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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7章 凉风悠悠拂雍亭,春雨潇潇落中琴
    凉风悠悠拂雍亭,春雨潇潇落中琴。

    正月已过,深冬的寒气已然消散了不少,天气回暖,大雁北归,春水潺潺,万物欣欣然地睁开了为霜所覆盖的明眸。

    雍州西北,一条小道弯弯曲曲,一路从岁城蜿蜒至季城。

    无名的道路两旁是田垄与弯下腰去的庄稼汉,泥泞的路上是一个老汉驾着一头老牛,老牛拉着一辆老旧的破木推车,推车上坐着两个年轻人。

    “少爷啊,咱们为啥不去骑马啊。你和咱说句实话,你就是不会骑马吧?”

    车上,一位少年面容羸瘦、嘴小而缩腮、神似猴脸,嘴里叼着根草,毛毛躁躁地问另一位少年。

    另一位少年身着白衣,腰左悬剑,腰右悬青鸾玉佩,玉树临风,好不俊俏。

    这老旧破木推车上坐着的,正是从凉州出发,要游历天下九州的李平、行什二人。

    “与你说过多少遍了,我们此行所为游历而非赶路,何须如此急躁。一路慢行,观赏这山水风土,何其快哉?”

    一路上行什早已就骑马一事向李平问过无数次了,李平则是支支吾吾,次次都是顾左右而言他,就是不正面回答行什的问题。

    至于为什么?这还须多说吗?这凉州长大的种,居然这么大了还不会骑马?

    嘿,这要是说出去,众人不得吐口唾沫,好生笑笑?光笑笑还不算完事儿,笑完了还得说声孬。

    行什撇了撇嘴,嘀嘀咕咕道:“这有啥快的呀。”

    驾车的老汉耳朵可尖着呐,一下子便听见了行什的嘀咕,他哈哈大笑,说道:“小娃娃,你可莫要小瞧老头子这牛车哩。正月刚过,春来回暖,这两日没事儿便下雨,又加上没人来修修,整得这路坑坑洼洼的。

    你要是骑马啊,这要是运气好点,不过是马蹄踏下去上来得慢些,不过耽误点儿行程。要说那些个运气差点儿的,嘿,那便要人仰马翻,摔得你呀,狗吃屎。哈哈哈。”

    行什将嘴里的草吐掉,说道:“老头儿,你可使劲儿吹吧,任凭你把嘴说破了你这破牛车也不咋地啊。人家骑马跑上一个时辰,怎么也得比你这破牛车跑上半天要强得多啊。”

    “行什,与老人家说话客气些。老人家,他为人毛躁,您多担待。”

    “哈哈哈,没事儿,没事儿。俺村里的小娃娃们都这样,不见外的,挺好。”

    李平见驾车老汉没有介意,便又说道:“给您添麻烦了,多亏了您,我们才能省些力气。”

    “小事儿、小事儿。俺也是要去那季城的,捎你们一程没啥要紧的。”

    李平再次表达感谢后,又与行什说道:“这牛车虽然缓慢,但胜在平稳、踏实。路不平,急于策马奔腾难免有马失前蹄之虞,牛车虽慢,却能步步为营、持之以恒。为之须恒,不恒不成。千里始足下……”

    “高山起微尘。”

    李平话未说完,行什便面上带着无奈与不耐,打断了他的话。

    “少爷啊,你这诗一路上念叨了多少遍,连咱这不读书的都给记住了。诶,耳朵起茧啰!”

    李平本就不是什么严厉的人,行什又是与他从小一起长大的,自己一直没将他视作仆人,这般之下,他对于行什根本就是无可奈何。

    一旁的老汉听这主仆的对话,觉着颇为有趣,哈哈大笑起来。

    老牛则是面无表情,老老实实地拉着破木推车一点一点沿着泥泞的小路向前行去。

    忽然咔嚓一声,破木推车一边的轮子陷在了泥泞之中,估摸着是朽木年久失修,那轮子竟是未能淌过来,留在了原地。

    而这破木推车失去一边的木轮子,自然失去了平衡,向左侧倾倒。坐在右侧的李平倒是没有什么大碍,可坐在左侧碎嘴的行什可就没有这般好运气了。

    只听哎呀一声,刚才还在与驾车老汉谈天说地的行什便因失重偏倒。

    这泼猴儿下半截身子倒是还留在车上,可脑袋嘛,则是随着推车的左侧一同栽进了泥泞之中。

    “哎哟喂,老头儿,你怎么驾车的。啊,这些泥巴臭死了。”

