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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4章
    第4章

    讹来的银子,到底用得自在。

    如燕回想那公子一脸锦衣玉食的小白脸样,面带桃花三分笑,一看就是个整日流连烟花之地、自诩风流的纨绔子弟,手下这银子花的,更是一点也不内疚。

    关于如何赚钱讨生计,她已经有了周全的想法:能够接着东风去百里之外的城镇,所有行业之中,首推便是镖局。可惜她文不成武不行,除了那张脸,最突出的技能,便是做个打杂的丫鬟,连连应征了好多个镖局,人家连门都不屑给她开。

    如燕未免有些丧气,却也不是个轻易认输的性子。

    午膳吃的是馒头夹酱菜,坐在街边,如燕边啃着手里干巴巴的面皮,边数了数包袱里头剩余的几锭碎银,思来想去,只好先委屈自己,做回老本行,当个打杂的丫鬟。

    抬头四顾,对面是个茶馆,门口迎来送往的小二一双色迷迷的眼,正盯着她猛瞧,被如燕一眼瞪了回去;隔壁是个卖布匹的铺子,店门极小,已经有了伙计,恐怕不会多要一个;再往南是个棋社,方才连门都不让她入,说是只接待男客,将她气得够呛。

    思来想去,要想找个牢靠的差事,实在不易。

    如燕只好抱起腿边打盹的老叶,揉了揉爪心的小肉垫,表情严肃,“请教大仙,我究竟该往哪个方向走?”

    猫大仙右爪凌厉,蹭地冒出银光闪闪的小勾子,对着北边某家店铺一指——

    于记赌坊。

    “……赌坊?你确定?”如燕再问,老叶却不耐烦了,从她怀里跳出来,抖了抖屁股,一副趾高气昂的模样。

    如燕走到赌坊门前,抬头看那招牌,总觉“于记”二字很是眼熟。仔细一想,方才那门口立满花姑娘的勾栏院,招牌上头,也刻了个“于记”。

    这赌坊门口人来人往,好不热闹,窥得赌坊里头的内饰,也是富丽堂皇。

    上好红木的雕花梁,四壁皆饰各色羽扇,上头缀了金光闪闪的宝石玉器,就连如燕这样的外行人,也能看出这些器皿乃是造价不凡。主人必定是财倾一方,权势显赫的富甲之人。

    甚至连店内跑堂的,一个个都是带了与常人不同的精气神,眼神聪慧、反应敏捷,长相也都是周正端庄,丝毫不沾那些赌坊中贼眉鼠眼的市井气。这于记赌坊,果与街头巷尾的小店全然不同,倒似个富贵人家才出没得了的高档地方。

    她不过在赌坊门前立了一会,进进出出的宾客中,便有人注意起了她。

    此人穿戴奢华,却坐没坐相,一脸纨绔子弟的脂粉气,身上衣服虽名贵,却让人觉得比之这赌坊的气质,要差了半截。

    幸亏一身行头,多少挽救了此男的恶俗无比,人人见了,也要尊称一声“赵六爷”——乃常出入各大赌坊妓院的公子哥赵六是也。赵六在家排行老六,爹娘对他没要求,自己也对争家产没欲望,于是日日花天酒地,寻欢作乐。

    赵六生平喜欢美人,尤其喜欢媚态入骨、骚气十足的妖女。邢如燕虽说打扮不入时,幸好身段长相,都非常讨他欢心,这么默默地在一边观察许久,他这就差了跑堂的,给传话去。

    “请我进去?”

    如燕朝赌坊里张望了两眼,这便见到个油头粉面的公子对她挑了挑眉毛,一脸淫笑。顿时觉得天寒地冻,满身的不舒坦。不过又看到跑堂的手里攥着一摞筹码,对她恭恭敬敬,

    “这位姑娘,那边的赵六赵公子说,这些筹码他来请您,您随意玩,尽兴即可。”

    如燕眼神从这边转到那边,一来一回,脑袋飞转:

    ——那头,端坐的淫笑公子?

    ——这头,手里的一摞筹码?

    低头看老叶,老叶也看她,两相交汇的眼神里,噼里啪啦的火花一闪,如燕悟了。

    对了那头的赵六点点头,如燕拿了筹码,便入赌坊。

    这于记赌坊,果然同那些街头巷尾的小地方不同,里头从六博、樗蒲到塞戏、押宝,样样都有,甚至后院边上,还辟了处斗鸡的场所。跑堂的又都机灵无比,上到坐庄宣字,下到端茶送水,样样都是福至心灵,一个对眼,便心领神会。

    如燕抱着老叶在赌坊里东张西望,样样都挺新鲜,这就看中了最简单的一样——赌大小。

    三枚骰子,放在黑漆金纹的骰瓮里反复摇动,手停下注,赌大或小,甚至对着专门的数字押注,赌得越精确,赔率自然也越大。

    这赌法虽然简单,却没什么新意,如燕立在桌前看了两轮,来者皆是输多赢少。宾客不若其他桌多,她倒是生了兴致。

    骰子在骰瓮里摇摇摆摆,哗啦啦的响声很是动听,庄家手里动作一停,周围几人便纷纷地下注。如燕拿着筹码犹豫半天,便在“大”字和十六点上,都下了注。

    怀里的老叶显然对她的决定感到很满意,听话异常。

    庄家是个年近三十的男子,几轮动作都是敛目凝神,难得看到有人押了这样精确的字数,面上虽未动声色,却也难得地抬头看了她一眼。

    手里骰瓮即开,两个六点,一个四点,竟真的是个十六!

