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 洪门镖局
运镖是风雨兼程的辛苦差事，也是人情关系的往来门事，经过多年经营，洪镖局已初具名声，各路上的豪杰恶霸也都打点照应，原本洪爷自觉年岁已大，这两年也早已不压镖，徒弟们也体谅老爷子筋骨，怕跟着风餐露宿有所劳损，只是前两年，突然接到了一个天大的镖酬，饶是洪老爷子，也未见过这般手笔。
“韩哥，您这般腿脚，要去镖局？”瓜皮帽快步小跑，村口旁边长腿后生林五赶忙接过他身上披挂的布袋跟走着。
“恩，对，镖局。韩爷回来了。”
“真的？那天价的黑盒子镖压到了？”
“你也知道这事？”瓜皮呵呵一笑。
“谁不知道啊，当初镖局门口被扔进去一个黑盒子和一口袋银两，送东西的人影都没看到，只听得一阵人声，洪音嘹亮，将镖地点说的清楚明白，但是那声音却像风刮过来一般，前后没有个踪影。我们都说小眯眼是个半瞎子，哪有人在耳边嚷着看不到人的？”
“嘿嘿，小眯眼那娃儿嘴角不老实，感情这镖局的机密大事都让你知道了啊。看我不告洪奶奶去。”瓜皮帽嘴上一乐，指了指长腿后生林五鼻子。
“可别啊韩哥，你说洪老爷这几年向来不押镖，这突然一走两年，村里谁不知道啊！你可别为难了小眯眼，他在镖局扫地擦碗，腿脚可勤快着呢。”
那镖确实是机密，可是却也瞒不住几个人。那一口袋银两即便算不作定金而算全款，也是一笔巨大的镖资，即便镖局整年大小收入，也不及其一半。这价码，自然是可以的。比起价码，镖局的信誉更重要。
一般接了镖资却不接镖，便算坏了规矩，砸了招牌，同行自然不允。
对方隔空传音，嚷的妇孺皆知，这镖不接，又岂是嘴角说的清楚之事，况且，人都没出现，退都没处退。
但是能够传音的，有很多武功，如狮子吼，千里传音功，洪爷也略知一二。可以肯定的，这番传音的内功也高深莫测，而且对方为何面都不出，又多诡异之象，饶是洪老爷见多识广，也是思量再三，将瓜皮帽等一干亲信秘密商讨。
运镖地点也很奇怪，发送这趟镖人用传音功，镖局内外，甚至路边街角，都回荡着，说是送到西域大庆寿寺方丈处，再转到东州八部山妙智峰，断不可乱了顺序。
从东州到西域，路途过于遥远，况且，只是压送一个木盒子。最离奇的，就是这个盒子。
那木盒子不足一尺大小，巴掌宽，两指厚，黑漆油亮的色泽仿佛自内透着幽光。更离奇的是，周身连个锁都没有，却打开不得。
即便镖局可以不管押镖内容，但是此番路途过于遥远，送镖之人未交代，安全起见，洪爷也动用了内力，却开不得分毫。当下众人也大惊，洪爷阴阳八卦功法已是练气之巅，莫说是个木盒子，就是石头盒子，也能砸得粉碎。但那盒子，却未伤分毫。
众人一阵议论，最后念及大庆寿寺小有善名，佛家弟子慈悲有加，洪爷和镖局里八个最好功夫的，轻装上阵，又这番那番，多番计议方才上路，自此一趟，便是两年。
此次押镖也吩咐不准乱说，更不用说镖盒，因此到瓜皮帽提及韩爷回来，长腿后生林五也才敢接了话匣子。
镖局内，一众人在梅花桩上蹲马步练拳，旁边的白头巾教头不断的纠正各人姿势。
“阴阳八卦功法，阳是刚烈气，拳打八方敌，阴是绕指柔，无骨折执手”教头站在一个人面前“你，接着说。”
“阳是虎扑劲，发力于脚跟，行于腰际，贯手指尖，传劲到拳，阴是蛇绕柔，四两搏千斤，着眼关节，落手穴位，扭斗绞杀。”
“六子，你这身板，怎么柔去？还不如个娃娃。”旁边倒立下腰的，正是林明。
“洪教头，俺怎么能跟林家神童比呢，这娃娃不像个人，别家娃娃两三岁都是吃屎的年岁，这鬼精就练拉弓运石担，泥巴屎都不玩。”
“六子，你还念着玩泥巴屎呢，回头哥给你块泥巴屎，把你那小媳妇换给我吧，诶，哥保证热乎的，哈哈。”众人哄笑。
