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8章 心中有道，天下可行
“先生，我好像什么忙都没有帮上你。”
街道上，一男一女正漫无目的地行进，谢灵玲突然转过头来对着一旁的白衣男子说道，眸子显得有些黯然。
这已经是第十五日了，可是, 他们依旧没有找到自己的信徒，青色石柱上的名字也永远地停留在了五十道。
“我的问题，跟你没什么关系”，陆易柔声发出安慰。
此时正是晨时，阳光透过云层向人间洒落，一缕一缕经久不衰，将他脸上的苦笑照的很是鲜明。
“要不, 我们再试一试吧！总会有一些人会被感化”
谢灵玲的小脸上透着倔强，可她还没说完便被男人无情打断：“算了, 天意如此，你陪我荒废了这么些时日，也该回到诗院”
“驾！”
就在这时，他却突然敏锐触到了眼前的变故，一辆镶金马车直接从远处疾奔而来，而它的车轱辘上，竟然还挂着血。
难道说！
陆易眼眸猛然一凝，遂加大了仙识查探范围，很快他便见到了有些血腥的一幕：
一个八九岁的女童，直接被车轱辘碾压而过，尤其是中间的那截身躯早已是化成了肉泥，新鲜的血液肆意横流着，弥漫了半片街道，而一个年轻的少妇正跪在地上用力哭喊。
“停下！”
他朝着越来越近的镶金马车逼喝一声，直接站在了街道的最中央。
御车的车夫听到这话先是一滞，可车内人早先的吩咐却使得他眸间很快闪过厉色，哼，宵小之徒也敢螳臂当车！
在旁人惊呼声中, 四匹身披金甲的高头大马，竟是毫不客气朝着眼前人脸上碾压而来。
轰！街上很快传来巨大响声，胆小者纷纷背过了身去。
结局却是让人有些大跌眼镜：
那白衣男子丝毫未退一步，反倒是对面马车直接人仰马翻，除了碰了一头血的马夫之外，一个头戴凤钗的貌美女人正失神地跌坐在地上，像是半晌都没有恢复过来。
“大胆贱民，你竟敢挡贵人的路！”马夫强撑着开口道。
众人闻声大惊，顿时一个个吓的面色苍白。
贵人！
这竟是贵人的座驾！
可挡车那人又是谁，为何竟有这般大的胆子与本事，要知道得罪贵人，可是要杀头的啊！
陆易被所有人目光聚在身上，却是视若罔闻，独独盯住了那位好不容易才从地上爬起来的凤钗女子，她相貌华贵，眼神里充斥了轻蔑和恶毒。
“你应该知道自己压死人了吧？”他对着那女人冷冷地逼问道。
“是有如何？”
凤钗女人的神情依旧高傲，似乎不觉得有什么问题。
“我再问一遍，那女孩是在你的授意下被碾压至死的吧？”他继续加重了语气。
这样一幕令所有人都感到意外, 连站在一旁的谢灵玲也是红润小嘴微微张着，她实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 于冥冥之中，却仿佛触到了那么一丝不祥。
“哼，废话真多，人就是本小姐派人压死的，怎么，你难道还敢对本小姐发难不成？”凤钗女人轻瞥了一眼，尖俏的下巴仰得老高。
“你可知道自己面前的是谁，她可是西城贵族司徒家的大小姐司徒婧，得罪了贵人，还不速速跪下！”车夫有些愤怒地帮腔道，碍于先前的一幕实在太过夸张，他的身体却是根本不敢有所异动。
“贵人...司徒婧”，陆易默默咀嚼了一声。
可就在众人以为，这般天大名头足以将男人吓得跪伏的时候，他竟然狰狞地冷笑了起来，还说出了一番惊天动地的话。
“或许，你可以去死了”，他有些阴森地道。
“你说什么！”
司徒婧柳眉猛然一竖，忍不住地娇喝道，她觉得这人是不是脑袋被驴踢了，还是不知道贵人两个字该怎么写？
“你敢杀我，本小姐就算借你一百个胆”
她本欲继续发出威吓，可还没来得及说完，顿感自己的脖颈处遭受了一道巨力，吃痛之下，甚至连呼吸都显得无比艰难。
又经历了一阵斗转星移般的恍惚后，这位原本还在趾高气昂的女贵人，直接就被像垃圾一样被甩落在地。
她的眼前，正是那摊早已有些泥泞的女孩尸体。
“看着她！”
“睁开你那双狗眼，好好地看看她！”耳畔传来了几声摄人心魄的喝声。
司徒婧被那近在咫尺的猩红血浆吓了一跳，出于本能，她慌忙欲要爬开，可才刚刚生出念头便被一只大手死死按住。