    周围几个零零散散的赌客不禁哗然,这可是一赔两百的比率,如燕虽然只在十六上头压了两枚筹码,这一来一去,手里却顿时生了好几十两的银子。她似乎也未料到自己手气如此之好,一双凤目瞪了老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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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手里的猫儿倒是镇定,轻轻“喵”一声,玩起了面前的筹码来。

    两边一来一回,不消多久,如燕便是赚了个钵满盆满,周围赌客纷纷哗然,也跟着下注,不消三场,坐庄的便是满头大汗。

    这回不仅是一般赌客,就连赵六都对如燕另眼相看,反倒不急着上前搭讪了,跟着一边连连下注,好乘着东风大捞一笔。

    偏偏如燕虽是赢多输少,却也不是场场都中,丝毫见不得作弊的嫌疑,两方僵持了几轮,忽见掌柜的跑来庄家身边耳语几句,庄家居然就停下了手里的骰瓮,静立一旁。

    “不赌了?”

    如燕面前堆了小山似的筹码,在掌心里滴溜溜地转了半天,看那庄家一脸肃穆,低头敛眉的,好似见了猫儿的老鼠,心里多少有些难掩的爽快。没想到上辈子在外流浪,仰人鼻息地活,如今重生于世,不过随意地来赌坊逛逛,竟也能得到这般的好运气,

    “本姑娘倒是手气好得很,开店做生意的,怎能不奉陪到底?”

    “姑娘想要玩,在下自然奉陪到底。”

    耳边忽然出现的男声,距离极近,那微潮的气息喷洒在耳廓之上,直痒到了人心里去。如燕心里一跳,却不是害臊,而是惊愕,“你陪我赌?”

    来人一身月白长衫,齐整帖服的厚缎面料,穿在他身上,却居然也带了飘飘欲仙的温润味道。烫金的玉环束起乌发,眼眸带笑,克己复礼,整个人的气质,乃是同这骄奢淫逸的赌坊,截然不同。

    细看这身袍子,上头密密绣了翠竹银纹样,穿在身上,竟是比昨日的锦衣华袍,更要俊朗数倍。

    此人走到何处,都是夺人眼球的温柔公子,倒是立在他面前的如燕,一副媚态入骨的长相,举手投足,十足都是个勾引良家公子的妖女。

    白衣公子见她呆了呆,面上笑意更甚,好似春风拂面,看得人跟着身心卸了戒备,就算是冬日积雪,恐也消融其中。

    “在下与姑娘,倒是颇有些渊源。姑娘身上的伤,可好透了?”

    语罢,颇为担忧地低头,目光在如燕的脚上来回偱溯。

    面前这自称“姓于名暖”,面上笑得越是和气,就越是叫如燕手心发凉、背后冷汗的公子,竟就是是昨日被她讹了几两的华袍公子!

    于暖。

    ——于记赌坊。

    邢如燕顿悟,想起昨日险些被马车撞,是因了老叶,今日来这赌坊,也是因着老叶。老叶就算不是只真神兽,恐怕也不是单纯的肥猫。

    低头瞪它,却只见那油水夯足的大肚子,还有隔着肚皮直挠痒的小脚丫,显示:此猫正装无辜中。

    如燕下狠手捶了肚子:死肥猫,居然敢给她下套钻!

    见如燕不说话,于暖索性转了话题,“姑娘赌艺非凡,不觉骰子大小过于无趣?不若我们来赌个新奇的,倒也算输赢爽快,不枉此行。”

    于暖面上笑容,总给人亲近和煦之感,若不是如燕心怀鬼胎,恐怕真要听信了他的话。刚要开口拒绝,却听得背后一个尖细声音忽然出场,

    “于老板玩笑了,这位姑娘是我赵六带来的伴儿,恐是不懂规矩,于老板还是莫要见怪了。”

    这话一出,厅里的客人更是哗然。

    方才倒也有人眼见赵六给了这妖娆女子一打筹码,可这姑娘赢到后头,他一脸不置信,跟着下注的举动,却也是历历在目,人人得见。如今事情闹大了,正主老板出马,怎的如燕,就忽然成了他的女伴?