“你大爷的。”
“莫乱，一日练就一日功，一日不练百日空，林明娃娃每天练习，现在这样的身法底子，那都是他应得的。六子你现在体内几股气脉？”
“两股。”
“林明，你几股？”
“两股。”
“你个毛都没长齐的，气比蛋毛长的都快。”六子歪叽。
“六子啊，莫非你蛋毛也没齐吧，我说你家那小媳妇发现了没有啊？”
“去你大爷的！再开你小慧奶奶的玩笑，你六爷我就生气了。”
“你看，生气了，果真被说中了。”众人哄笑。
……
“明天啊，洪爷就要回来了。”瓜皮帽扯着嗓子，一边小喘一边跑着，到了镖局。
“韩哥，这可不是小事，你当真？”教头回道。无论老弱妇孺，听者皆是欢喜，又怕不真切。
“千真万确，韩爷已经到镇上，还要带来个贵客，只教我等先准备迎接。”瓜皮帽手舞足蹈，喜悦之情溢于言表。
“那太好了，我这就给总教头说去，小眯眼你给里面的韩奶告喜去。”扫地杂役丢了扫帚便奔跑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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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不用传话啊，老身这两年的耳朵啊，就等着你这个信呢。”头发花白却一脸红光的韩奶奶摆开布帘子走了出来，腿下生风，“看来大伙得忙碌一下喽。”
“奶奶您尽管吩咐。”
“老太太，我还有点事要禀报。”瓜皮帽行了问安礼，被洪老太招呼进了屋子。
“老太婆也是粗人，不受礼，你且进来说。”
……
明天洪老爷就回来了，这趟镖压了两年，这次回归要举办一个盛大的凯旋礼，大家伙也热闹下，瓜皮帽说的，是在这之前，洪爷还请了个道长，在黎明之前，作一个超度亡魂的道场。韩老太只知有变故，却不详知，只好按规定摆动。六子是负责布置道场，一切敬等韩爷来。
林明非常的兴奋，因为他父亲林天峰是这趟压镖队员的其中之一。自三岁懵懂记事，便不曾见过父亲。所以高兴异常，饶平时颇有主意，却也慌了神。只见呆呆的看瓜皮帽进了屋子又出了屋子，六子进了去，又慌张跑出来，便跟上了六子。
他想探听下，却被六子冷脸。原本六子刚结婚没过多少时日，正是如胶似漆之时，巴不得早些回去抱着媳妇腻歪一起，被临时吩咐做事自然烦恼，本就不高兴，更是神烦这小鬼武功上让自己落了下风，早就不想理他。只是林娃太过聪明，提了慧姐姐才让他回了神。原来他媳妇小慧正和林妈妈一起做事，对林明疼爱有别，他慌张下才将事情小声告诉了林娃娃。
林家屋子不大，物件却也井然有序，整洁干净。林妈正在后屋调制盐水，地上摆放着猪油和酒，一旁的女孩脸色百润，鞋子上却有些草木灰。
“嫂子，我都能闻到味道了。要是我早点认识你该多好？可以早变得这么漂亮。”女孩摸着自己的脸蛋。
“傻丫头，胰子哪都有卖的，又不是我这独有的。”
“那可不一样，要二两银子啊，海贵了去了，一头猪都买到了，我可舍不得。”
“你个丫头精明，我这也不便宜了。”
“那不一样，我嫂子这样的大美人自己做的，想做几块做几块。”
“就你嘴甜，手上麻利点。”
林明跑了进屋，红润的脸蛋却也更加透亮。“娘，爸要回来了。”
“我知道，都传遍了，明天洪老爷他们都回来了。”
“不是，就在今晚回的，要先办个法事。”林明说道。
“真的假的？为何半夜跑来先作个法事？什么事情？”
“六子说，是驱邪避凶，逢凶化吉的，请了镇里的三真教里的道士。”
“有道士啊，那我们是不是有忌讳啊，不能去的吧。”并非林妈妈一人对道士尊敬有加，这也是整个村里的都这样。毕竟道士可以对付鬼邪，请的仙神，可斩妖魔，通三界，是他们理解不了的。
