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咖啡馆，陆思远仿佛一下子轻松了许多，承载了许久的重量慢慢轻了下来。陆思远沿着街边的道路走着，疾驰的车辆从他身旁经过，遇见一个又一个的人、走过一条又一条的街道，没有停歇、不急不慢。

    陆思远已不记得有多久没有这样慢足在路上了，几年？十几年？记忆深刻的唯有曾几何时有一个人拉着他走过了一条长长且昏暗的道路。他想若是当初他陪着父亲沿着那条路一直走下去，是否现在又是另一番光景。

    城市的道路总是比想象中的要长很多很多，明明一眼就能看到的距离走回家却是两个小时之后。

    屋内灯光明亮，餐桌上放着几道已经冷却的家常小菜，客厅里的电视声在安静的空气中一直响着，小小的双人沙发上蜷缩着一个高大的身体，茶几之上积满了一堆吃过垃圾袋。

    给沙发上的人盖上一条薄薄的毯子，关了电视，收拾完垃圾，看着餐桌上已经凉却的饭菜，陆思远的肚子竟然咕噜咕噜的叫了起来。

    没有过多犹豫，陆思远将菜端进了厨房，几分钟之后饭菜便重新端上了桌。

    桌旁陈旭阳支着手臂趴拉在餐桌上睡眼蓬松，略长的头发乱糟糟的立在头上，有几撮扭在一起立天翘着。

    米饭依旧温热，陆思远一边盛饭一边询问道：“什么时候醒的？”

    陈旭阳依旧趴着，睡眼朦胧，道：“刚醒，你去哪里了？这么晚才回来？”

    陆思远没有隐瞒，道：“沈惟约我见面。”

    原本趴在餐桌上的陈旭阳，忽然一下子精神百倍，那惺忪的双眼一下子锐亮起来，声音也随之高了几分，“沈惟？他找你做什么？”

    陆思远安抚道：“你别那么激动！先吃饭，然后我慢慢说给你听。”待陈旭阳坐下，陆思远才接着道，“你之前不是一直问我，用的什么办法说服的沈惟帮我吗？其实很简单我只是和他做了一场交易。”

    陈旭阳急切问道：“什么交易？”

    陆思远道：“你已经猜到了……”

    陈旭阳手吃饭的动作忽然一顿，道：“我只是有些……”

    陆思远道：“我知道这个条件很难让人相信，但是这的的确确就是我和他之间的交易。”

    就这个交易而言，当沈惟提出时陆思远也和此刻的陈旭阳一般难以置信。他此前准备和沈惟交换的条件并不是这个，只是没曾想到为何一番交谈下来沈惟会提出这样的条件。虽然这个条件对陆思远来说确实有些难度，可对公司却没有半点损失，陆思远几番挣扎后就同意了。

    之后很长的一段时间陆思远想了许久也猜不明白沈惟为何会提出这个条件。毕竟这个所谓的交易对沈惟而言，除了知道一个对他来说无关紧要之人的一个小秘密之外并没有任何实际性的好处。在物欲横流又充斥金钱的铜臭味的社会上谁会无聊到做这样的交易，怕也是寥寥无几。

    陈旭阳疑惑：“真的？”

    “真的”，陆思远道，“我没有骗你的必要。”

    陈旭阳道：“所以你告诉他了？”

    “嗯，其实当有勇气对外人说出口后我反而轻松了许多。自从事情发生之后，我知道无论是你，还是贺叔叔、叶姨，亦或者佳茵，这么多年你们从来不敢当着我的面谈论这件事情。而我也确实放不下，毕竟所有的一切都因我的任性而起，到现在我的父亲仍然躺在病床上没有醒来。所以那夜亲眼看见郑之楚酒驾我才会控制不住出手。可是经过此事我想明白了许多事情，我会好好的等，等他醒来说一句对不起。”

    陈旭阳提在嗓子眼的心脏终于慢慢放了回去，诚如陆思远所说，五年来对于件事情无论是他还是贺叔叔一家从不敢轻易当着陆思远的面提起，怕他会控制不住，又怕他把所有事情全部憋在心里，更怕他闲下来心中就会想起……，

    陈旭阳劝道：“你能想通就好，错了就错了，从小到大我们犯了多少错，陆叔叔从来就没有真的责怪过我们，我想这一次他也不会怪你的。”

    “是啊……他不会怪我的。”陆思远道。“他只会怪自己当时为什么不强硬一点把我拉走。”最后一句话陆思远没有说出口。就像很多年前他的父亲一样有许多话是不一定非要讲出口的。

    “想什么呢？这么入神？还不吃的话饭菜一会儿又得凉了。再热可就不好吃了。”