“跪下磕头！”又是一道毋庸置疑的命令。
“这是！”
原本为女孩不幸遭遇哀悼不止的围观者，纷纷目露惊骇之色，包括那位死去女孩的母亲也感到有些无所适从，很快，马车破碎的流言自远处飘来，人们恍然悟到：
这男人手中劫持的竟是一位贵人！
“等等，他好像是石柱道人！”又一记大消息在人群中疯传。
司徒婧见事已至此，终于是悟到：身旁的家伙是一个疯子，可她还是不甘，自己作为地位超然的贵人，今日竟然会跪在一位贱民的身前。
只见她原本盘扎的发丝早已脏乱，双手趴在地上狼狈地像一条狗，唯独眸子里的光芒如火炉一般始终不肯熄灭：“你不能这样做！”
“我乃是大魏贵族，独得圣上恩宠，你难道不知，刑不上贵人吗？”
“呵。”陆易愣住了，继而在众人的惊叹目光中显出一抹狂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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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刑不上贵人？”他怒叫着反问道：“这样的法不过是贵人之法！”
“你问问被自己活活压死的女孩答不答应！问问她的母亲答不答应！问问这千千万万的天下人答不答应！”
“世上最大的公平，就只有这样的八个大字。”
“杀人偿命，天经地义！”
砰！
陆易用大手用力一压，就像先前沉重的车轮从女孩肚肠中碾过那般，女人的脑袋被带着用力向地上砸去。
一下又一下，磕得满头都是狰狞的血污。
“你...你放了我，我可以立誓不...不追究你的罪过”，司徒婧绝望之下，开始语气含糊地哭声道，鲜血，鼻涕和眼泪难以自抑地向下流淌，并密不可分地混在一块。
“放了你？”陆易停止了，可很快又显出一道惨然的笑来。
“去跟下面的人说吧！”
砰！
又是一道前所未有的重击，令所有人感到惊颤不已的是：
那个原本头戴金饰的女人脑袋，竟如西瓜一般爆裂开来，血沫纷飞，四溅而去。
全场直接鸦雀无声，他们不敢相信：
西城第一贵族，司徒家的大小姐司徒婧就这么没了...
这对于数千年来都高高在上的贵人们来说，无疑也是一件震古烁今的大事！
陆易见尘埃落定，对着女孩的尸体默立几息就走远了，在沾染太多女贵人的污血之后，他打算为自己换一身干净衣物。
“先生，你不怕吗？”
事后，谢灵玲不由地对着他追问道，可换来的却是这样一番令人摸不着头脑的对答：
“也许，怕的人该是他们。”
那天下午，贵人屠夫：陆易再度光明正大地出现在奉阳城街道上，他虽知自己即将输了赌约，却还是想完成那最后的传道仪式，就像曾经逝去的那数个白天一般，他依旧稳稳当当地盘坐在青色石柱上面。
他在等待，官兵，贵人，或是其他敢于冒头的家伙，可不料，最先等来的竟是一帮惊奇的围观者。
“道长！”
有人突然带头对着他虔声呼道，兴许是感念上午发生的大事，甚至对着他叩拜起来。
石柱的壁上开始有人真心地刻下自己的名字，一个接着一个，络绎不绝，老人，妇女，还有孩子。
也许在他们的认知里，自己这位传道者无处可逃，必将以一种极为悲惨的方式死在贵人们审判之下，所以，在为数不多的时光里，他们多少愿意做些事情，作为他临死前的慰藉。
这是一场自发的浩大行动，人群如被感染般越聚越多，好奇者跑来围观，无知者变得有知，胆小者变得无畏。
直到。
魏武卒来了。
“尔等速速散开！”
“否则格杀勿论！”
在强大武力镇压下，聚集的人群被驱散，仅余下那个陪伴了自己半月之久的青阶诗才：谢灵玲，她美眸频频闪动，担忧中掺杂着不舍。
“陆剑侠，请吧，天子邀你过去！”
半月之期已至了啊！
陆易心中不知为何突然有了一种感叹，他朝着不远处凝视自己的少女简单点头示意，便选择了独自离开，顺带抱着身下这根青色石柱，直接插在了宫内那座大殿之前。
“出来聊聊吧！”
巨大声音如雷鸣一般荡向八方，并汇在了那位大魏皇帝的耳中。
所有宫内的文臣武将都被惊醒，即便是妃嫔，太监，侍从都被吓得停下了手中之事，那一刻，他们甚至感觉到了仙人的鼻息。
