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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59章
    回家后,赵长卿私下对凌氏道,“这幅棋以前是给苏先生用的,我看苏先生很喜欢,拿回来想继续给苏先生用。母亲别告诉阿蓉,她生来尖头,什么都想要好的。要是知道我把棋给苏先生,一准儿说我心偏外人。”

    凌氏心里虽感激苏先生救了赵长卿一命,心里到底是偏着女儿的,道,“阿蓉就是小孩子脾气,你给她用几天又何妨?”

    赵长卿道,“母亲你听我的,不能养成她这掐尖儿要强的脾气,现在她是最小的。母亲肚子里还有小弟弟,将来不比她小。要是她事事都要好的,难道一家子都得让着她。没有规矩不成方圆,以后家里孩子多了,更得立起规矩来。”

    “再说了,母亲看苏先生这个也懂那个也懂,如今又催着我跟苏先生学医术。虽说母亲给苏先生把束脩提到二两,母亲想想,等闲在药店的学徒,不知白白做多少年的工,才能得了师父传授一二医术。”赵长卿笑,“我跟着苏先生这个也学那个也学,苏先生又不笨,她是看咱家为人好,知道礼敬于她,她才投桃报李,一心一意教导我们几个。就是阿宁不乐意念书的人,现在也略识得几个字,三字经背的流俐。外头的孩子,哪有这样的本领。”

    “母亲再看阿白,小小年纪念书无比灵光,日后定要科举的。咱们阿宁与阿白自小一道长大,这岂是一般的情分?如今礼待苏先生,不要说我们兄弟姐妹在课业上受益,说不得子孙也有好处。”赵长卿见凌氏脸上微微松动,再下一剂狠药,道,“再说,我刚学棋时用的就是最便宜的棋。我能用,阿蓉就能用。以后阿宁和小弟弟进学,自然也是如此。咱家本就不是大富之家,孩子多了,母亲又希望我们个个能学着认字,开销定也一日大似一日,定不能养成奢侈的习惯。再说,跟先生学的是本事,又不是比谁用的东西好。难道用好东西就学的好,东西差了就学不好?天底下再没有这样的道理。”

    “何况,一幅棋而已,又不是送给苏先生,给苏先生用而已。”赵长卿笑,“苏先生看到咱家把最好的东西给她用,我们姐妹反倒是用寻常的,人心皆是肉长的,苏先生岂能不尽心呢?”

    凌氏并不是有什么见识的女子,心下又有几分护短好强,原是不愿意赵长卿把这么好的棋给苏先生用的。如今听赵长卿这一套话,凌氏早被劝的回转了心意,摩挲着女儿的脸颊道,“是这个理。果然念书有用,你竟想的比我还周全。”

    “母亲每天要忙一大家子的事,如今又怀了小弟弟,心思都在我们身上,有了好的当然是都要想着给我们的。”赵长卿笑,“我现在大了,也当为母亲分忧啊。”

    凌氏满是欣慰,笑,“你这样懂事,再给你生个小妹妹也不错。”儿子有一个心里就有了底,凌氏现在颇为自在。

    赵长卿道,“肯定是弟弟的。”

    凌氏笑问,“莫不是苏先生跟你说的?”

    “我看到的。”赵长卿真真假假,“母亲说我昏迷了好久,我从来觉着自己昏迷啊。是有个仙女姐姐叫我出去玩儿了,仙女姐姐告诉我的,说母亲肚子里是小弟弟。”

    凌氏惊讶的了不得,“有这样的事?”

    “是啊,仙女姐姐不叫我跟别人说。”赵长卿连忙捂住嘴巴,一幅很后悔的模样望向凌氏,“我怎么跟母亲说了啊。”

    凌氏拉住女儿的手道,“我是你亲娘,哪里是别人。你跟我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真能说吗?”赵长卿犹犹豫豫。

    凌氏斩钉截铁,“当然能说。”

    “仙子姐姐也没说什么,就是叫我出去玩儿,那地方可漂亮了,有鲜花青山小溪。她告诉我母亲肚子里有了小弟弟,还叫我不要受人欺负。”赵长卿悄声道,“仙女姐姐握了握我的手,说是给我的力量。母亲,我现在力气可大了。”她力气的事,瞒不了家人,晚说不如早说,赵长卿索性趁机说了。

    “是吗?”