    陆思远道：“就你的厨艺就算热个两三次又能难吃到哪里去？”

    “得了吧！”陈旭阳不屑道，“你可别给我戴高帽子，我受之有愧会起鸡皮疙瘩的。”说着两口将碗中的饭扒拉干净，两手一摊回了客厅。

    等陆思远收拾完厨房，陈旭阳不知从何处搬了一件啤酒盘腿席地而坐，一手拿着啤酒对陆思远晃了晃，道：“喝点？”

    陆思远笑了笑，心中了然，“今晚不管着我了？”

    陈旭阳道：“过了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了，你确你要说的是这句话？”

    陆思远呵呵一笑，道：“当然不是，难得被你允许一次，怎么也要喝个痛快。”说话间陆思远已经坐在陈旭阳身侧拿了一瓶啤酒准备一干到底。

    那一晚，陈旭阳没有离开公寓，窗外的明月爬上枝头，屋内的二人依旧你一瓶我一瓶的喝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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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旭阳昏昏欲睡之间好像听到了“谢谢”两个字。只是那昏沉的脑袋让他已经睁不开眼，也不确定是否是自己出现了幻听。

    拿下合约后的第二周，陈旭阳出差了。没了陈旭阳在旁督促，陆思远又成了无人管的小孩。有一顿没一顿的过着，日子忙碌倒也清闲。偶有闲暇之余会去医院陪父亲“聊聊天”、去孤儿院陪陪小孩，陪贺佳茵逛逛街。日子也就这么一天天过着。

    这日，陆思远正在开月底总结大会。忙碌了许多天不见踪影的贺佳茵却打来了电话。

    暂停已经开了两个多小时的会议，陆思远走出了会议室。

    陆思远和贺佳茵同样认识了长达二十年的时间，彼此之间的感情很深厚，却又不参杂半分男女之情。很多人都说，男女之间是没有纯友谊的，陆思远不敢苟同！贺佳茵不以为意！陈旭阳期期不可！

    “思远哥，晚上一起吃饭呗！今晚我请客哟。”贺佳茵的声音很柔和。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就将陆思远开会时烦躁的心情瞬间融化开来。

    陆思远脑海里拂过贺佳茵的身影，宠溺道：“好，我下班后过来接你，你在公司等我就行。”

    “嗯，那我等你！”

    “好……”

    挂断电话后，返回继续会议。办公室里的人都能感觉出这位老板细微的变化之处。虽然他的表情还是一如既往的严肃认真，但是隐藏在眼底的淡淡笑意还是瞒不过跟着他五年的人。他们也变得随心所欲起来。

    一场会议下来，陆思远没有往常那么疲惫。

    因为要接贺佳茵，会议结束后陆思远吩咐李沫雨后，便提前离开了公司。

    贺佳茵在一家私企工作，平面设计师，待遇也算不错。到贺佳茵办公大楼时才四点半，离下班还有一段时间。陆思远将车停在路边等候。

    一个人待在车上有些无聊，仰躺着脑海里就开始回忆起从前来。

    贺佳茵从小家境优渥，毕业之后她完全可以进自己公司当一个千金大小姐。就连陆思远和陈旭阳二人毕业之后贺文竹也为他们留了工作的位置。毕业就可以就业。这是多少毕业生的梦想。那时候的他们几人本就无欲无求，甘愿平凡，不用自己找工作，陆思远他们自然也不胜欢喜。

    陆思远父亲陆智珉却反反驳道：“年轻人就该出去闯荡，哪儿来的捷径给他们走？前方荆棘也好、妖魔鬼怪也罢、一片汪洋也罢！作为父亲我们都不能给予他们任何形式的帮助。他可以靠朋友、兄弟……只要他能找到这些人给他依靠都可以。但他唯独不能靠的是我们这些父辈。往后是碌碌无为也罢、是撞的头破血流也罢、是功成名就也罢，都得靠他自己走出来。”

    陆智珉的一番话，就断送了三人走捷径的路。毕业后，三人只得灰溜溜的离开校园。陆思远还清晰的记得，刚毕业找工作时，三人经常凑一起对陆智珉的态度进行深刻的批评，明明有现成的工作非得让他们出来四处碰壁。然后第二天继续四处奔波找工作。那段日子现在想来也挺美好的。

    现在再回想陆思远倒是能理解陆智珉的做法了。至少现在三人都过得很好。虽算不上功成名就，倒胜在心底踏实。

    回忆中的半个小时稍纵即逝，没过多久“咚咚咚咚”的窗户声便打断了陆思远的回忆。

    贺佳茵今天穿的很秀丽清新，一套淡蓝色连衣裙，搭配一双细高跟凉鞋，本就个子娇小的她，现在更是将小家碧玉的感觉展露无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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