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杜八两的肉铺出来,陈仁随手将二刀肉递给哑巴拧着,就背着手一摇一摆的往家里走去。
哑巴拧着肉看了看,又回过头去瞅了瞅杜八两,总觉着这肉来得有些不现实。
想了片刻没有想通,他索性也就不想了,有得吃就成,管它怎么来的。
“做顿红烧肉,需要准备些什么调料?”
“……”
“我说你别不吭声呐,那庖丁神像已经碎了,天一黑,我就放你回去报仇。”
得到陈仁的答复,楼小凤才在青灯里回道:“那得看恩公家里有没有灶王爷神位,要是供了灶王爷神位,我可不敢靠近火灶。”
陈仁依稀记得是供得有的,毕竟民以食为天,这是亘古至今,不变的道理。
在寻常百姓家里,这位‘九天东厨司命主’的神像,要比观音玉帝之类的神位,普及得多。
而且无论是发誓,还是赌咒,百姓们也更愿意以灶火做见证。
那些对天发誓的,一般都是以天为食,走到哪儿吃到哪儿的江湖浪荡子。
邻里之间,是不吃这一套的。
相较于被雷劈成八瓣儿,他们更担心生儿子没腚眼儿,或者怕家里灶火不燃。
灶火不燃,那可就要饿死人了。
一些阿公阿婆在较量嘴上功夫时,时常都是左手端着水,右手再拿捏出一个不弱于人的架势。
“我对这灶台炉火赌咒,谁要是掰了你家苞米,谁家熄火冷灶,不得好死!”
左右骂累了,各自喝口水,接下来又是一场你指我,我指你的旷世大战。
古话说村中有个好嫂嫂,满巷姑娘齐学好。
陈仁还算走运,左邻右舍里倒是没有那种,一言不合就要端上水来他门口大骂特骂的。
只不过好些年没有生火做饭,陈仁跟那灶王爷,已是许久未曾见面了。
陈仁回过头来,问道:“哑巴,我那屋里,灶王神像还供着呢吧?”
哑巴先是愣了愣,随即才不好意思的比出一个连砍带剁的手势,然后又比了个篡火的动作,接着就是两手一拍再耸肩,齐活儿。
“得,我家那灶王爷,已经被这位阎王爷剁了当柴烧了。”
陈仁自顾跟楼小凤闲聊,几句下来,似乎已经见到了家里那小桌上,摆好了一大桌肉菜。
眼瞅着转个弯就到家了,离着他二条街远的方位,传来了一阵噼里啪啦的暴响。
陈仁抬头看了看漫天飘散的青烟,嘴里一乐:“哟,这是哪位爷躺下了。”
哑巴咧嘴傻笑,喉结还不规律的蠕动了几下。
在汴京,除了过年,非红白喜事儿,是不准燃放炮竹的。
红事一般是先听锣鸣,再闻炮响。
这冷不丁一串炮竹炸响,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有人死了。
放炮是在通知周围邻居,家中有人去世,可以过来帮忙布置灵堂,抬抬桌椅板凳了。
帮忙嘛,左邻右舍的,总不能让人饿着肚子干活儿。
而且即便不是发丧日,吃得便餐也比一般家里的吃食,要好上许多。
这对天残地缺的组合,也算是十分缺德了。
每每饿得急了,他们就会挨个咒一遍周围的老头儿,就巴不得有谁能应声而倒。
陈仁正准备回过身来,跟哑巴打趣两句,就见着哑巴已经撸起袖子,一溜烟跑没影儿了。
那坨重达十斤的二刀肉,还系在他腰上不停甩动……
“卧槽,哑巴,肉啊,先放着再去!”
等到陈仁脚下发力追上前时,那生劈灶王爷的活阎王,腰上已经空空如也。
一个身穿孝服的少妇,正在对着哑巴千恩万谢,而那坨上好的二刀肉,此时正在她手里提着。
“咦,玉姐那男人终于死了?”
陈仁一双眉毛不可控制的跳动了一下,这位李玲玉‘玉姐’,可是他跟哑巴从小看着涨大的。
从初为人妻,再到初为人母;
从初具规模,再到峰峦叠嶂……
咳!
