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师兄要回来了？”寇希好奇地问道。

    从狄青的口中寇希知道惠仁收了四个徒弟，大师兄跟师父的时间最久，二师姐比较神秘，狄青不敢多说，师父也从未提及，三师兄狄青本是师父收留的孤儿，直到两年多前才正式收为弟子，第四位便是自己，按惠仁的说法，自己将会是关门弟子。

    “嗯，你大师兄前段时间有事出海了，最近应该快回来了。”惠仁和尚这些天忙于考察寇希，与寇希的对话多限于天文地理，诸子百家。师徒二人真正单独相处也就上次让寇希写字的短暂时间和现在。

    惠仁见寇希的心境似乎发生很大的变化，也有意和寇希多聊几句。

    “想必你从狄青那里多少知道了一些师门的情况。”

    “三师兄跟我说过一个大概。”寇希来天宁寺也有一段时间了，悠闲时光也就两三天，自从惠仁踏足学堂开始，寇希就如同回到了当年高考的日子，抄不完课文，背不完的文章，关键是只要不能在规定时间完成，不是一顿毒打便是没有饭吃，简直是惨无人道。

    这些事情惠仁自然不会是亲自完成，三师兄狄青被惠仁委以重任，每天负责监督寇希完成该有的课业，执行寇希该有的惩罚。寇希不得不承认，狄青真的是个很有原则的人，执行起命令更是六亲不认，无论寇希想什么办法，都得不到半点通融。

    好在狄青还是很关心自己的小师弟，偶尔狄青会给小师弟做一下思想工作：比如体谅一下师父的苦心孤诣，比如师兄们和那些天才儿童都是这么过来的，忍一下，熬过去就好了。

    从狄青口中，寇希知道了大师兄叫钱不多，是个身材魁梧，武艺高强的人，也是个很能搞钱的人，起码狄青是这么认为的。

    师父喜欢行侠仗义，所以收留了很多孤儿。这些孤儿带在身边肯定不行，大部分都被安置在当地的寺庙里生活和读书。看在彼此都是佛门弟子的份上，寺庙僧侣会为惠仁提供几间空房，但生活和读书是需要银子的。佛祖的金身都还没有镀满呢，哪有闲钱去管那些孤儿。

    所以，银子的事情还得惠仁自己想办法解决。

    好在惠仁有个能搞钱的大徒弟，按照狄青的说法，钱不多擅于经营，师父收留的那些孤儿都是大师兄在负责照顾。

    “为师一生漂泊，名下共有三名弟子，你大师兄钱不多善于经营，无心武学，狄青生性耿直，习武天赋极高，至于你，入门时间不长，且有自己的际遇，为师还没想好该如何教你，但有一点要你明白，不得做伤天害理之事，否则为师定然饶不了你！”

    “师父放心，徒儿绝对不会做伤天害理之事！”寇希对于惠仁的这个要求还是很认可的。

    惠仁对于寇希的承诺很满意，接着说道：“三生浮屠不忘归处，黄粱美梦终归成空。为师不知道你的际遇是否与此有关，但那些经历或可以成为助力，切莫当成依仗！”

    惠仁认为寇希的际遇应该是黄粱南柯一类的经历，可能在梦中已然过了一世，醒来之后记得一些前事，现在虽然看似聪慧，不过是比常人多一些经历而已。

    这些天他通过各种方式考核寇希，虽然寇希表现出众，天文地理，诸子百家无所不知，有些见解甚至精妙异常，但却并非真正聪慧，甚至反应和背默课文的能力都不及后山学堂的几个小孩。

    他希望寇希不要依仗着自己这一特殊经历，而忘记了自身的根本，寇希的身份有些特殊，未来也许会面对狂风骤雨，仅凭借一点梦中的经历是很难独善其身的。

    惠仁的话让寇希有些难以理解。他不知道三生浮屠是什么意思，黄粱美梦大致意思却是知道的，尤其是最后一句话，他是听懂了，惠仁也许正是看穿了他的一些小把戏，才出言敲打，希望他能够秉持正道，不要耍小聪明。

