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是,海潮。
黑色的,涌动着,看不到边缘。
此起彼伏的波澜随着人流的涌动扩散。
当一个个人汇聚在一处,一个个渺小的斑点竟然汇聚成漫不见边际的宏伟景象。往日里足以令数十辆汽车往来行驶的宽阔立交之上此刻在涌动的人流之下水泄不通。
呐喊的声音像是潮汐的回声,在空旷的城市里回荡。
那黑压压的人潮顺着大街,从如林一般的楼宇间穿过时,便令写字楼里那些彻夜加班之后的苍白面孔疑惑俯瞰。
无法理解,但又漠不关心,充其量只是瞥了两眼之后,就再次回头,投入到无休止的工作中去了。
哪怕业务在渐渐的变少。可每个人都仿佛比往日更加的忙碌起来。
更加的卖力。
更加的想要表现出自己的才能。
和眼前的世界相比,窗户外面的一切仿佛另一个世界一样那么遥远。
一开始的时候,可能只是几个举着牌子的人在街头愤怒的呼喊,在法院门前,在低层区,可到了后面,便有行人汇聚而来。
当在议员和社团的号召之下,越来越多的人加入其中之后,规模便开始一次又一次的膨胀,到最后,这一场突如其来的游行竟然已经扩大到了让每一个暗中推动者都开始犹豫和震惊的规模。
无家可归的流浪汉们*,托着鼻涕的小孩儿,纹着刺青浑身装满劣质插件的帮会成员,乃至妇女,佝偻的老人……
每一张面孔都在人群中义愤填膺,投入到这一场声势浩大的控诉中去。
“底层人的命也是命!”
“我们要公平!”
“重启审判!”
“天赋人权,不容亵渎!”
就在人潮最前面,兴奋的男人在挥拳呐喊,面孔如醉一般,充血涨红。而在他身后,便传来一阵阵迎合的回声。
海浪滔天。
每个人都沉浸在充盈的正义感和幸福中,容光焕发,向着高耸入云的大楼和眼前的世界呐喊。控诉。
“看上去倒是像模像样。”
街道旁的二楼上,槐诗倚靠着围栏,眺望着满不见边际的人群:“唯独凑热闹这件事情,好像现境和地狱都是共通的。”
就算是早已经有了预料,可眼看事实随着槐诗的预言一步步的发展,原照也依旧有些震撼。
“别想太多了。”
槐诗瞥了一眼他变化的神情,就知道这小子脑门里在转悠什么大胆的想法:“只是看起来声势浩大而已,除了鼓噪一点动静之外,派不上用场的。
你看,只要稍微受到一点挫折,就会屁滚尿流。”
就在天穹上,一阵阵呼啸的声音传来。
警卫的飞行器高悬,在刺耳的警笛声中,冷漠的巡逻俯瞰。
在通向上层区的主干道上,一个个全副武装的圣都警卫手持着盾牌和胶棍,冷漠的凝视着那些胆敢靠拢的面孔。…。。
像是堤坝一样,阻拦在涌动的浊流前方。
就算是偶尔有人不小心跨越了黄线,也会被迅速的冲散,然后在劈头盖脸的胶棍打击和高压水炮的冲刷下四散奔逃。
在飞行器的喇叭里,传来了冷漠的呵斥声,所有还敢向前的人都被毫不留情的击退。
有倒地的人发出哀鸣和呼喊,但却被淹没在了混乱喧嚣的声音里。
到最后,动荡的队伍只能僵持在通向上层区的桥梁,嘶声竭力的隔着警卫,向着远方笼罩在霓虹和阳光里的参天楼宇呐喊。
而咫尺之隔的地方,所有的警卫一脸冷漠。
仿佛充耳不闻。
在拥挤的推搡中,有人被挤下了护栏,扒在高架的边缘。惊恐的挣扎。求救的声音被更加嘈杂的声音吞没了,人群从桥梁上涌动而过,无人回头。
只有一声渐渐熄灭在黑暗里的惨叫落向了远方。
消失不见。
后面的在奋力的向前,可前面的却不敢再跨出一步,拼了命的向后退。
进退之间,游行的人群中便掀起了混乱的波澜。
不知道多少人在踩踏事故和挤压里被淹没。
“救命啊,救命啊——”
原本在最前面带头的人已经在警卫的棍下头破血流,嘶哑的惨叫:“警卫要杀人啦*,他们杀人啦。”
但有更加洪亮的声音从背后的队伍里响起,还有更多的人在兴奋的呼喊:“我们要公平!”
那些举着大喇叭在人群之间嘶吼的人举起手臂:“我们要重新审判!”
“底层人的命也是命!”
于是,数不清涨红的面孔跟着呐喊:
“底层人的命也是命!!!”
“这算是什么?”
可在二楼的栏杆后,槐诗却忍不住想笑:“明明最不把别人当回事儿的,其实就是他们自己吧?”
在牧场主的食物链里,可没有善良和正义的位置——万物相食才是永恒不变的真理。
曾经不是没有英雄豪杰想要修正这一切。可在胃境的修改和波旬的侵蚀之下,灵魂也早已经蒙昧浑浊,那些胆敢站出来反抗的,也早就被彻底磨碎,变成残渣。
在漫长时光的变化里,曾经美好和绚烂的一切,都已经彻底远去。存留下的世界里,即便是有人还怀揣着不甘和悲愤,也被消磨同化了,沦落为兽类。
在如今的圣都之中,剩下的只有日复一日的斗争和倾轧。
在这种泥潭里,指望有人能够站出来,为别人,为所谓的公义献上牺牲和拼命,那才是梦话。
明明只要活下去,就已经拼劲全力了。
甚至用尽全力,还是活不下去……
这种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世界,就是牧场主赠与这个世界的‘乐土’。
“早已经病入膏肓了吧?”
槐诗眺望着远方光辉的城市:“只要伸手,轻轻一推……”
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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