    “是啊。”赵长卿拿起桌上的一个空瓷盏,单手一握,瓷盏便碎了。

    凌氏吓一跳,握住女儿娇嫩的一双手翻来覆去的看,见没伤着才道,“天哪,什么时候有了这么大力气啊?你也不跟我说。”

    “醒来就有了。仙女姐姐不叫我说出去,当然就不能说了。”赵长卿煞有介事,道,“再说,我醒了才知道昏迷的事。要是早早告诉母亲,二舅母哪里会答应赔钱。说不定她还得说都是她把我气死过去,我才会碰到神仙。神仙姐姐又给了我这样的力气,二舅母还不得倒找着跟咱们要钱呢。”

    “母亲,你可别说出去。仙女姐姐不叫我跟别人讲。”

    “不说不说。”凌氏小声问,“还有没有别的本领,会不会腾云驾雾啊?”

    “不会。就是力气格外大。腾云驾雾得等我以后做了神仙才行。”赵长卿道。

    凌氏思量片刻,一拍大腿,喜道,“总归是好事。只是你在外头可别显摆,女孩儿家家的,这么大力气。哎,要是你弟弟有你这力气,以后做个将军肯定没问题。”又问,“你看到的仙女长什么样子啊?”不想闺女竟有这等奇遇,一跤跌去见了神仙。凌氏这经常求神拜佛之人尚无此造化呢,不禁十分好奇神仙模样相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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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长卿道,“站在莲花台上,跟庙里的菩萨挺像的。”

    凌氏惊道,“我的乖乖,什么叫跟菩萨挺像,站在莲台上的,那可不就是菩萨嘛!”

    赵长卿道,“是吗?我觉着跟庙里的泥胎不大像。”

    “当然是不一样了。”凌氏立刻道,“泥塑的菩萨怎么能跟活菩萨相比呢?唉呀,我的闺女竟有这样的造化。你不早跟我说,既是见着了菩萨,早该去庙里给菩萨上柱香,捐些香火钱才好。”

    赵长卿笑,“过年事忙,母亲现在很该养着身子,千万不能累着。等过了年,小弟弟也稳当了,咱们再去不晚。菩萨胸怀宽广,哪里会介意这个?”

    凌氏到底更以肚子为重,便也应了。

    只是晚间与丈夫悄然说了赵长卿的奇遇,凌氏指着手边的茶盏,“你握一握,能不能握碎?咱们长卿,我看她就轻轻一捏,茶盏便碎了。”

    赵勇不信,道,“不会早就是个快碎的杯子吧。”

    “这我还能糊弄你?”

    过一时,赵勇叫了赵长卿来问,赵长卿埋怨凌氏,“母亲怎么说出去了?”

    凌氏笑,“你爹又不是别人。”夫妻感情好,她凡事不瞒丈夫的。

    赵勇拉她坐在身畔,伸出一只手,“来,跟爹掰手腕。”

    赵长卿只好虚虚的握住她爹的大手,道,“爹爹用力气吧,我现在不敢使劲儿。”

    赵勇当真是吃奶的劲儿都使出来,赵长卿眉毛都没动一根,手腕依旧轻松的竖起,却是不动分毫。赵勇额间累出汗来,都没能动赵长卿分毫,惊叹,“我的天哪,竟变成女壮士了。”

    凌氏笑嗔,“什么叫女壮士?莫这样说闺女,她就是力气稍稍大些。这是菩萨给她的本领。”

    赵勇直发愁,“要是儿子,以后战场打仗,定是个万人敌。咱们闺女,这样宝贝疙瘩的长大,凭生有了这样天大的力气,岂不是英雄无用武之地。”

