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一个月以前, 有人说新来的县令会将何县尉一窝端了,绝对会有人讥笑此乃无稽之谈。可谁也没有想到一直在梅县作威作福的何县尉竟是说倒就倒,连点风声都没有就被新任的县令给连根拔起!
起初消息传出来,众人还以为是说笑, 何县尉之所以猖狂不仅仅因为上头有人,还因为他与附近的土匪勾结。若是来个不合作的县令,只需让那些匪徒作乱,就足够让那些个县令喝一壶的。若非规矩所在, 何县尉因是本地人不可成为一方县令, 否则依照他的能耐也不会屈于县尉这一位置。况且对他而言,当不当县令不过是名头上的事, 改不了他是梅县一霸的事实, 有个人顶着还能更逍遥。
可没有想到不过是少年郎的新任县令,据说还是细皮嫩肉的主, 一来就能将何县尉这硬茬给端了。可后来听到嗣昭王这个名字,所有人顿时了然,纷纷啐了一口唾沫, 该!
按理说军政互不干涉,边军一直存在,不管势力多强大, 也不会插手地方之事, 否则就有谋反嫌疑。可现在边军由嗣昭王坐镇那就大为不同, 谁人不知这大佑最肆无忌惮的莫过于嗣昭王。况且他是王爷, 可非一般将士可比, 圣上给他足够的权力直接严惩五品以下的贪官污吏。
这世上从来不乏落井下石之人,众人一听何县尉要完了,纷纷站出来指证他平时如何欺压自己。何县尉本就因势力强大而残害了不少人,只不过苦于实力,所以众人只能忍气吞声,现在一见有镇得住的人出现,自然不愿意放过。若这次不彻底打趴下,以后若是再站起来,必是更加疯狂。不管是嗣昭王还是新任县令,都不过是在这梅县待个几年,不可能一直守护这片土地。
何县尉这些年不知做了多少恶事,每一桩都是杀头的大罪,这次就是神仙来了也救不回他的命!
有封焕在,何县尉被上头高度重视,又因证据确凿很快判了下来。令庄重震惊的是,竟是要满门抄斩。一时间梅县腥风血雨,大家这才真正的感受到何县尉是真的倒台了,被拔得连根都不剩下一点。
何家灭门的那一天,整个梅县竟是张灯结彩燃放烟花,所有人脸上都带着灿烂的笑容,一副守得云开见月明模样。更是有人给庄重送来牌匾,将庄重称之为庄青天。压在梅县上空浓重的乌云渐渐散去,让当地百姓更加有盼头。
“怎么皱着个眉头,莫非这牌匾不合你意?”封焕见到庄重蹙眉望着屋檐底下的牌匾,走上前去用指尖抚平。这牌匾是当地百姓送的,以上书‘清正廉明’。
庄重这才将视线移开,摇头道:“只是有些感慨,这牌匾也是在提醒我,若做不到这上头四个大字,下场就如同何兴一般,连个孩子都保不住。”
他毕竟来自现代社会,从不曾见过如此严苛的刑罚,真正的是一人犯罪全家遭殃。何县尉家中甚至还有走路还歪歪扭扭的小儿,竟也未被放过。虽说他从前看到一些残忍至极的凶犯,心底诅咒他祖宗十八代,可真正看到这样的场景难免有些于心不忍。毕竟何兴是罪有应得,可那些不懂事的孩童却实在无辜。
封焕自然知道他心底在想些什么,只当是他和尚当时间长了难免心慈,可于他而言,如此手段虽说狠厉了些,却可以斩草除根,他可是见过不少几十年后卷土从来复仇的事件。况且血债血偿,这些孩童无辜那些受害者又何尝不是,既然生于这样的家,还曾经受益,自然要承担相应的责任。怪只怪运气不好,成王败寇。
庄重并不知封焕所想,否则必是无语,这三观真是太不正了。
“不用担忧,你不会像他。”
庄重以为封焕说的是他不会像何兴一样成为蛀虫败类,笑道:“我也是人,难保以后不会被腐蚀。”
封焕扫了他一眼,“我说的是你与我注定无后,也就不会保不住自己的孩子,除非你会生。”
……
“浑说什么呢。”
封焕皱起眉头一脸不悦,“莫非你以后嫁给我还想纳妾不成?”
在大佑男子成婚,虽说名义上‘嫁’之人不可纳妾,可实际却不一定,端看一个人在家中地位,男子成婚虽非主流,可形式内容却相对自由,一切看自身的社会地位和家庭背景。
庄重更是无语,想到什么眯眼道:“你莫非有这念头?我告诉你,甭管你是什么王爷,若真想与我在一起,就不可有其他人,男女牲畜皆不行。”
封焕顿时乐了,若非在乎,又岂会在意?
