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他人听了这话,脸色也都不太好看,连相对冷静的精英男都咽了咽唾沫:“所以,让我们调查的人面犬是什么东西?”
“废话,”金链大哥没好气地说,“人面犬不是犬还能是人啊。”
“顾名思义,应该就是长着人脸的狗吧。”谢行吟也说。
精英男说:“类似斯芬克斯一样的东西?”
斯芬克斯,胡夫金字塔前的狮身人面怪兽雕像,也叫狮身人面像。
“应该差不多,斯芬克斯是人头狮身,换个狗身就是人面犬了。”
在场其他人都跟着想象了一下人面犬长着人脸却在地上用狗身爬行,在垃圾堆里抬起头来的样子,皆是一阵深深恶寒,脊背抖了三抖。
真的会有这样的东西吗。
众人议论的时候,那小少年依然坐在沙发上继续低头转动着手里的魔方,天真浪漫,好像这场游戏与他无关。
怪老头的眼神落在他身上,灰白的眼珠子转动了一个弧度:“在座各位是来自世界各地最优秀的侦探,自愿参与调查人面犬事件。”
“谁自愿了——”
金链大哥不满地嚷嚷了一声,忽然发现大家都在看着他,连那怪老头也直勾勾地看了过来,眼神还怪吓人的。他连忙闭上了嘴。
等他安静了,那老侦探才继续说道:“优胜者才会获得奖励。”
“我想回家。”黎薇低声嘟囔着,眼眶泛红像是要哭了,“抓到人面犬就能走了吗。”
老侦探表情木讷,灰白的眼珠子在她身上扫视了片刻。
“但是不成功的话就得不到奖励了。”他说。
不成功会怎么样?大家心里早已经都有答案了。
“我是第一次来,我不想死。”黎薇用手捂着眼睛,声音哽咽不知道是不是哭了。
“我也不想。”谢行吟耸肩。
老侦探像是被他们的对话逗乐了,难得地勾着嘴角露出了一个令人发毛的笑:“嘿,我就喜欢看别人怕死的样子。”
“不是怕死,是不想死。”谢行吟说。
他还没活够。
老侦探不和他争:“……人面犬案件的资料在那边的文件柜上,第二个柜子三层,对就是那个,把文件夹拿出来,会有用的。”
笨重的老式三层文件柜就立在谢行吟身侧,木门上镶嵌着积灰的玻璃。
离得最近的谢行吟走过去打开了柜门,果然在最顶层找到了贴着“人面犬”标签的文件夹,取了下来。
钢笔写的人面犬三个字已经模糊不清了,文件夹里面夹着几份调查报告,还有些老照片、证词信件之类的东西。
谢行吟打开飞速地扫了一遍,然后递给了身边的精英男传阅。
大部分资料和图片都有些残缺和破损,有些照片还是黑白的,不过还能看得清大致的意思,多数内容和他们刚才看过的新闻报告叙述大同小异。
“谢哥,什么意思?”黎薇不知道什么时候凑过来的,探头看着他。
“……忘川公寓是本地一座单身公寓。”谢行吟知道她不敢看那些血腥的资料照片,给她解释,“记者惠子就住在忘川公寓14楼,她发表文章声称自己遇到了人头狗身的怪物“人面犬”。”
“文章发表后,越来越多的忘川公寓住户声称目击了人面犬,然而这些目击者在写下举报信件后都离奇死亡。”
“半年后,忘川公寓被全面封闭。传闻这是一栋被人面犬诅咒的公寓……”
“真…真的有这东西吗?”
听他说完,黎薇倒吸了一口气。
“刚才那老头说什么来着,要我们去找人面犬,我们也会死吗?”
