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宁端药进房,只见莫如薇坐在面朝门口的凳子上,双手搭于膝盖上方,正襟危坐,是极乖巧的姿势。
瞧见他进来,泛着水光的乌眸蓦然抬起,挺直的背脊放下一个不易察觉的微渺弧度,但仍是僵着一动不动。
苏宁将托盘放在桌上,垂眼时,瞧见她腻白的额首,铺着一层细汗。他回头望一眼外面的剔透日色,初春的暖阳温柔如风。
不由好奇问道,“很热吗?”
莫如薇摇头,精心梳妆的乌发随着她的动作,自背后滑过脸侧,坠在胸前,枝柳拂水一般,“还好。”
是与她平常灵动模样截然相反的细语。
苏宁拧眉,却怕楚墨涵的药凉掉,只又叮嘱一句,“热的话,可以进来些,别被太阳晒到。”人已端药往床边走去。
楚墨涵叫他,“哥哥。”
“来,坐起来些,喝了药之后再睡一觉。”
苏宁手臂穿过楚墨涵的脖颈,揽住他的肩膀,将人扶起来靠在自己身上,舀一勺药喂过去。
他喂一口,楚墨涵便喝一口。
少年偎在哥哥的怀里,唇角微微翘起,眼珠黑白分明,方才让她恐惧的苍白面容,此时竟有种别样的脆弱感。
面前的场景,再一次模糊了莫如薇的认知。
她站起来走到门框边,沐浴在充沛的阳光底下,如坠冰窖的寒意逐渐散去。再回眸去看,少年恬静一如往昔。
那双爬虫类的冰冷竖瞳,大抵是因为光线昏暗,出现的错觉吧?
苏宁喂完药,又扶着楚墨涵躺好,仔仔细细地帮他掖被角,略微抿起的唇角形状柔软,从来都是耐心细致的模样。
“睡吧。”他说。
“嗯。”
莫如薇跟着苏宁出来,低眉顺眼的模样,让苏宁觉得格外稀奇,难得主动开口与她搭话,“如薇。”
身后没有应答声。
他转头去看,见莫如薇敛眉,眼神放空,手中无意识地绞着帕子,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如薇!”
“啊?!”
莫如薇被他陡然低下来的声音吓到,掩映在眼睫下的乌眸楚楚可怜如山间溪泉旁的羚羊,溢着一层雾气,“阿宁哥哥你干嘛突然吓我?!”
苏宁连忙哄她,“谁要吓你,只是叫你走路看着点。”他将人拉到庭院中的石凳坐下,石桌上放着一壶半温的水,便顺手给她倒了杯放在面前,“也不怕摔一跤破相,到时看谁要娶你——”
“哼,我爹医术好得很。”莫如薇即使不喝,也将茶杯捧在手中。
“是是是,你爹医术天下第一。”苏宁见她说话的口气,心放下一半,“说吧,你方才是怎么了,这么神思不属。”
“没怎么呀……”头垂下去,声音跟着一起轻下去。
“没怎么?”苏宁狭长眉眼微挑,本就深邃的五官,褪去装出来的温润文气,霎时间勾的莫如薇神魂颠倒,直勾勾看他。
“哎呀,真的是我自己胡思乱想。”莫如薇才不说自己看到了什么,她又没有证据,说出来,只会让阿宁哥哥觉得她在挑拨他们兄弟感情。
“好吧。”苏宁不是那种刨根问底的人,莫如薇不愿说,他就作罢,站起来掸掸衣摆上的灰尘,“我先送你回去。”
“不要!”
即使心里怕楚墨涵,莫如薇也不肯走,充分体现了何谓是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来都来了,吃个饭再走呗。”
苏宁:……
楚墨涵大好时,已是十日过去。
夫子又带他们寻了个小城游历,临走前,楚墨涵抓着苏宁的袖子欲言又止,最后到底只留下一句‘我很快回来’。
苏宁将书柜上的戏本,重新翻找出来,不过才这么些日子,上面就落了层粗粝的灰。
“我说你也是。”
朱雀神出鬼没,苏宁明明关好了书房,他却依旧倏然出现,手中捏着从不离身的折扇,在苏宁的目光中,悠然扇了两下,声音里透出一股不经意的笑意,“他都多大的人了,你还宠着,小心把他给宠坏。”
或许还有点挑拨的意味。
“墨涵乖得很。”苏宁翻看戏本,确定毫无错漏后,将之放入一个匣子中,“你别老争对他——之前雄黄酒的事,下不为例啊。”
“哪乖?故意让自己发烧乖吗?”
“他只是没有安全感,想让我多关心他。”苏宁整理好戏本,去开房门,今日天气并不怎么好,铅色浮云层层堆砌,风吹着树叶沙沙作响,苏宁未束起的几缕长发,毫不费力地被吹起。
恰好擦过朱雀的面颊。
非常奇妙的触感。
半晌后,苏宁才听朱雀说,“你总不能一辈子都宠着他吧。”
“……自然。”
苏宁算着,最快今年,最迟明年,男主或该出现,剧情也要正式开始了。到时,他怕是没甚精力放在楚墨涵身上。
因此现在才过多纵容于他。
*
暗夜柳巷,天上一轮弯月,月色迷离,苏宁总以为要下雨的苍穹,至今未落一滴,反而群星璀璨。
空气中弥漫幽幽的脂粉香气,楼阁奢靡,美艳娇娘斜依在轩窗边上,藕白似的挂着铃珰玉镯的手臂垂在窗外,捏着手帕,朝过往男子露出柔媚的笑容。如云墨发间,步摇流苏点缀,与红灯笼里的烛火交相辉映。
东苑与其他秦楼楚馆不同,这儿的女子皆有一技之长,靠技艺吃饭,遂不用出去招揽客人。
此时除去台上表演的,其他人便围在后台低声密语,声音娇娇俏俏,婉转悠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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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溪娘,苏公子是不是有半月没踏进这东苑了?”