他将庄重搂在怀中,脑袋蹭在庄重耳边,语气暧昧:“瞧着醋劲大得能把楼都给酸酥了,不过本王喜欢!”
说着封焕还勾起庄重的下巴,惹得庄重忍不住打了个寒颤,鸡皮疙瘩都爬出来了,伸手将封焕的手指拍走。“少给我那没个正形,这事可不能玩笑。”
封焕笑了起来,似真似假道:“这种事你就莫用担忧了,你跟全天下任何一个男子成婚,都不如与我成婚来得安心。如此一来大家都安心了,谁也不愿这样的平衡被打破。”
类似话题并非第一次提起,庄重自然清楚其中含义。封焕有这么大的权力,甚至超越皇子,尤其他还是这样的身份,这对于一国来说绝对是个不安稳的因素。可若封焕真打算与一个男人成婚,且不再纳妾,会让不少人暂时放下心来。外人看来这也是封焕的态度,至少明面上没有那般渴望皇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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庄重哼道:“怎么听起来这般不甘心?”
封焕立马双手双脚表决心,“绝对不会!我趋之若鹭!我现在就等你满十八了。”
庄重自然清楚两个人的约定,顿了顿道:“我不善于妇人打交道更讨厌麻烦,且我不是女子因此有些规矩也是不守的。”
封焕顿时明了他在顾虑什么,“自然,你只需做自己亦可,其他的事不用去顾虑。”
庄重舒了一口气,好在他是个男人,大佑对同性婚姻约束也没那么大,否则遇到封焕母亲可是有得头疼了。他可不想以后还得把精力放在宅斗上头,应付文渊候府那些人已经让他十分不耐烦了。
封焕面上无异样,心中却是在想其他。看来有些事现在就得准备起来,省得以后家中之事把心爱之人给吓跑了。
何县尉一家被抄,整理了三天才将他的所有财务清理明白。当庄重看到账本的时候,不免啐了一口,活该这何县尉被五马分尸,不过是一个小小县尉,财产竟是如此庞大!梅县一年税收也不过是他财产的十几分之一而已。若非何县尉还需要打点上头的人,只怕这数目还要吓人!
而令人高兴的是,在清理财物的过程中,找到了何县尉给上头官员贿赂的账本。这云州一竿子人都被牵扯进来,加之当今官家的决心,想来这云州很快就要大换血了。庄重很好完成了皇帝交给的任务,以梅县为引线,将整个云州换新颜。
“大人,剩下的这些财物该怎么处理?”童师爷看着满满的库房,唏嘘不已。已经交上去了一半,竟是还有这么多。皇上当真看重庄重,竟是留下这么多给他亲自处理。
庄重也被闪瞎了眼,从前他不过是个小屁民,活累还恶心,可赚得那叫个少,哪里有见过这阵仗。自打来了这里,生活翻天覆地的变化啊,经常看到令人垂涎的好东西。
庄重咳了一声清嗓子,“命人下去调查近五年何兴征收的田税商业税等等税收为几何,一一调查清楚,不可有误。
“大人这是要作何?”
“既然这些都是何兴非法所得,多余部分自然要退还给老百姓。若还有剩余,就补偿给何兴所害之人,不能因为一个何兴让百姓对朝廷失望。”
这事在后世实属平常,可在大佑却极少有退回去的,若是偷盗掠夺而来还罢了,像这样多征收的税却是不会退回的,至于判错案让政府赔偿更是想都别想。
童师爷怔了怔却并不意外,“大人爱民如子,令童某佩服。”
庄重摆手,“恭维的话就莫要再说了,这事得查得仔细,莫要让一些不轨之人占了便宜。我可不希望我辛苦到最后,却成了个只会散钱的傻子。”
“属下必是会办得妥妥当当,大人无需担忧。”
“我相信童师爷,说实话我对民生并不在行,只对断案确切说验尸等擅长,以后县里的事还得多仰仗童师爷。”庄重诚恳道。
童师爷是封焕找来的,虽说背景简单,可从这些日子的相处,庄重明了他并非一般人。这样的谋士很有才华,可想要让他对你忠诚、尽心办事却不是容易的事。庄重希望得到童师爷的认可,从而得到他的真心辅佐。掌管一个县并非仅仅是查案断案,还要负责民生等等,这些都不是庄重擅长的,需要有人协助。
童师爷虽是封焕请来,封焕的名声足够震慑,可这些有才的文人墨客却并不吃这一套。唯有打心里的认同,才会尽心尽力。
童师爷拱手,“童某一定竭尽全力。”
不在以下属自称,庄重明了这是童师爷认可之意,心中甚是熨帖。
将何县尉之前搜刮的钱财退还给百姓,这一消息传了出去立马引来轩然大波。虽说之前大张旗鼓的追查并不可能瞒住,如此消息坊间不是没有,可谁也不敢相信啊。这当官的不贪已经是不容易,哪里还有把钱退还的。其他地方还罢了,尤其是云州这边的人根本无法想象。
云州历来是多事的地方,虽说土地肥沃,却因为人祸弄得民不聊生。向来只有被压迫剥削的份,哪里享受过福利。可当众人被锣声召集,然后看着一堆的米粮和银子铜钱,还一个个上前认领画押的时候,所有人这才反应过来,他们梅县来了个好官啊!