    “哈哈哈,这不就失蹄了吗?”驾车老汉知道行什不会恼怒,也是开口笑道。

    李平本来见行什一头栽进了泥泞之中,心中难免担忧,但见行什借着腰力又坐起身来,胡乱地抹去脸上的臭泥巴,又不禁感到好笑。

    李平取出一块方帕递给了行什,笑着说道:“让你这般毛躁,像我一般行正坐直又怎会跌落呢。”

    行什接过方帕,说道:“咱又咋知道这破车这般不靠谱呢。嘿,还不如咱自己走路呢。”

    李平与驾车老汉两人皆是一笑。

    驾车老汉下了牛,走到车轱辘那一看,又拿出了一个榔头在上面乒乒乓乓地敲了几下,最后又看了眼陷在泥泞之中的木车轮,双手一摊,说道:“今儿个点子真背。那轮子不仅陷进去了,还给弄坏了,不能用了。”

    “老人家,那我们该如何是好?”

    驾车老汉又将榔头扔回了车上,自己骑上了老牛,说道:“俺得到前面村子里去借个轮子回来装上,可能要让你们两个小娃娃在这儿等等了。”

    “不碍事儿的,路不好走,老人家您走的时候要小心些了。”

    “嘿,老头儿你要把我俩丢在这儿?”用方帕擦了一下,仍是没把脸给擦干净,行什又呲牙咧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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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驾车老汉正打算回话,忽然脸上一湿,又听见了轰隆一声,三人同时抬头一看,乌云翻滚,雷犼电蛟,豆大的雨水从天空坠落,滴在脸上。

    行什一见下雨,把方帕一丢,立即从竹箱中翻捣出一把纸伞,撑在了李平头顶。伞不大,雨很大,只遮得住一人半罢了。行什左边身子顿时被淋湿了。

    驾车老汉也是取出一间蓑衣披在身上。

    “那边儿!有座凉亭!你们去那儿躲躲雨!俺待会儿去找你们!”

    春雨来得突然,下得声势浩大,驾车老汉不得不扯着嗓子喊。

    李平顺着驾车老汉的手指看去,果真在朦胧的雨幕之中隐隐约约有一座亭子。

    行什左手掬了一抔水,浇在脸上,这才把脸洗干净。李平看了眼这倾盆的大雨,又看了眼行什淋雨的左半边身子,说道:“好!老人家,我们去那儿等您!您走慢点,不用急!”

    驾车老汉也不知听没听见,骑上了老牛,招了招手,便慢悠悠地消失在了雨幕之中。

    行什又背起了竹箱,说道:“少爷,咱快去躲雨吧。”

    李平颔首,随即提着衣摆,垫着脚尖,快步和行什一路向着亭子小跑而去。

    待到两人跑近了那凉亭,便见到凉亭之中已有两人在此处避雨了。

    两人跑到了凉亭,行什卸下了竹箱,收起了伞,李平则是拍打了身上的雨水。

    凉亭不小,十二根柱子竟是都书写着对仗工整、文辞上佳的诗句,诸如:

    “有龙于飞,周遍天下。五蛇从之,为之承辅。龙返其乡,得其处所。四蛇从之,得其露雨”此类。

    亭中坐着一年轻男子,看着比李平年纪大一点,穿着黑底金丝勾边的衣袍,样貌同样十分俊朗。而黑衣年轻人身边站着一位同样身穿黑衣、带刀的中年男人,黑衣之下藏着健硕的肌肉。

    黑衣年轻人看见了李平进来,微笑着点了点头。李平自然不能失礼,拱手还礼。

    而年轻人身旁的中年人看见了李平左侧的佩剑,便带着警惕盯着李平、行什二人。行什放好了东西,便带着好奇瞧了瞧这穿着黑衣的年轻人和中年人,见那中年人盯着自己,也不胆怯,对着中年人凶狠地呲牙咧嘴。

    中年人见行什突然面露凶相,下意识地把拇指顶在了刀鞘上。

    你瞅啥?

    瞅你咋地?

    啪——

    “哎哟!”

    李平一转头便看见行什一脸猴样,直接一巴掌轻轻拍在了行什的脑袋瓜子上,又歉意地说道:“不好意思啊,他性子如此,还请见谅。”

    行什抱着头,不服地说道:“少爷,那家伙瞪咱。”

    那年轻人一笑,说道:“无妨,是我家下人先失礼了。阿翁,还不向两位朋友道歉?”

