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千欢被他吓了一跳,睁圆了眼眸,像是受惊的小兽。刺骨的水珠沿着指骨滑落,顾千欢蜷缩手指,掌心里指腹相互摩擦,细微的电流在皮肤表层流淌。
他默默垂下眼睫,声音轻柔:“我在醒花。之前不是说百合花打蔫了吗?醒一醒就好了。”
顾风曜挑眉,还是第一次听到醒花,跟着青年视线,桶中浸没一整束百合,隔水看花,它清透的水中安静盛放。
不动声色地收回视线,最终落在青年侧脸上,棉质的睡衣衬出柔软的轮廓,他心中一动,抚上青年眉眼:“喜欢百合花?”
顾千欢动作一滞,点头,眼里悄悄升起一点亮光:“你知道它叫什么名字吗?”
顾风曜轻笑一声,笑他问题幼稚,但他心情很好,仍旧回复道:“香水百合。”
他未曾发现,青年眼里的光骤然熄灭,又像是早就预料到,顾千欢拿起一束花,一整束花的清醒需要漫长的等待。
他的所求需要更多。
顾千欢没接着回答下去,在将要按下去的时候,顾风曜突然接过花束,他的手掌比顾千欢要大出一圈,轻而易举便包裹住他。
顾千欢整个人也被他圈在怀里,男人炙热的吐息喷在颈侧,染出一点绯红:“你生气了?”
顾千欢摇头,细碎的发梢扫上男人下颌,勾起一点痒意,指尖的冷意掠回他的注意力,像最耐心的掠食者,盯着白嫩的脖颈,背后的阴影也浮出獠牙的影子。
一束一束的花洇进水中,顾风曜眸子俞深,他的耐心终于告罄,把人抱上沙发,棉质的睡衣落在脚边。
不远处的红色塑料桶里,白色百合花默默盛开。
顾千欢被他折腾得不轻,沙发很软但到底地方小,他乖巧地蜷在一侧,被动又乖顺地承受,漂亮的眼睛泛起一圈可怜的潮红,不知道哭了多少次,但只有受不住了才会发出一声泣音。
越隐忍越勾人。
顾风曜是个男人,他摆脱不了男人的劣根性,只想青年永远攀附自己。
越是听见他压抑的哭声他越兴奋,有些变-态般欲罢不能,兴起时折下一枝花,插在青年红唇上,白得耀眼,红得妩媚,最后揉成一团糜烂的花酱。
事后,顾千欢倚靠着他的胸膛,白皙的颈间艳色斑驳,一层一层的吻痕叠压下去,如同春色堆砌出的美人。
他软软窝在顾风曜怀里,细长指尖把玩着男人领口一排黑色扣子。
顾风曜拧着眉头,正要说些什么,手机骤然响起,铃声打断他的思绪,顾千欢接通手机,是李韫。
他是来通知消息的:受天气影响,镜大全体师生放假三天,而顾千欢的课大多在周二周三,正好略过去。
末了,李韫突然提起另一个话题:“千欢,之前的事没对你造成什么影响吧?”
顾千欢愣了一瞬,指尖抓紧那颗黑色扣子,衣领被扯动,顾风曜低头看他,青年正哑着嗓子问:“老师,您指的是什么?”
电话那头的人沉寂一瞬,才道:“周日那天傍晚,你在学校被人欺负,因为支路没有监控,我们也不知道是谁,但是这件事造成影响极其恶劣,学校一定会继续严查下去,这几天,你就在家好好休息。”
“至于比赛,如果可以的话,换一副作品吧。”纵然隔着电话,李韫语气里的惋惜仍旧清晰可听。
李韫得知消息时心痛得简直不能呼吸,即使他强烈要求,但事发地没有监控,事情被发现时对方早就跑了,根本无迹可寻。
顾风曜听着电话里的声音,视线落在青年发顶,一个小小的发旋映入眼帘,原来他的画,是要参加比赛的。
两人间的通话顾风曜听得清楚,他见到时那幅画已被彻底毁掉,但能得到李韫如此之高的评价,一定很好。
顾风曜何等聪明,一瞬想明白其中关窍,他揉揉青年发丝:“你想我怎么做?”