    赵长卿早有腹稿在胸,稳稳道,“我想过了,自来一饮一琢,皆有天定。既然菩萨给我这样的本领,日后就兴许有用得着的地方。而且,说不定什么时候菩萨还会收回去呢。所以,爹爹和母亲只管作寻常就好。可不能再给我往外说了,菩萨告诉过我不能说出去,要是你们再往外说,菩萨知道了会不高兴的。”

    赵长卿一拿菩萨说事儿,凌氏忙道,“我就跟你爹爹提一句,咱们家的事,自然要你爹爹知道。你爹爹是有见识的人,定有主意的。”

    赵勇的主意与赵长卿不谋而合,道,“咱们丫头说的有理,这事虽奇异,却不好往外传的,自家人知道就成。”赵勇对赵长卿道,“你有这样的本领,以后待人更要小心,对东西也得轻拿轻放。”

    赵长卿笑,“看爹爹说的,我现在就一点力气也不敢用,慢慢感觉着,什么都轻轻的,其实跟以前一样。”

    “这就很好。不要当成一回事,像从前那样就好,该习书习书,说写字写字。”赵勇笑对凌氏道,“咱家这事,的确不能朝外说,不能他们二舅母还不得追到家里来说理么。”

    凌氏抿嘴笑,“以前爹娘都没少跟她生气。偏她早就是个不着四六的,不讲个理,神人拿她都没法子。这回她吃了长卿的教训,怎能心服?的确是瞒着的好。”

    赵蓉自外走来,笑问,“娘亲再说什么瞒不瞒着的事?”

    “你小孩子不懂。”凌氏笑问,“你怎么过来了,是不是你祖母那里要用晚饭了?”

    赵蓉道,“母亲叫我过来跟娘亲说,娘亲身子不便,现在天又黑的早,以后晚上别大着肚子过去,路上黑呢。叫爹爹和娘亲带着我们一道用就行。”

    丈夫就在身边,凌氏笑道,“我现在身子还灵便呢,过去并无妨碍。”寻常都是一家子一道用饭。不过,赵老太太并非刻薄之人,凌氏有孕时,都是叫她自己在房里吃,她是让她随意自在的意思。赵老太太这样大方,凌氏亦从不在婆婆面前失礼,想着总要过去说一声才好。

    赵长卿笑,“祖母这样心疼母亲,母亲就应了吧。再说了,也不只是祖母不放心啊,爹爹肯定也不放心母亲大晚上在院子里走路的,是不是?”还朝赵勇眨眨眼。

    赵勇笑对妻子道,“娘这样说,你就别动了。叫长卿过去就行,等明年生了老四,咱们再一道过去吃,那才热闹。”

    赵长卿起身道,“我这也算代父母尽孝了吧?”

    凌氏笑,“你这张嘴,我算是拿你没法子。莫急,先穿上斗篷,在外头叫白婆子给你点个灯笼拿着,脚下看着路,多劝你祖母吃些。”

    赵长卿说笑几句便去了。

    赵蓉先问候了母亲的肚子父亲的辛苦,方道,“娘亲,这马上就将军府小姐的生辰了,姐姐今年还去吗?”

    凌氏笑,“你姐姐每年都去的,先时她病了将军府还茬了大夫来,如今她身子已是大好,定去的。”

    “娘亲,我能跟姐姐一道去吗?”赵蓉问。

    凌氏笑,“这也不是什么大事,你想去就一道去,只是去了必要听你姐姐的话才好。那天人多,莫冲撞了别人,也莫叫人冲撞了。”

    赵蓉抿唇一笑,乖巧无比,道,“母亲就放心吧,我一定事事都听姐姐的。姐姐认得好些朋友,我也想像姐姐这样,结交许多好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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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凌氏笑着摸摸她的头,“你还小呢。你好生念书,以后定也像你姐姐这样聪明伶俐。”