    自从来到这个世界，寇希的内心其实是骄傲的。从现代社会到农耕时代，见识与格局跨越千年，对于这个以牛马为生产工具的时代，他内心有着很强的优越感，自己随意制作的鸡精便能让寇五流连忘返，随意书写的一首词便引得惠仁茶饭不思，甚至于故意显露的瘦金体书法，也足以让寇准惊叹不已。

    然而，事实并非如此。寇准在见识过寇希的瘦金体之后更多是联想当年智空的谶语，惠仁在品尝他用心制作的面条之后也能克制欲望，出言提醒他。古人也许在见识上不如今人，但聪明才智却绝不比今人差之分毫。

    “师父，其实……”寇希打算乘着惠仁心情平复，师徒二人关系融洽，将剩下半阙《永遇乐》适当修改一下后告知惠仁，他不想让惠仁再纠结这半阙词。

    “你不用跟为师说什么！”惠仁以为寇希会说出其梦中经历，当即制止了寇希：“为师和你父亲一样，对于你的际遇没有兴趣，你父亲将你送到我这里，其实是因你不再愚笨，希望你多学些本事，将来有些自保能力而已。”

    “师父，我不是那个意思！”惠仁的话让他更加感动，寇希坚定了自己的决定。

    “那你想说什么？”惠仁好奇地问道。

    “徒儿……徒儿……其实知道那首词的下半阙！”寇希鼓起勇气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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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寇希看着惠仁和尚的脸色，瞬间后悔自己刚才说出的话。

    “那你还不赶紧给为师写出来！”惠仁和尚咆哮更胜怒目金刚，禅房外的飞鸟顿时受到惊吓，纷纷飞起，在寺庙上空盘旋喧嚣，寇希觉得整个天宁寺犹如在惊涛核浪之中不断摇摆。

    “元嘉草草，封狼居胥，赢得仓惶北顾。一十六年，望中犹记，烽火澶州路。可堪回首，燕京城下，一片青牛白马。凭谁问，年少稚子，可敢战否？”

    寇希只能将其中的典故作些修改，也不管改编之后是否符合韵律，先交差了事。总不能将原作写出来，那样或许会让惠仁热血沸腾，徒增烦恼就不合适了。

    “元嘉草草，封狼居胥，赢得仓惶北顾……”惠仁看着宣纸上的下半阙词，有些吃惊地看着寇希，“这首词真是你写的？”

    “呃……这只是我一时兴起而写，当时写了上半阙后便觉得不太合适，所以不敢将下半阙写出来！”寇希当时只是有股写字的冲动，也没有考虑太多，将自己最拿手的《永遇乐》写了出来，中途才觉得不妥，所以便没有写下半阙。

    只是没想到惠仁居然是个读书人，对诗词的兴趣比字的好坏更大，这让寇希骑虎难下。虽然今天惠仁将一些话挑明，一副谆谆长者模样，但保不准后面还会追问这半阙词，说不好自己又会遭受非人待遇。

    “嗯！确实不太适合，若是此词传出，必定会让朝廷难堪，你考虑的很周到。”惠仁点了点头，眼中满是欣赏。他以为寇希只是因为下半阙词的隐射含义不合时宜，而没有将下半阙词写出。

    诗词以铭志，下半阙词里暗含嘲讽之意，也有铭志之心，寇希少年就有复燕云之志，定是受了寇准的影响。想到此处，惠仁越想越满意，看寇希也是越看越喜欢。

    他们这一代人，或多或少都有些燕云情节，对于石敬瑭献出燕云十六州给契丹更是恨之入骨。这十多年，因为澶渊之盟，宋辽休战，双方承平太久，士大夫们忙着编造天书，年轻人沉迷于勾栏画舫，人们已经忘记了北边还有一个强大的契丹一直虎视眈眈。“好战必亡，忘战必危。”寇希小小年纪便志在燕云，让他感觉后继有人，这个关门弟子当真是没有收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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