顾千欢沉默地低下头,看不清他的表情,指尖死死攥紧他胸前的口子,指尖隐隐泛出惨白色。
顾风曜定定看着他,强硬地问道:“说话,欢欢。”
顾千欢眨了眨眼,眼里水光闪烁:“我不知道。”
他的视线落在房间一角,顾风曜顺着看过去,画框伫立那里,落下阴影,风干后的画框上千疮百孔,破败不堪。
顾千欢环住他的脖颈,语速急切苍白:“顾先生,那是我一笔一笔画出来的,我想带回来给你看……”
他语速愈来愈慢,未完的话隐匿在沉默中。
顾风曜眼神阴沉,动作猛地一顿,他的视线掠过青年发梢:“好。”
他这人什么都吃过,就是不肯吃亏。况且,石演也是在打他的脸。
来不及说其他的,另一道铃声响起,顾风曜本想挂断,在看到备注时犹豫一瞬,点击接通。
是顾毅程。
顾风曜穿着便服离开,临出门时站定,他凝视青年,指尖挑出内翻的领口:“欢欢,一切都会如你所愿。”
顾千欢愣了一瞬,扣上最后一颗扣子,他抿紧唇角,抿成一条直线,嫣然的红沿着唇纹晕染,水光柔润。
顾风曜眸色渐深,目光微凝,听见他说:“顾先生,我只想你好好的。”
他越是这样说,顾风曜越是烦闷,心头像是有一股抒发不出的郁躁,他长腿一跨,高大的身影消失在雨幕中。
天色昏暗,他站在门边。冷风如刀,携裹着刺骨寒凉吹得皮肤泛红,顾千欢轻轻抬头,那张漂亮的脸上笑靥诡谲,无端地叫人脊背发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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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知道顾风曜是什么性格,被他利用得彻底的石演结局总不会好看。
顾千欢迈着步子回去,在书房抽了一本书,蜷在椅子上看起来。
和他相比,顾风曜回去已经是下午三点多,连绵的阴雨天气下,黑夜早早降临。
顾风曜身上带着一股潮气,肩膀沾着水珠,他正欲脱掉身上的外套,才发觉家里没有一个佣人,抬眸望去,客厅灯光白得刺眼。
顾毅程就在客厅里等着,一侧是林枚媛,连顾琛都察觉到凝重的气氛,乖乖趴在学习桌上写作业。
顾风曜扫了眼,步伐微顿又恢复正常,三堂会审?
“你还知道回来啊?”顾毅程沉着脸,脸色很不好看:“怎么不一直住在外面,还知道有家里人吗?”
林枚媛扯了扯丈夫:“你小声点,孩子好不容易回来一趟,还有顾琛看着呢。”
顾毅程语气一滞:“你也不看看他做了什么?再不管管,他是要上天吗?”
顾风曜露出一抹讽刺的笑,拍拍肩膀上的水珠,笑问:“我做了什么怎么就上天了?”
顾毅程险些气死,硬邦邦开口:“你跟那个小情——”复又想到即将上初中的小儿子,顾毅程硬生生改口:“算了,你那个男朋友,他到底怎么回事,还有石家今天上门,明里暗里都是求情,说你拿捏他们命脉,你又干了什么好事?”
顾风曜嗤笑一声,坐在沙发上,从果盘里拿了个苹果,脸上带着几分漫不经心:“您说得对,我确实干了件好事。他们既然不做人,我也不把他们当人看。况且,那不是他们应得的吗?”
做作业的顾琛悄悄抬头,正看见顾风曜傲慢地敷衍,捏着笔一脸惊叹。
哥哥赛高!
他的偷窥正对上顾风曜的视线,顾琛被当场抓包,咬着笔头低下头。
顾风曜收回视线,看着顾父,将事情原原本本说出来,顾父愣了一瞬,到嘴的话卡在喉咙里,一侧的林枚媛更是惊讶不止,呐呐说:“他们中午来的时候,说的可不是这个。”
林枚媛死死抓紧手里的丝巾,脸色忽青忽白。
顾风曜轻笑一声,还能不清楚事情始末,无外乎石家觉得俩人已经退休,想着糊弄过去,心念百转间,他突然放软态度:“您可以跟石家联系,明天让石演来找我。”
至于其他的,他可什么没应承。
顾风曜起身就要离开,敛起脸上笑意,眼底几分漠然。在这个家,他怎么都待不下去。
顾毅程叫住他,脸上露出别扭:“你和你那个男朋友呢,进展到什么地步了,准备什么时候带回来?”
林枚媛想缓和气氛,跟着说:“我听说,他也是油画系,真巧。”
她的话没说完,被丈夫扯了扯,顾毅程叹息一声,妻子一直被他宠着,人情世故上不见增长,怎么能提起那件事呢。
果然,顾风曜眼眸黑沉,笑了,凉薄又淡漠:“带什么?不过是一个宠物,玩腻了就扔。”
他说完转身,顾琛噌地一下站起来,小跑着跟过去,抓住他的衣角,嗫嚅着说:“哥,我能跟你一起走吗?”
“顾琛!”林枚媛声调拔高:“你哥哥还有工作要忙,你怎么能这么不懂事。”
顾风曜看着她,小孩子被她抓得死紧,他知道她在想什么,脸上却丝毫不显,而顾琛,他低下头,不肯放手:“哥,我想跟你走,我不想上学。”
林枚媛第一次知道一个小孩子力气也这么大,衣角被她强硬地一寸寸掰开:“……听话。”
顾琛脸色通红,连哭都隐忍不发,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我不想上学,不想……”
声音渐渐低微下去,林枚媛终于掰开,示弱道:“那咱们今天不去,明天再去吧,你成绩不好,再不补课,小升初还上不上了。”
顾风曜出门,看见肩膀上的湿痕,从始至终,无一人发现。
顾风曜回家时,屋子里一片漆黑,只有书房,隐约传来几丝光亮。
他推开门,眉头不知不觉间舒展。
书房的灯亮着,宽大的办公桌后方,顾千欢蜷在椅子里,姿态乖巧。他脸上盖着一本翻开的书,顾风曜走过去,拿开书,才发现青年白皙的脸上印着几道红印。
他等自己等到熟睡。
顾风曜脑海里浮起这个念头,俯身将人抱起。顾千欢睡得很轻,一刹便醒了,水润的眼睛里满是睡意迷茫,手臂勾上男人脖颈,声线含着几分慵懒:“老公?”
顾风曜步子一顿,嗓音喑哑:“你叫我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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