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志行听完,顿感焦急。
内阁阁老如果不是首辅,犹如盖章涂鸦。自己资历在内阁根本排不前,又不是习武之人能活个一百多岁。等到自己当上首辅,身体都凉了,哪有这地方重臣实在。
这点张家知道,赵家也知道。如果是其他人,没有张家发话也不敢来这南直隶接班。
但是,内阁赵东诚是中原赵家嫡子。论排位,中原赵家还要盖过他张家一头,一旦这位五皇子进言,赵家完全可以借着朝廷税官被杀一案的由头,让赵东诚顶接替他张志行。即使张家利用其他方面的利益,让赵家放弃布政使的位置,那么付出的代价也是惊人的。
接着,永智对蒋川说道:“蒋大人治理南直隶刑案也是向来出色,正好陕甘行省这几年遭受蒙古欺凌,民生凋敝,蒋大人可有意去陕甘担负布政使重任,救陕甘百姓与水火。”
蒋川听完,如遭雷击。从巡抚到布政使,虽说品级不变,也是升级。但是陕甘历来穷苦,民风彪悍,不服管教,哪有在这江南富庶之地过的舒服。
从大梁官秩序来说,张蒋两人都是明升暗降,不过张家还有依靠,蒋川这种寒门却无依无靠。朝廷对寒门历来包容爱护,以此来平衡势力。蒋川没想到这位五皇子这么不讲规则。
但是对永智而言,不尊皇权的寒门与世家门派无异,没必要讲什么情面。
给了两位官场老油条下马威以后,永智就不在言语,细细的品着杯中的龙井。比起刚才,就着糕点喝茶那牛嚼牡丹似的吃法,现在他才品味出这上等龙井的清爽和醇香。
一盏茶饮毕,蒋川率先说道:“五殿下,政竹被杀一案本是镇江府同知田文负责,奈何此人竟辞官而去,毫无为朝廷辛劳之意。同知辞官,那负责此案的应当是镇江知府曹进如,曹进如此人向来与盐帮纠缠极深,有失朝廷体统,下官这就派人令他前来应天府,交代清楚。”
永智听完点了点头,想来两位老狐狸已经弃车保帅,准备把所有责任丢给曹进如,这也正是他的打算。
此时,吕聪的肚子突然咕咕作响,众人看去,吕聪羞的满脸通红。永智说道:“那好,蒋大人,还得麻烦府中准备些饭菜,我们三人一路从清平显赶往镇江府,又从镇江府到此,还未进食。我早已饥肠辘辘,哈哈哈哈,让二位大人见笑了。”
张蒋二位听罢,也面带笑意,连说不敢。
因为蒋川早有准备,酒席宴布置的非常迅速。几位落座以后,堂中气氛从刚才的针锋相对,到现在的一室生春,永智如对待长辈一样捧着张蒋二人,让他们如沐春风。
吕聪一边听着永智的谈话,一边感慨五皇子虽深居京城,但待人温和有礼,进退得当,非常人也。而慕容冲习武之人消耗更甚,酱肘子,烧全鸡这些肉食,狼吞虎咽般的入肚。
酒足饭饱之际,蒋川门下来人通报说,曹进如已经赶到。张志行看向永智,用目光询问他的意见。
永智说道:“二位大人,本宫这几日舟车劳顿,深感疲惫,今晚要早些休息,就不见外人了。”
说罢,永智等人起身离席,蒋川赶忙亲自为三人安排上等客房供他们休息。
夜深,戌时。吕聪洗漱完毕,刚要入睡,就听屋外有人敲门。
吕聪开门见来人原是慕容冲,问道:“上差有何事吩咐?”