“莫不是——被玉颜阁的荆月勾去了魂?”
“嗐呀,快别说了,没看到这几天溪娘姐姐郁郁寡欢,连齐公子都吃了她的闭门羹。”
“我说溪娘,姐姐也是过来人,听姐姐一句劝。”红杉女子手背贴了贴表情冷然的女子的面颊,语气颇为怜惜,“那苏宁没财没权的,光有张长得过去的脸,有点才气,又有何用?不如——”
“这不是明月姐姐么?”
突然出现一道声音,如同澄澈清泉,淌入这浓艳香气的脂粉堆里。
说话中的女子哑然失声,同其他人转过头来,在看见苏宁那张含笑的温柔脸庞时,面上涂抹的胭脂愈发红了些。
“是苏公子呢。”有人小声道,语气中隐含向往。
“朱公子也来了。”
聊个不停的女子,齐齐安静下来,连说话都要用帕子掩唇,娇柔娴雅。
唯有中央一身白裙惹眼的梅溪娘,起身朝掀开门帘,没有进来的男子走去,唇畔勾起的笑意皎皎若月。
冰雪消融,春意潺潺。
苏宁与朱雀跟在她身后,进了二楼的雅间,视野开阔,望下去,能瞧见台子上翩跹起舞的女子。舞衣轻薄,青丝披散,细白扭动的腰肢半遮半掩间,十分动人。
苏宁默不作声欣赏了会,才觉无趣,将注意力放到面前的梅溪娘身上。
后者正跪在蒲团上,垂首帮他们泡茶,茶的热气浓浓上滚,柳叶弯眉于这朦胧白雾中,愈发清冷脱俗。
“苏公子近日在忙些什么?莫不是真如她们所说,被玉颜阁的荆月勾去了魂?”
察觉到苏宁的目光,梅溪娘淡淡开口。
她的音色有一点点沙哑,很有种特别的味道,苏宁称之为——性感。
“哪可能。”他将手中的匣子放在桌上,忽视朱雀似笑非笑的目光,解释道,“我连你都不曾来看,又怎会去玉颜阁?只是近日墨涵那小子事情多,忙得我晕头转向。”
“溪娘还以为玉颜阁的新酒格外香醇呢。”当茶末与滚水彻底融合后,梅溪娘才将两杯茶放在苏宁与朱雀的手边。
苏宁端茶,用杯盖拂去茶汤最上面的那层泡沫,小心呡了一口,哄人似的夸赞,“酒哪有溪娘亲手点的茶香?”
涂着口脂的唇瓣,划开月牙似的钩子。
梅溪娘坐到苏宁脚边,双手交叠趴伏在他的膝盖上,抬眼望来,眸内水波荡漾,姿势慵懒如国色牡丹。
偏她即使做如此诱人的仪态,苏宁仍觉得她如天山雪莲。
不由得伸手去勾缠她落在自己膝盖上的发,摸起来的手感,比上好的丝绸都要顺滑轻软。
两人气氛旖旎,朱雀恍如隐形人。
“溪娘,你今日登台么?”
底下的台上不知何时已有人在抚琴,余音袅袅,有些水墨丹青的意境。苏宁无意识得用指尖,在桌面上和音轻点。
梅溪娘仰首,直到苏宁垂下眼睫与她对视,才低低“嗯”了声。
“不过今晚不唱戏,只跳舞,你喜欢么?”
“溪娘这么美,做什么我都喜欢。”
苏宁的甜言蜜语简直信手拈来。
梅溪娘知晓他是个什么样的人,许多话不过逢场作戏,都不能当真,可她喜欢听他这样哄她。
“对了,这个。”苏宁将搁置在桌上的匣子递给梅溪娘,“你待会记得放好,下次唱给我听,嗯?”
“好。”
两人又温存片刻,外面却突然响起不小的动静。
“齐公子,溪娘她现在没空,等会我让她来找你,好不好?”雅间用来做遮掩的纱幔,根本挡不住花娘急促的声音,“齐公子——”
还有颇为熟悉的叫嚣声,“怎么没空?她能陪别人,怎么就不能陪本公……”
纱幔被人粗鲁地一把掀起,苏宁撩起眼皮看去,与来人面面相觑。
“噗。”朱雀口中的茶水,笑得喷洒出来,又不羁地用袖子抹去,那手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从袖中探出来,将鬓发撩到耳后。
“齐公子,好久不见啊。”
帘外的齐二,腿沉的像被灌了铅。
一时不知道该进还是该退。
——以后出门,可得记得看黄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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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剧场】
蠢作者:儿子,好好享受被美人(女)簇拥的日子吧,以后怕是……
傻儿子:妈,妈你啥意思?
蠢作者:[心虚]啊,没事,以后还是有许多美人(男)追着你,别慌。
傻儿子:谢谢妈!
蠢作者:[理直气壮]不用谢,应该的!
小可爱收一个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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