    赵蓉笑应。

    一时赵长宁回来,凌氏问,“你这是一整天做什么去了?”赵长宁不爱跟女孩子玩儿,今天去凌家,他也没跟。

    赵长宁撅着嘴道,“跟先生玩棋,输了七八盘,足写了三张大字方清了账,先生这才放我回来,可是累得我够呛。早知道这样,还不如跟娘去外祖家呢。”

    凌氏笑,“你先学些蒙学,以后去了族学才跟得上。”

    赵长宁捧着姜蜜水喝了半盏,一抹嘴道,“我又不用去考秀才,认得些个字就成了。”

    凌氏一挑眉,“胡说八道,难道军户就不能考功名了?一样能考。你考出功名来,以后就能直接做官了!”

    赵长宁问,“那能当将军不?”

    凌氏也不大懂,却是一口应下,“当然能!考出功名就能!我听你姐姐说,楚将军就是正经的进士出身!”

    赵长宁欢呼,“那我也要考进士!”

    把小儿子的志向激发出来,凌氏笑着让白婆子上晚饭。

    赵蓉的确很有眼力,凌氏有了身孕,难免有些奇怪的反应。忽然不能闻这个味儿或是那个味儿,赵蓉在旁递茶递水,无比细心。晚间打发了孩子们睡去,凌氏笑道,“长卿聪明,蓉姐儿也乖巧,咱们长宁虽不若姐妹念书灵光,也是个好孩子。”

    赵勇笑,“总归孩子是自家的好。我看别人家孩子,也总觉着不如咱们孩子。”

    凌氏笑,“咱们长卿有这样的奇遇,以后定是个有福的。等年初一,你陪着老太太带着几个孩子去庙里烧几柱香。”

    赵勇向来看得开,“只要孩子们平平安安的就好。”

    “谁说不是呢。”赵长卿神神鬼鬼的菩萨的话当真是笼住了凌氏,凌氏早便喜欢她,如今更是视以为心肝儿宝贝,道,“这孩子打小便格外的聪明,虽有些牛脾气,现在越大越懂事,很是体贴父母。”

    “现在孩子们大了,我想着趁着过年给她们姐妹买两个小丫环。”凌氏同丈夫商量,“不买那年纪大的,就十来岁的正好,价钱也便宜。现在伴在她们身边服侍,等以后大了,才更忠心。”

    赵勇道,“也瞧着有没有好些的小子,给宁哥儿买个小厮,过两年,宁哥儿就该上学了。”

    “这个我也想到了。”凌氏道,“宁哥儿现在还小,以后念书定要小厮跟着的。咱们儿子是个直脾气,这小厮,若买个年纪大的,不知根底什么的,我不放心。儿子跟闺女不一样,你想想,宁哥儿是总喜欢往外头跑的性子。若是买个年纪小的,宁哥儿才几岁,若比他还小,还不知道谁伺候谁呢?”

    凌氏拧眉道,“买小厮的事,还是先看看,有没有合适的。”

    赵勇听着也有理,道,“你看着办吧。”

    凌氏又道,“这回麻烦了六爷,年礼我备一份,待过几天你休沐给六爷送去吧。”

    赵勇笑,“应当的。前儿我见了六爷家的小子,晌午一道吃了酒。以往走动的不多,借这机会该多走动。”

    夫妻两个说了不少话,便歇下了。

    赵家一片融融和乐景象。

    凌家,凌腾放学去祖父那里做功课,待告辞之时,凌太爷将琴赠于凌腾,道,“之前是借你的,这回是真的给你。这还是我祖父传下来的琴,你好生用吧。”

    凌腾微微惊讶,“卿妹妹要的是围棋吗?”赵长卿宰他家的时候可是半点不手软,今年凌二太太把家里过年的新衣裳全都省了。

    凌太爷笑,“你做兄长的有礼让之心,卿丫头虽是女孩儿,也不缺心胸。她说以往看到你在家里摆棋子,想来你是会棋的,便把琴留给了你。你们是姑舅兄妹,莫要生分。”

    凌腾连忙道,“怎么会?在我心里,卿妹妹与亲姐妹是一样的。”一个小小女孩儿,比他还小两岁,心思竟这样难懂难猜。

    凌太爷笑,“那就好。”

    凌腾带着琴回家,凌二太太问,“你祖父又把琴给你了?”