    阿翁答应了一声,便抱拳说道:“是在下失礼了,还请两位公子见谅。”

    行什正想得意地再说几句,便被李平一把拉住。

    “未有失礼,不必道歉,快快请起。”

    四人之间也不再言语,李平拉过行什,两人坐在亭子西边。李平从竹箱中取出书来,伴着雨声沉浸在书中。

    行什陪着自家少爷读了一会儿便觉着无聊,打着哈欠走到了台阶坐下,随意地拨弄着水玩。

    春雨落在地上、亭檐溅起水花,滴滴答答,清脆悦耳。

    李平一边读着“雨打梨花深闭门”,一边听着雨,忽然雨声之中,又跑进了一段幽幽的弦乐声。

    抬头一看,只见那黑衣年轻人不知何时取出了把琴,横在亭中的石桌上,闭眼抚琴。

    那琴七弦纤细洁白,琴身是檀木的深红色,古朴而又典雅,凤额之处,精雕细琢出栩栩如生的凤尾。

    此乃中州一绝的凤尾琴。

    严柳善琴,李平耳濡目染之下,对于琴也有所研究,一眼便瞧出了此琴的不凡。

    闭眼沉浸在自己的乐声之中的黑衣年轻人自然不知道李平成了自己新的听众,还在抚弄着琴弦。

    伴着春雨之声,琴音婉转,悠长深远,幽幽暮暮,如泣如诉。

    黑衣年轻人手指一顿,再又抚琴,琴声顿生变数。

    表则风平浪静,里则潜龙在渊,常为细水长流之感,时有山崩海啸之势。

    最终,琴声渐渐归于平静,黑衣年轻人双手按住琴弦,琴声顿息,仿佛这一按,就连连绵的春雨的声音也停住了。

    黑衣年轻人微微一叹,睁开了眼。

    “春色荡漾,兄台何故叹息?”

    黑衣年轻人微微一愣,有些惊讶李平的突然发问,他自嘲一笑:“叫你见笑了,我不过是照谱弹奏罢了。此律多少有几分凉色,因此而叹。”

    李平面露疑惑,问道:“我闻此曲,分明是龙潜于渊,欲飞而止。似有怀才不遇之感,好像不是兄台所言。”

    黑衣年轻人一愣,一旁站着的阿翁目光凝重,紧紧盯着李平。

    年轻人脸上露出了几分欣喜,说道:“这位朋友竟然知我!古有伯牙子期高山流水,想不到竟真有人能闻我琴声,知我心意。请坐。”

    李平饱读诗书,自然知道伯牙子期的典故,当下有些不好意思,坐下说道:“兄台谬赞了,我不过是略同音律罢了。”

    “你这是过于自谦了。”黑衣年轻人又是一叹,“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自然有所忧心。”

    黑衣年轻人很快便调整过来了,又说道:“烦心之事便由他去吧。对了,还未请教朋友名字,敢问尊姓大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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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尊姓大名当不起,在下临渊李平,木子李,太平之平。平也请教兄台姓名。”

    黑衣年轻人一顿,模仿起李平的说法说道:“吾乃太原陈邦。耳东陈,定国安邦的邦。”

    “见过陈兄。”

    “见过李兄。”

    文人之间嘛,难免有些繁文缛节的穷酸礼议,但这也是无可厚非,毕竟谁叫圣人他老人家就是怎么说的呢,哪个读过书要是没这么讲究,不消圣人,他夫子便要打他手心。

    “还未请教陈兄此曲之名。”

    “自己闲暇之时所作,无名,不过是自娱自乐罢了。今日叫李兄听了去,当真是贻笑大方了。”

    “哪里哪里,陈兄大才平所不能及。”

    两人都是懂音律之人,相见后自然多聊了几句,从五行文武七弦,聊到了凤尾、龙须两大琴种,从伯牙聊到了如今长安的琴仙白闻。

    不同于李平,陈邦讲话幽默风趣,就连行什都坐在一旁听得津津有味。

    “陈兄,敢问这雍州可有什么名胜古迹。我与行什二人游历至此,甚是不熟,还望指点一二。”

    陈邦眯着眼,说道:“想不到李兄也是风雅之人。要说这雍州啊,非去不可的,便是恒山了。恒山乃五岳奇绝,山峦叠嶂,奇石遍地,怪松攀壁。攀至一半啊,便能瞧见云海翻滚,远处的飞鸟在云中时隐时显。要是到了山顶,那可就不得了了,便如同仙人一般,妙不可言……”

    嗯,看来行什当真是棋逢对手,将遇良才了。

    又是一个能说会道之人,只不过行什言语夹杂着市井的粗鄙之气,而陈邦则是隐约之中有几分儒雅。

    “喂!”

    众人朝亭外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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