让庄重没有想到的是,此举不仅得到当地百姓的赞赏拥戴,更是吸引了不少隐藏在深山里的流民。
云州因为从前经历过战乱,加上地方政局复杂,和地势环境的曲折,深山里藏了不少流民。这些流民从前也是普通的百姓,因为总总原因失去加油所以落为流民。为了方便管理和建设,大佑一直就有将流民归籍的政策。除了流民被捉拿皆充为奴隶,平民不可与流民交易等等强制性歧视政策,还有招抚的政策。只要主动登记,承担相应的责任义务,就能成为平民,甚至还以土地作为吸引,比如开荒所得土地归己所有,可免税三年等等。
可这些举措在云州收效甚微,林中依然藏着诸多的流民。这让云州地大人稀,相当不利于当地的发展。毕竟没有人愿意种田种地,或是做点别的什么,自然经济也发展不起来。
这都是因为当地官员让这些流民失去信心的缘故,也曾有人下山想要恢复平民身份,结果却被抓捕充成了奴隶。如此一来谁还敢冒险,即便山中日子过得清苦,东躲西藏连盐等必需品都难以买到,生了病也没法医治,却也让他们咬着牙不肯回到世俗之中正常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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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这并不代表他们没有这个欲望,谁也不想像过街老鼠一般生活。且每次交易都是要冒着生命危险,经常被那些无良商人坑害,要么贱卖高买,要么被哄骗结果被抓。
因此听到有这么一个官员,竟是将官府曾经搜刮所得之物还给当地百姓,这让他们有了新的希望。因此有大胆的尝试着下山,一探究竟。
而这个人之所以下山也是被逼无奈,因为他的孩子生病了,若无大夫救治必死无疑。
这人一下山就被盯上了,衙役将他押回衙门,他噗通一下跪在地上,朝着庄重猛磕头,“求大人救救我的孩子,若大人愿意救助,我愿为大人效命,将山上流民都劝下来!”
庄重只道:“你的孩子在哪里?”
那人眼睛一亮,“他就在山里头……”
“胡闹!既然生病了就得赶紧送医,若是耽搁了神仙也救不回来!”庄重怒道,随即又赶忙布置,“你们去把县里最好的大夫叫上,带上急救的药,乘坐马车让这汉子带你们去寻那孩子。人命关天,耽误不得!”
那人还未反应,自个就乘坐着从前连摸都没摸过的马车赶赴孩子藏匿的地方。原本心中还有些忐忑,可当看到自己的孩子得到救助的时候,什么猜测都抛到了脑后。待到孩子病情稳定,就有人亲自过来登记,没等孩子病好,自己的田地住所就已经落实。虽说田地是荒地还需亲自开垦,若一年内不开垦会被收回;虽说住所不过是勉强遮风挡雨的茅草屋,可他却是有身份的人了,再也不用担忧被抓住成为奴隶!
“大人,大人,衙门被流民围住了!”
庄重一大早起来,还未洗脸就有衙役冲了进来嚷道,这一下直接把庄重给震醒了。
“什么?这是怎么回事?城门是怎么守的?!”
流民若是作乱这可是非常麻烦的事,尤其云州这地界,民风彪悍,流民人数又多,真的对起来若没有黑骑军,说两败俱伤都是好的,很可能县衙都会被踏平。
庄重一边说一边往外走,希望莫要因为冲突出了乱子。
可他一出门就被眼前黑压压的人群给震慑住了,一群流民跪在地上,请求庄重收留他们,让他们成为真正的大佑子民。
庄重当时就一个感觉,特么这些人是多久没有洗澡了啊!面对腐烂的死尸都没那么臭过,恶臭简直将他给冲晕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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