍作调整，又一同攻来，朱砂毫无反抗瞬间淹没在手臂之中，楚先生的剑风也产生了细微裂痕。感受到吞没朱砂便见手臂萌生了退意，楚先生面色一沉，口中低声喃喃，连弹三下剑刃，金铁声铿锵，第三下竟生生弹断剑刃，断刃还未落下，一道昧火化作细长剑锋，卷动着黑暗。

    “嘿嘿嘿嘿，呜呜呜，呵呵呵呵……”昧火灼烧的黑暗中神经错乱般哭喊，攻击更加猛烈。

    “倘若让你带走了我的学生，我做先生的颜面何存？”昧火缠绕着楚度的手臂，最后分别攀附在他的发梢与袍角。他重重冷哼一声，踏出一步，灰红气息在他脚下炸开，席卷而去，地面为之晃动，逼得黑暗退去蜷成一团，缓缓化成人形。

    “居然，还会有人，使得出，昧火。”祟歪着脑袋，声音像金属刮擦出来的。它许是觉得视角歪斜，把脑袋缓缓掰正。

    “我也想不到，世间还有活着的祟。”

    祟无形无踪，不知其根源，它以万物生灵的情与欲为食，甚至夺取生灵的身躯。楚度所知，也是史书上唯一一次记载的祟，那是在接近三千年前，祟祸乱世间，结果导致前朝更替，天下三分。祟将祸世，天下人必将共诛之！

    “把我的学生还给我。”灰红的剑锋指着祟的胸口，下一刻就可能以一往无前之势刺进去。

    祟双手展开，混乱的笑道：“他就在这里，你来取。”

    楚度眼神冰冷，一剑划破屋顶，祟大笑着飞身冲破屋顶，他不阻不拦，周身的昧火消散。当祟展露人形时，他就已经意识到朱砂不在祟的体内，而自己并非对手，那么，何不交给更强的人处理？

    有的人，可以看见了。

    他收起手中断剑，望一眼屋顶的两个破洞，叹了口气，掸去衣袍上的褶皱，慢步离开了小院子。

    大梦之中，朱砂抗拒的坐到白衣男子对面，心情焦躁。

    “这么说来，你能够来这里，是因为祟的幻术。”白衣男子这一次身前多了套茶具，悠然自得。

    “你如果此刻离开大梦，或许可以亲眼看一看祟的真正样子。”

    朱砂瞥了他一眼，不言。

    如果不离开大梦，他的身体会被逐渐死去，倒是占不占具全凭祟的喜好，要是离开了大梦，祟会侵蚀他的内心，从而占据朱砂的身体。

    这是一个两难的境地，他需要选出最适合的姿势迎接祟。

    “我该怎么办？”无垢是祟最好的滋补品，以欲望为食的祟不会拒绝被欲望所支配。

    朱砂和白衣男子对视一眼，相顾无言。半晌，朱砂笑着向对方拱手告退，男子颔首，浅啜口清茶。

    第一次进入大梦就是因为祟在幻境中企图夺取朱砂的身体，他误打误撞进入了大梦。他、楚先生都有着同样的疑惑，祟，是如何进入到这小洞天中的。

    他正躺在一张架子床上，睁开了眼睛，眨也不眨，直直的盯着架子床的牀顶。身边没有任何声响，他小心翼翼的不做动作。他的感官远胜常人，听见外间有脚步声，默默闭上眼，听来者并不是冲他来的。脚步声稍显零碎，忙着自己的事，不知道朱砂已经醒来。

    等脚步声渐渐远离，朱砂睁开眼想偷看一眼，脚步声却突然折返，吓了他一跳。他闭眼等来者再次离开，但脚步声停在床边迟迟不肯如他所愿。

    “哒哒。”

    来者往旁边迈了一步，朱砂悬着的心也跟着放下。

    “咔哒。”

    有什么东西被拿起，然后就没了动静，他的心又提了上去。他忽然听见细微的破空声，锋利的器物挥落而下，手在袖中不由得握紧。

    “他在试探我。”朱砂相信祟是为了“吃”掉无垢，而不是杀掉无垢。他在未知器物落下前运转大梦，准备进入梦境，否则他无法控制自己接下来的反应，反正不会死，逃避就逃避吧！

    “咔！”的一声闷响，一把斧头劈入朱砂脸边不过一寸的床板，他同一时刻就像神识被抽离了身体，做不出相应的动作。

    深入大梦，一棵边涯上的桃树混入粉色的霞端。

    “来了？”白衣男子依旧在品茶，笑着朝朱砂挥了挥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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