    场中三人面色各异。

    赵六一脸讪笑,周围人指指点点;邢如燕低头敛眉,叫人看不清她面上表情;倒是于暖,听了赵六分明是前来搅混水的话,面上笑容丝毫未变,只是那双弯弯笑眼,却平白地叫人看了心底打颤。

    周围人敛声屏气,都知这于暖的手段,乃是谈笑间,弑人于无形。

    于记别的生意不说,赌坊和妓院,却是天底下做得一等一的招牌。莫要说是洛城,就算远在千里之外的京城之中,于家人这两道营生,也是走得风生水起。

    当初一个小小于府,恍若一夜之间崛起,迅速地在各地开了赌坊、妓院,速度之快,声势之浩大,叫人啧啧称奇。

    到底这开店的钱,都是哪里来的?

    于记又为何只做赌坊和妓院,这两个不怎么光明磊落的生意?

    却是无人能说得清了。

    但有一点关于于家人的消息,却是民间盛传不息

    ——余家大公子,是个痴儿。

    所有赌坊妓院的生意,凡是需要抛头露面,与人打交道的事情,必定都是二公子于暖出面。而大公子于寒,却几乎从未在人前出现过。

    谣传于家那位大少爷,乃是个天生的痴儿。

    从降世起,便是神志颠倒,言语不清,甚至得了失心疯,动不动便要发作一次,每回都要把伺候的下人打得浑身是伤,结果弄得无人敢伺候他。若不是于暖给操持供养着,这个痴傻大哥,还真不知能否活到今日。

    所以,人人都说于家供了两尊神:

    一是财神,二少爷于暖。做生意颇具手腕,又是个眼含笑意、风度翩翩的公子哥,虽说手下开的是妓院赌坊,本人却从不流连花街柳巷,真正洁身自好的正人君子。

    至于那从未出现过的大少爷于寒,则是个切切实实的瘟神。据知情者说,此人眼大如牛、鼻孔朝天、双唇厚实,更是面白似鬼,再加一个神志颠倒,人人唯恐避之不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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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时赵六乃是背负了巨大压力,却也硬要在美人面前撑一回场面。声音带抖,自认豪迈地伸手,将如燕护在身后,摆了架势,抬头挺胸,

    “姑娘莫怕,我赵六自然会护你周全,你大可放心依靠我!”

    身后美人果然娇弱,拎住了他衣角,似有话说,“呃……这位公子……”

    “叫我赵六!”赵六豪迈无比,心生怜惜:女子到底不过是女子。

    碰到于暖这么个正主来了,身后姑娘方才在赌桌前的豪迈志气,此时恐怕早已消失殆尽。他甚至能够想象,背后那身段玲珑的妖媚姑娘,此刻轻靠着他脊背,美目含泪,娇声呼唤他的模样:

    “……赵公子?”

    与美人柔声称呼相比,对面于暖面上若有所思的笑,让赵六心里很不是滋味,这就开口道,“于老板既然是开门迎客,做生意的,客人要赌,你怎能出面阻止?”

    “姑娘要赌,在下自然不会阻止。”于暖笑得更亲切了。

    赵六看着他笑带桃花,也不好再恶声恶气,感到背后女子的呼唤更是着急,“赵六赵公子!”

    他忙调整了面部表情,预备回头安抚之,

    “这位姑娘,你尽管放心大胆地……这是?”

    对面的如燕抱了两打筹码塞到他怀里,面无表情,点头,“方才多谢公子借我筹码,如今小女子双倍奉还,这就告辞。”

    赵六看着如燕一双凤目,里头有坚定有无奈,偏偏没有他方才推断了半天的惶恐柔弱。

    眼看着如燕怀抱筹码,跑去柜台前兑换成了白花花的银子,动作利索,不见丝毫犹豫,赵六一时有些发懵,急着伸手欲挽留,脱口而出,

    “还未请教,呃……姑娘芳名?”

    “芳名就算了,姑娘我同赵公子素昧平生,还是有缘再见吧……”

    如燕左手肥猫,右手行李,银子相击叮当响,就这么雷厉风行地,冲出了于记赌坊。

    身后赵六、于暖,以及围观的一干人等,都愣愣看着她矫健步伐,迅速消失于街道拐角,没了踪影。

    赵六默默收回伸出去的手,面色尴尬。

    于暖对周围宾客微微点头,这就要走。

    踏到门口,却见平日里废话连篇的手下,异常沉闷,面色有异,便唤他,“……陈犀?”

    被唤作陈犀的男子一身劲装,习惯性地摩挲着下巴,眯眼,喃喃,“……很眼熟。”

    “那个姑娘?”

    “不确定,”陈犀摇了摇头,“只是觉得那个背影,在哪里见过。”

    陈犀这个手下,虽然平日里吊儿郎当、看似糊涂,可一柄双刃匕首,却使得天衣无缝,记忆力更是惊人的好。他既然这么说,就定是有所根据。

    于暖想到昨日那个瘫坐在地,假意落泪的柔弱姑娘;再想到今日这个赌场挥金,豪迈不已的赌客姑娘,一时沉默:两日里见了两次。

    会是巧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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