慕容冲回道:“殿下派我来看看吕县令睡了没,没睡的话,劳烦去殿下屋中一坐。”
吕聪赶忙批了件斗篷,随着慕容冲来到永智房中。永智看吕聪进门,放下手中书卷道:“深夜还劳烦吕先生令,叨扰了。”
吕聪急忙回应道:“殿下折煞下官了,为殿下效力,下官万死不辞。”
永智笑道:“之前和先生相见,并未展露本宫身份,只因为怕先生知道本宫身份做事畏首畏尾。希望先生见谅。”
五皇子平和的待人态度让吕聪受宠若惊,回道:“殿下待人蔼然可亲,做事又恩威并施,真乃人中龙凤。下官有眼不识真龙,有罪有罪啊。”
永智道:“先生客气了,如今镇江府风起云涌,朝廷力有不逮。父皇希望我能查清政竹被杀之案,本宫更希望能削弱盐帮在镇江府乃至南直隶的势力。希望吕先生能助本宫一臂之力。”
吕聪回道:“愿为朝廷与殿下效犬马之劳,下官虽只是个县令,人微言轻。但是为了朝廷,愿意以死相报。”吕聪已经想明白了,自己一个寒门出身的县令在盐帮把控的镇江难有出头之日,今天秉公直言,应是得了五皇子的信任,如果能借这次机会,很可能出人头地。
天予不取,反受其咎,时至不迎,反受其殃。吕聪决定紧跟永智的部署,博个出身。
永智也想到了吕聪的心思,说道:“吕大人忠心可嘉,本宫牢记于心。吕大人早些回去休息,明天我们还有要事要办。”
言谈至此,三人各自回房就寝入睡。
第二天,辰时。永智用过早饭,来到了蒋府大堂。
大堂中,张志行,蒋川分坐左右两边,吕聪坐在靠门下手边,还有一人站在堂中。此人五十上下,一脸横肉,面容凶狠,脸色古铜。宽大的官服,也遮不住他健硕的身材,这身材套在这正四品的官服里,多少有些沐猴而冠的丑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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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永智坐到了大堂首位,慕容冲站于身后。永智已经猜到,这人必是镇江知府曹进如。
盐帮花了重金把他推上了镇江府知府这个位置上,光朝廷方面盐帮就花费了五十万两,在世家门阀的打点则远远不止这个数。只因为镇江府这个位置对盐帮太过重要,盐帮五分之一的盐来源于此,镇江府四大码头每年供给盐帮收入至少四十万多两。
永智盯着曹进如,一直沉默无语。这位江湖知府,被永智盯着满不在意。曹进如昨晚打赏蒋府门人二十两银子,已知朝廷派来的特使是皇室五皇子周永智。但是自觉那又如何,盐帮在镇江经营多年,纵使官员被杀,也难动他曹进如分毫。
张,蒋二位大人见五皇子没有开口,也不好先开口问话。好在,没多久永智就高声道:“想必曹知府已经知道本宫身份,我也不和你多绕弯子,曹进如,今年元月朝廷特派税官政竹被杀,朝廷税银丢失一案,你可知情?”
曹进如硬气回道:“下官虽说知情,但是整个案件都是同知田文办理,也是田文向巡抚蒋大人做的汇报。下官只是签字而已,详情并不知晓。”
永智怒道:“荒唐,你身为镇江知府,管辖之地发生通天命案,竟然一句不知详情就想推脱,本宫现在就可治你个玩忽职守之罪。”
曹进如心中冷笑,嘴上回道:“回殿下,朝廷这些年屡次在镇江府征调税银,下官一直为了此事奔忙,而镇江府的其余事宜大多是田同知代管。下官知道,前线抗蒙杀敌后方调兵运饷才是大梁目前国事,怎不敢殚精竭虑以报朝廷。政大人被杀一案,下官确实无从分心!”
听了曹进如的狡辩,永智反倒冷静下来,曹进如这招以退为进显然已经准备充分,而张蒋二人并不帮腔,也是想看看自己能不能拿捏曹进如,如果自己连一个曹进如都摆平不了,南直隶的省级调动,便是信口开河。
永智不再纠结,为今之计,就是召回田文与曹进如当面理论,虽然田文极有可能收了盐帮好处,要不也不会为了此案辞官而去。但是,玩忽职守,对抗朝廷的重罪,不是丢官罢爵就能了结的,重则可以抄没家产发配边疆。田文应该不会一人抗下此罪,只要攀扯到了曹进如,永智就能进一步掌握主动权。
事到如今,已经没人关心政竹到底是被谁杀的,那八千两税银到底去了哪里。现阶段已经演变成了曹进如与五皇子的对抗,甚至可以说是在整个南直隶盐帮与朝廷的一次对抗。
永智转向蒋川道:“蒋大人,劳烦你派人去把田文召回。”
蒋川回道:“谨遵殿下指派。”
于是,蒋川立刻派出巡抚衙门精干人马赶赴田文老家—淮安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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