“呸,死什么死!你说什么不吉利的呢你!”金链大哥破口大骂。
谢行吟瞪了他一眼,金链大哥这才骂骂咧咧地扭过头去。
老侦探没搭理他们,操纵着轮椅到墙边,去开灯。谢行吟往窗外看去,聊天的功夫没注意,天已经昏暗了。
老侦探开了灯,操纵着轮椅扭过身来:“时候不早了,带你们去入住吧。”
“我们今晚要住在哪里?”离他最近的一个女孩抬头看了一眼通往二楼的阶梯。
那上边黑乎乎的,看不清有什么。
但老侦探没打算让他们住在侦探社里。他在怀里摸索了一阵,摸出来一串叮当作响的钥匙。
“跟我来。”他露出一点诡异的笑容,“今晚你们就住忘川公寓。”
—
众人跟着老头走出了侦探事务所,沿着大街一路往南。
夜晚的街上竟然没有路灯,商铺橱窗里黑洞洞的,挂在门口的灯笼依然飘飘忽忽地闪着红光,像是恐怖片里的场景。
从背后灌过来的北风带来刺骨的凉意,所有人都排成队列跟紧,生怕被落在这鬼地方。
走在谢行吟前面的是个算命的神棍,穿了件破烂长褂,留着两撇山羊胡子,鼻梁上墨镜,背后插的旗子上歪歪扭扭地写着“算命500币一次”。
他拉住身边一位女士,煞有介事道:
“……贫道昨日夜观天象,认为这是一起邪祟作乱的灵异事件。女施主不必惊慌,我看你印堂发黑,要不要算上一卦?”
穿着脱色假貂皮大衣的胖女人一听,好像生怕他要强买强卖坑自己五百块钱似的,蹬着高跟鞋皱眉往旁边挪了两步,挽住了她老公的胳膊。
“哪儿来的要饭的?!不算不算,滚边儿去。”女人骂道。
谢行吟回头一看,走在人群最后方的是那个少年,模样依然是病态苍白又矜贵。果然初生牛犊不怕虎,金链大哥都快吓尿了,这小朋友心大得不行还在埋头玩魔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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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别掉队了。”毕竟是个孩子,谢行吟有点担心的拉住了他。
小少年起抬头看了他一眼,竟然听话地把魔方放进口袋,但漂亮的小脸上还是没表情,也不说话,就用那双盛满了碎光的深邃眼眸盯着他。
看他不抗拒,谢行吟牵着听话的小少年往前走,恍惚间觉得自己像是拐小孩的怪大叔。
算命的神棍就走在他们前面,不知道兜里揣着的是铜板还是什么,走起来叮当作响,灰蓝色的布包里还露出来半本残破的书籍,上面写着《周易》二字。
这条街不很长,走了没一会儿就过半了。
心不在焉地走着走着,黎薇忽然发现谢行吟不见了,也放慢脚步到队伍末尾来找他们。
“谢哥?”
谢行吟正低声和小少年说着什么,黎薇默默地在旁边盯着他看。
这个男人有着偏浅的亚麻金发色,眼眸深邃看得出有点混血,但是相貌五官并没有显得太凌厉,反倒透着浓郁的东方美人气质。
黎薇好奇问了一句:“谢哥,你头发是染的吗?”