“哪有什么忌讳啊，那些道士到处招摇撞骗，妈你不知，昨日里我刚揭穿一个道士的伎俩……”林明正要讲述，却被林妈妈打断。
“我正要说你，不可对道士不敬，不可对鬼神不敬，昨日的事情我本就要好好说你一番，奈何你整日去练武，正要说你来着，你再这样，我可不饶。”林妈正色道，脸上气韵滚滚，显然憋了生气。
林明再说，却被一一呵止。林明自知不能多说，便当下应了母亲，要拉慧姐姐衣角出去玩。
“乖，等会带你出去玩。让我搅拌会就快好了。”林明自下寻思晚上出去找父亲，寻思母亲肯定不肯，又念及六子也死脑筋，不肯轻易让他进去，于是才想拉着慧姐姐出去，母亲也可省心，六子对她可是百事百听的。
“林明在么？”一个稚嫩的女娃娃声音传了过来。林明一看，是刘家那个女娃娃。
“你还记得那个黑甲虫子么？”女娃脸蛋扑扑，睫毛闪动，大大的眼睛灵动之极，就连小慧也不禁多看两眼。
林明想了下，一月前小孩跑到村外，见了一个稀罕虫子，浑身黑漆油亮，饶是一群孩子，也没能抓住它。他当时问了句，想知道什么虫子。没想到这娃娃还念着。自己都忘了，顿时有些歉意。
“记得，怎么会不记得，简直记忆犹新。”林明回道。“那小家伙跑的可真快。”
“是石甲虫。”女娃一本正经的说道，放佛刚学的不干净说就忘了一样。“隔壁村张爷是养蜂的，他见过，和我问的一般模样。”
谁啊，林妈妈在里屋问道。
“是小锦卉来找我玩。”林明记得她的名字，说来也并非特意，林明周边的小孩不是一二三四娃，就是馒头，狗蛋，疙瘩之类的，只有这女娃娃，生生的连个小名都没有。以至于开始林明有些不习惯，反复问了几次，是不是叫小珠啊宝啊的？不是，我叫锦卉。没有豆豆啊，糯米啊之类的称呼？没有，我就叫锦卉。
“刘家那个乖俏女娃么？叫她来吃饭吧。”
这时慧已经收拾完毕，林明突然想到了锦卉的爸爸也是那押镖人之一，于是拉着她一起走了。
“不了，娘，我们出去玩了，我回来晚点。”
是夜，月下。
林明死赖拉着慧姐姐到了村口。六子一见慧，顿时来了精神。
“媳妇，想我了？”六子差点抱住慧，却被推开，接着才发现还有俩娃娃在身后。
“去你的。我是看你哪野混去呢。”
“这不有任务呢。这可是大事啊。刚洪老爷他们都已经来了。”
“果真？姐姐他骗你，洪老爷回来为何不来村里啊。”林明突然着急插了一嘴，饶是和六子多有接触，摸得人习性，念六子这人实在，有消息怎么问也不回答你，上午他也是各种办法，都问不出个原由，要不是小慧，道场这档子事情六子也是说不得的。先下已然值守，若是还有些许信息，便是小慧也未必肯说。六子也确实实在，不然教头也不派他看守。只是反向刺激下，尤其是面对小慧，或许还可以。
“扯那我也不敢骗你啊，那真真切切，已经来了，我亲眼见着的还能假？”
“为何不进村子？在这搭个帐篷住好舒服么？”慧也不解。
“咱也不知道啊，我看吧，好像是那个道长的主意。那道士脾气臭怪，还让洪老爷安排俩得力的给他看门，洪老爷也被他灌了迷汤，竟然吩咐让二三镖头去给那老怪把门。”
林明心里咯噔一下，二三镖头，可不正是他父亲和锦卉的父亲。
“姐，那是我和锦卉的父亲。”
“啊，真的啊，你们赶紧去见下吧，两年了吧。”说完就拉六子起开。
突然一双大手伸开，将他们挡了起来。
“不行，不能让他们进去。”六子脸色转正，黑漆漆的夜里，被月光映照着阴黑冷峻。
“谁，都不能，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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