    “嗯。”

    凌二太太跟着问,“那棋呢?”

    凌腾道,“棋给了卿妹妹。”

    凌二太太顿时气鼓鼓道,“真是心偏的没了边儿。有孙子在,倒把东西给外孙女。你祖父啊,一心都是偏着你姑妈家。”

    凌腾道,“母亲莫这样说,这琴三百两不止,值钱的很。再说了,祖父原是叫我先挑,我怎好先于卿妹妹选东西,便跟祖父说让卿妹妹先选。没想到卿妹妹反是选了不大值钱的云子,把这琴留给了我。”

    凌二太太现在视赵长卿如仇家一般,哪里肯知她的情,冷冷道,“你以后少给我犯这样的傻气!你祖父给你选,你便选!你让她,她也不会知你的好!”

    凌腾道,“要是卿妹妹不知我的好,怎会把琴留给我?”

    凌三姐从里面出来,见弟弟抱着琴,叹道,“现在把琴找来有啥用,母亲已经将先生辞退了。”赵长卿要了凌二舅家八十两银子,凌二太太心痛的几宿没睡好觉,这个年节,一家子新衣都没裁。更不必说一月一两银的先生,一并辞退了去。故此,凌三姐颇是惋惜。

    凌腾道,“你若要学,等以后我学来教你。”

    “你又从哪儿学?”

    “礼、乐、射、御、书、数。君子六艺,学里都有教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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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凌三姐赞叹,“还是你好,在学里愿意学什么就学什么,还不用花钱。”

    凌二太太眼睛一吊,“怎么不用钱?八十两银子不是钱!”

    凌三姐闷闷道,“现在说这个有什么用。要是知道赵长卿这样厉害,我才不会去惹她。”私房没要回来,反是害家里赔出许多去。凌三姐也深厌赵长卿,只是,她也更怕赵长卿。

    凌腾进去温书,不再听母姐抱怨。

    过年时,凌二太太拒不去赵家走动,凌二舅索性只带着凌腾去了。

    凌氏面色极好,白里透红的。赵长卿赵蓉赵长宁都是一袭新衣,打扮得干净漂亮。赵长宁赵蓉是龙凤胎,如今五岁,依旧小豆丁,赵长卿九岁,冬天人们穿的厚实,但,她衣裙缝的巧妙,并不似寻常女孩儿一身棉衣臃肿,她身上反是显出几分窈窕来。发间簪一支镀金的花步摇,耳上挂着明晃晃的坠子,更兼她年纪渐长,慢慢的显露出眉目间的精致。赵长卿真的很会长,凌氏不过有几分水秀,赵勇亦非俊朗之人,赵长卿却是完全的继承了父母优点,轮廓鲜明的一张瓜子脸上,五官生的恰到好处,但要说绝色亦不尽然。主要是赵长卿生得一双再璀璨不过的眼睛,那双眼睛里总是带着明亮的光泽与氤氲的灵气,将她漂亮的脸孔点亮。

    凌腾心说,天下竟有这样的人,我一见她便能烦恼全消。

    凌腾一心二用,先给凌氏赵勇赵老太太拜了年,又与赵家姐弟妹见过,笑道,“以前不觉什么,这一过年,觉着卿妹妹宁表弟蓉妹妹都长大了许多。”

    凌氏笑,“你做哥哥的看他们觉着长大了,我做姑妈的,也看你长高了许多。”

    说到儿子,凌二舅满心自豪,笑,“可不是么?以前叫他吃饭总跟猫似的,现在一顿得吃两碗饭,年初一我给他量个子,比去年给长高了约摸两寸不止。”