谢行吟摇头:“不是,像我妈妈。”
“噢,浅亚麻金很好看。等出去了以后我也要染一个。”黎薇摸着自己微卷的发尾,眨眨眼说。忽然想到了什么,她又不吭声了。
“谢谢。”谢行吟笑起来的时候眼角微弯,“我们会出去的。”
现实世界现在是冬季,除了谢行吟这样窝在家里沙发上吹空调的,就黎薇穿得最少。
她穿着学院风的制服,藏蓝背心和百褶短裙下是过膝长袜和圆头皮鞋,走路的姿态很端正。
这个陌生环境里气候温和,像是处于春夏之交,他们前面那位穿貂皮大衣的女士已经把衣服脱下来拿在手里,露出浑圆的两个肩膀。
谢行吟默默地别开眼去,反正他永远不懂年轻女孩的喜好。
老侦探坐着轮椅,在凹凸不平的人行道很难走快。大约走了五分钟,“到了。”
前面老侦探的轮椅停了下来。众人纷纷抬头看过去,随即倒吸了一口凉气。
街道的尽头孤零零地矗立着一座建筑,四周是光秃秃的空地,死气沉沉的灰白色建筑和色彩缤纷的商业街完全是两个画风。
天色已经暗了,明明挺正常的一栋公寓建筑,在黯淡的光影下建筑周身黑黢黢的,唯一敞开着的一扇大门像是在黑暗中张开的嘴,等待着猎物进入。
公寓楼外杂草丛生,看上去很久没有人清理了。
“十年前的案子发生以后,这里就没人住了。”老侦探说。
黎薇已经躲到谢行吟身后去了,怕被他甩开手,这回只是拉着他的衣角。
谢行吟盯着那扇大门,薄唇抿成了一条线。撇开别的不谈,这房子的朝向怪怪的。
一般的房子都是坐北朝南,方便采光,而面前的公寓正门竟然是向北开的,正直直对着他们来的方向洞开着。
聚阴之地。
“坐南朝北,这他娘的是阴宅啊。”身边的神棍怕热似的摇着折扇,忽然幽幽开口。谢行吟看了他一眼,想起来这里还有个算命的。
“你懂风水?”谢行吟隐约觉得这地方阴恻恻的,没准唯物主义都行不通。
“略知一二。”神棍见他问自己,顿时得意起来,摇着扇子问,“贫道本名叫做梁辛,叫我梁道长或者老梁都可以,敢问这位小哥怎么称呼?”
谢行吟想起他五百块算一卦的价格,好像不怎么良心。不过他没说出来,也报上了自己的名字。
前面,老侦探没理会其他人的脸色,操纵着轮椅上前把沉重的防盗铁门拉开了。
打开门后,他把房间的钥匙从环上拆下来给了他们,临走前告诫说:
“最多两个人住一间,今晚之前分配好住处,七天内每晚都不许留空屋子。十一点门禁以后不能再开门。”
老侦探交完钥匙,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滚着轮椅头也不回地走了。其他人站在洞开的公寓门外大眼瞪小眼,谁都不想第一个进去。
“见鬼了,那老头说忘川公寓里有那什么狗,为什么还让我们进去?”金链大哥带来的其中一个鸡冠头小弟嚷嚷道。
“废,废话,”另一个贼眉鼠眼的小弟是个结巴,一巴掌拍在鸡冠头小弟脑袋上,把他发型都弄乱了,“不进去怎,怎么调、调查。”
“那也不用让我们住进去吧!”鸡冠头小弟骂道,“这地方太他妈讨厌了,睡垃圾房都比睡死过人的房子强。我不想去,彪哥,咱们为什么要听那死老头的?”
谢行吟回头看见对面居然还有个学校,开玩笑对老梁说:“还是个学区房。这里的地段不错,物业费估计也不便宜。”
老梁望着空荡荡的操场打了个哆嗦:“连个人影都没……”
说话间,有个胆子大的老手已经率先走进了公寓。
那彪哥看着魁梧,实际上胆色不怎么样,带着两个小弟站在门口犹犹豫豫地观望着。
谢行吟瞥了他们一眼,和老梁他们也跟了进去。
这所公寓内部出乎意料得整洁明亮,像是每天都有人打扫一般。
公寓的大门位于一楼长廊的正中央,左右延伸的长廊两侧都是房间。
外面的天色昏暗,风也刮得挺大。有人带头以后剩下的人也都跟着走,就连刚才宁死不屈的鸡冠头也口嫌体直地跟了过来。
所有人都进了门。
公寓大门外,藤蔓虬结的外墙斑驳剥落,阴恻恻的夜风拂动起藤蔓叶,露出墙上用红油漆写成的四个大字。
“禁止入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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