“放肆！”
有宫廷护卫闻风而至，欲要发出如此逼喝，话至嘴边，又只能回咽于肚中。
那样脚踏青柱，两袂随风的身姿，给人最直观感受唯有四字：
无敌于世。
“你输了”，大魏皇帝从殿内飞出，对着远处那道不羁身影呼道。
陆易听在耳中，却是嘴角嗜起冷笑，不置可否。
“给我一个理由？”半晌后，他终于发出质问。
“你我相约不可威逼利诱，可是你却动武了。”
“动武？”
于迷蒙之中，陆易悟到了大魏皇帝口中的含义，突然发觉这个赌约本身就很可笑。
“原来你口中的威逼，竟然是这个意思！”
“你确定那帮百姓不是受了你的威吓，所以才成为了你的信徒？”大魏皇帝反问道。
“可他们，并不是真正的信徒，这事就到此为止吧，司徒家那边朕也已经帮你镇压了下来”，对面传来的声音似乎透着一点商量。
彼时，陆易站在瑟瑟风中，衣袂飘动得更加厉害，脸上嗜着的笑也愈发地冷。
帮我？他莫名地从中感到有些悲凉。
或许对于眼前的大魏皇帝而言，这一切都不过是一场文字游戏而已。
什么恶灵作祟，什么世界崩塌，远远没有底下的龙椅坐得实在。
呵，也许从一开始我就输了。
“哈哈哈！”他开始自嘲。
明明自己早已悟到：没有武力，在这个诡谲的世界里寸步难行，却还是愿意参加这样的什么狗屁赌约。
到后来他的笑声越来越大，逐渐化作了一道笼罩整座皇宫的尖锐讽刺：
“睡吧！”
“一个个假装昏睡吧！”
“总有一日，那帮来自灰雾里的怪物会亲自来唤醒你们！”
“纵然你能镇压住这帮百姓的躯体，却镇压不住他们的内心！”
声息不绝不耳，每个人都如被皮鞭狠狠地抽了一顿，直到一记揶揄破空而来。
“陆剑仙，你可当真是狂妄呢！”
长空之上，一袭黑衣高悬，他头戴高冠，身着法袍，目若星辰，脸色却白净得似一轮皓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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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者很快道明身份，却是来自大魏至高隐秘之地：北麓法王殿中最年轻的法王韩正人，当年也正是他将龙牙教教主打成终生残疾，与那名为龙潜的大晋战神战成了平手。
“不知陆剑仙，可愿来我北麓一坐？”他笑着邀请道，脸色露出一份神秘：“或许，你会从中得到一些感兴趣的东西。”
“比如呢？”
“比如你那位夫人的下落”，韩正人突然幽幽道：“说起来，她上次可是被本王险些杀死呢！”
“怎么，她没有告诉过你吗？”
“哈哈哈！”
韩正人说完便离开了，徒留了一道轻蔑的笑声在空中回荡：“来吧，本王会在北麓等着你的！”
原来这家伙，也是一位六道仙人！
陆易望着那道隐去的身影，一下子悟到了许多事情，他突然感觉：
比之与大魏皇帝纠缠，自己有了一件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数日后，陆易等来了从大晋专门赶来的大徒弟公输般，心知久留在奉阳城再无益处，遂动了与自己妻女重新汇合的心思。
城门外。
许多与他新近相识之人都赶来相送，男男女女，目光各不相同，至于不请自来的孟歧雄，面色更是有种说不出的难看。
秦元方也毫不避嫌地将他送出去了老远，其间，老家伙几度欲言，终于吞吞吐吐地问出了自己心中所想。
“陆道长，老夫还是喜欢这么叫你，城中近来传言世界崩塌一事，老夫不敢尽信，却又不敢不信，此时此刻，老夫就想问道长一句：世界可还有救？道长又该何去何从？”
闻言，陆易只是淡然一笑，声音有些缥缈，随着身形一道隐于风中：
“院长放心便是，事在人为，世间还有希望，至于我。”
“心中有道，天下可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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