    “能吃就好。腾哥儿正是长身子的时候,尤其这冬天,多给他炖些羊肉滋补才好。他念书可辛苦着呢。我听说,腾哥儿今年又在族学里考得很不错。”凌氏与赵老太太去朱家请安,自然消息灵通。

    凌二舅眉开眼笑,“他们班里,他是第二,比去年强些,学里奖了二十两银子。”这也是朱氏族学与众不同之处,每年年底大考,文章好的各有奖励。这样一些家里贫穷的小学生们怎会不好生念书?就是不差这些银子的子弟,也想得了学里的奖励拿出去显摆呢。故此,朱氏族学的学风一向很不错。而这些,都是朱老太太一手制定的规则。

    凌氏笑赞,“去年腾哥儿也得了学里的奖励。二哥莫逼恳他太过,腾哥儿年纪小呢。这样已经很好了,别贪多,慢慢将底子打结实,将来一飞冲天哩。”儿女皆在念书,凌氏也学了几句文绉绉的话。

    凌二舅笑,“他念书的事我根本不管,好赖都随他自个儿。”

    凌氏笑,“二哥就会省心。”

    凌腾先同赵长宁说了会儿话,指着赵长宁腰间的小小荷包笑,“宁哥儿这小荷包儿倒是特别。”

    赵长宁臭美,“是姐姐特意给我做的。”遂摘下来给凌腾瞧,“这绣得关公,表兄,比那些花花草草的好看多了吧?”

    凌腾唇角微勾,“好看,也别致。”头一遭见有人绣关公的。

    赵蓉笑,“表哥是第一次见到有人荷包上绣关公的吧?”

    凌腾道,“卿妹妹的手艺好,以前没人绣,约摸是不会画,没这个花样子。这是妹妹自己画的花样子吧。”

    赵长卿笑,“本是给宁哥儿的生辰礼。他不喜欢花草,就绣了这个给他。”

    “这个戴着才有男子汉的气概。”赵长宁拍拍小胸脯,从凌腾手里接过荷包,自己戴好,瞅着凌腾腰间系的荷包问,“表哥,你的荷包是三表姐绣的吗?”

    凌腾笑,“不是。”

    赵长宁问,“为什么三姐姐不给你做荷包呢?我姐姐就给我做。”其实他问这话主要是为了显摆。

    凌腾笑,“卿妹妹的荷包做的好看。”

    赵长宁笑,“是啊。”

    一时,柳儿捧了蜜姜茶来。赵蓉笑着递一盏茶给凌腾,“表哥喝茶吧。”

    凌腾道了声谢,接过茶水,眼尾余光扫过赵蓉手腕,不禁看她一眼,笑道,“蓉妹妹戴的项圈儿,是卿妹妹小时候戴的那幅吧。”赤金镶美玉,这幅项圈儿还是朱老太太给赵长卿的,凌三姐羡慕嫉妒恨,不知念叨了多少回,凌腾很有些印象。

    赵蓉笑意微僵,“是啊,表哥认得?”还是想多跟凌腾说几句话。

    “卿妹妹小时候常戴的。”

    现在赵长卿颈间挂的是自己串的玛瑙珠,玛瑙珠串中间系一块用红色玫瑰花络络好的一块羊脂玉玦,玉玦下垂着红色的细珠穗,也很漂亮。这是朱老太爷送的玉,小时候可以做块小小玉佩,待赵长卿大些,做小玉佩就有些不合适了,赵长卿便自己做了坠子挂在衣裳外头,亦能增色不少。

    卿妹妹小时候常戴的!

    将军府楚越生辰时见了她这样说!小梨花儿姐弟见了她这样说!现在,连凌腾也这样说!

    赵蓉没有像此刻这样后悔要了赵长卿的东西来戴!

    看来,这步棋是走错了的。

    赵蓉轻轻的叹了口气,赵长卿已非昨日阿蒙,她不该这样自取其辱,倒叫赵长卿看了笑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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