有道是和尚不吃素,小屁娃子爱少妇。
这位玉姐,在陈仁跟哑巴的身心健康成长上,做出了不可磨灭的贡献。
特别是她家澡堂方位的墙头,有几块砖几条缝,踩哪儿才不容易摔,陈仁哪怕已经死过一次了,依然是门儿清。
玉姐见着陈仁来了,摇摆着细腰就迎了上来。
“小仁呀,哑巴提来这肉是你送的吧,你一个月也没多少俸银,这怎么好意思。”
狠狠地将未亡人三个字,从脑子里擦了下去,陈仁这才回道,
“应该的,应该的,大家都是邻居,玉姐有什么要帮忙的,招呼一声就好。”
两人又客套了一阵,直到玉姐提着二刀肉往后厨走去,陈仁才无奈的长叹了一口气。
“罢了罢了,白白看了这么多年,权且当做是补票了。”
等到陈仁回过身来,哑巴还在痴痴的看着前方,视线更是在玉姐的背影上,目不转睛,
走到哑巴身后,陈仁一脚轻踹过去:“你丫知不知道十斤二刀肉,要多少银子啊?”
“阿巴,阿巴……”
哑巴只是搓手,一脸傻笑。
陈仁神色猥琐:“我不是舍不得肉,我意思是你就没有趁火打劫,提点过分的要求?”
“比如她下次沐浴,咱们不用继续在那墙头挂着了?”
哑巴恍然大悟,一拍脑门儿就要往后厨追去。
陈仁一把拉住哑巴,低声骂道:“你丫缺心眼儿呢,还真敢去,赶紧干活儿吧。”
“呐,哑巴,别说我不给你戴罪立功的机会,一会儿你去抢厨房打盘的活儿,瞅见那肉多的盘子,就往我坐的桌上抬,知道了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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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着哑巴胸口拍得震天响,陈仁这才满意的撸起袖子,抬着一摞碗往后厨走去。
……
吃过晚饭不久,陈仁跟哑巴就摸去灵堂外,数起了纸钱。
烧纸钱也是一门学问,纸钱通常都是成叠堆放,再以扎刀刻出花纹,要想烧得不起烟,就得将纸钱撕开,一张一张的燃烧。
总得来说,这就是个能给人一直在干活儿,却又不累的活儿。
就在二人百无聊赖,想要找个机会溜回家睡觉时,一名留着山羊胡的掌坛师,扛着几个纸人走进了灵堂。
有钱人家更愿意去请道观里的道士,或者是相国寺的大和尚主持白事,甚至于直接起个水陆道场。
掌坛师,一般都是没钱的穷苦人家,不得已的选择。
倒不是说掌坛师不行,这个职业,原本也很是风光过一段时间的。
在早些年间,更是与道士,和尚并驾齐驱,属于三大正派职业之一。
只不过由于掌坛师不讲根脚,也没有师承一说。
不论是脚行,还是走卒,甚至是乞儿,只要你想学,掌坛师都会照教不误。
一年复一年下来,滥竽充数混饭吃的人多了,自然也就慢慢没落了。
如今更是已经沦落到跟鲁班师,走阴人之类的一起,被算作了旁门左道。
目送着这位掌坛师走进灵堂,恍惚间陈仁好像看到他扛着的一个纸人,对着自己笑了。
陈仁连忙催动青灯看去,那涂满白粉的纸人脸上,除了两坨鲜艳的腮红有些渗人,又并没有什么不妥。
“眼花了?”
那名掌坛师放好了纸人,又提着一袋石灰走了出来。
“这儿谁是童男?去把地狱画了。”
陈仁有些疑惑:“不是出殡那天,才能破地狱?”
玉姐走过来,拉着陈仁低声道:“我们家老四他早些年吃过白肉,李掌坛说了,吃过白肉的人,要想死后不入地狱,就得趁着魂魄没有离身前,先把地狱破了。”
……
陈仁:“我都补票了,你们的推荐票,月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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