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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32章 羌笛
    顾觉非。

    顾觉非。

    顾觉非若是知道, 会怎么选择, 又是否能看破这一场针对他而设的阴谋呢?

    陆锦惜竟也无法预料。

    究其所以, 不过还是知道得不多。

    而且, 她隐约觉得, 主导了这一切的男人, 一点也不简单, 并不是那么好对付的人。

    所以思考了片刻之后,她没有再为难自己想下去了。

    既然已经落到了这田地,还是把心思花在一些自己力所能及的事情上好了。

    门还开着, 也没人来关上,一眼就能看见外面的环境,还能看见屋檐下几个隐约的身影。

    都穿着粗衣麻布, 像是山野里的莽汉。

    但一如当初她在道中被他们所劫时感觉到的一样, 哪里像是寻常的山匪?

    想了想,陆锦惜胆子倒也不小, 大摇大摆地就走了出去。

    她本以为下一刻就会被人发现并且拦下来, 可没想到, 守在门侧的一名身材健硕的青年, 见她出来, 竟然只是转头看了她一眼,眼底闪过什么奇怪的光, 依旧站在那里没动。

    既不开口与她说话,也不喝她进去。

    这可大大出乎了她的意料。

    想了想, 陆锦惜饶有兴趣地凑过去问了一句:“诶, 你们都不拦着我的吗?还是我想去哪里就去哪里?”

    那青年听了这话,又见她凑过来,脸竟红了一下。

    似乎有一种莫名的紧张和窘迫。

    他也不敢再看陆锦惜,脸朝正前方一转,照旧笔直地站在原地,看上去还跟刚才陆锦惜没出来跟他说话之前一样。

    但陆锦惜却敏锐地注意到,他握着腰间刀鞘的手指,比原先紧了不少。

    咦,这是害羞了吗?

    她有些惊讶地挑了一下眉,眸光流转间,却是慢慢就想明白了,一下觉得有意思起来。

    山匪山匪,当真是跟山匪半点关系都没有啊。

    看着凶神恶煞,见了漂亮女人跟他说话,竟还会害怕和紧张。

    完全跟他那一位络腮胡满脸的老大不一样嘛。

    眼见得对方不搭理自己,陆锦惜也不上前自讨没趣,咳,或者说,大发慈悲地没上去逗弄他,而是大摇大摆地顺着走廊走去。

    一路上都没人阻拦,她终于得以看清了自己所处的环境。

    只是眼见着路要到头,她想从院门里走出去的时候,旁边守着的两个人便伸出手来拦住了。

    于是陆锦惜明白了:行动自由,但只限于这破旧的院落。

    那两人不吭声,她也干脆不说话。

    不让她出去,便气定神闲地一转身,又从另个方向踱步要回自己原来的房间。只是在路过其中一间屋子的时候,她察觉出里面好像有人,便想要凑过去。

    这一下,旁边又有人过来拦住了她。

    于是陆锦惜又明白了:行动自由,但不包括这宅院里面其他房间。

    她也不介意。

    毕竟用脚趾头想都知道,若随便她走动,随便她进出,那人“山匪”还要不要点面子了?总归她是人质嘛。

    所以她一摊手,又不紧不慢地踱步回去。

    中午和晚上都有人送饭来,但都不是之前那男人了。

    陆锦惜也不是没好奇地问过,试图从这些人的口中得知一点有用的信息,但怎奈他们见了她,竟都避之如虎,一句话也不敢回答。

    顶都就是她有什么需要,他们照办罢了。

    该不会是他们老大那晚上被她套话,产生心理阴影了,所以下了严令吧?

    陆锦惜心里实在有些无言以对。

    一整个白天,她都没做什么事,也知道从那些人嘴里套不出什么话来,干脆就歇着了。只是没想到,这样反而有了意外之喜。

    晚间用饭的时候,不远处竟然有人说话。

    是她昨夜听到过的声音,带着一种格外刺耳的匈奴那边的怪异强调,只是这一次,他说的不再是匈奴话,而是汉话!

    “请问,兰大人在哪里?”

    就这一句,之后便一下没了声音。

    陆锦惜甚至有些怀疑是自己的幻听,不确定自己听到的就是这样的一句话……

    “兰,蓝,岚?”

    兰大人?

    蓝大人?

    还是岚大人?

    “大人”这种称呼,可从来不会用在山贼的身上。

    只这么三个字,她就一下有些确信自己先前的猜测:匈奴人,破坏议和,要算计顾觉非,且不是什么小人物。

    兰大人……

    她忽然之间想起来的,竟然是议和大典当日,永宁长公主在跟她说匈奴的时候,提及的那一位拜了一汉人为先生,且为自己取名为“兰渠”的公主。

    兰,是巧合吗?

    这所谓的“兰大人”,指的应该是那个劫持了她的山匪头领无疑了。

    用过饭后,陆锦惜躺在床上,又睡不着了。

    她闭上眼睛,就会想起自己如今的处境,想起来时陪自己的那些人,想起还不知关在何处的青雀,也会想起顾觉非……

    也不知躺了多久,那意识已隐隐有些模糊。

    陆锦惜觉得自己差不多快睡着了。

    但没想到,这时候,外面竟然传来了一阵清脆的笛声,悠远悠长,在这冷寂的夜晚,被沾染上几分别样的凄凉。

    是羌笛。

    她一下就辨认了出来。

    双目睁开,那有些破洞的窗纸上是银白的一片。

    昨夜下过雨,今夜月亮却出来了。

    陆锦惜听着那笛音,虽是从未听过的曲调,也细细地绵长,可它本身的音色却是忧郁的,悲怆的。

    犹豫了一下,她终于还是起了身,走到了窗边,轻轻将那破败的窗户支开了条缝,朝着外面望去。

    山月高悬,枝寒雀静。

    破屋数间如星列,不远处左侧一间屋的屋顶上,竟坐了一道昂藏的身影,正执着那细长的笛,远望西北,静静吹奏。

    银辉洒落满身,又了无痕迹。

    月光下只能看见他手指之间那已经有些老旧的羌笛上,散射而出的粼粼碎光,还有那几乎要与周遭黑暗融为一体的轮廓。

    陆锦惜看不见他神态,只能看到那线条冷硬的侧面。

    西北。

    匈奴。

    羌笛。

    吹奏人。

    也不知是此人此刻的姿态太过深暗寂冷,还是这冷夜寒月里下的笛声太过凄清悲凉,她心里面竟幽幽地响起了一声低叹。

    “羌笛何须怨杨柳?春风不度……”

    玉门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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