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再次回到天色未明之时。
“报！已经悉数全歼敌军！”
“此二人，便是敌军主将！”
顾淮直从马上下来，看着被捆起来的景云龙与李良，眼神中尽是恨意。
就是这俩人，让他无法去迅速驰援三爻，将他的大军在这荒野上拖延了这么久。
“义父，没甚好说的，斩了吧！”
一消瘦青年阴鸷开口。
顾淮直顿首，表示同意。
倏地，远处奔来一骑，“报……三爻……三爻渡口……”
所有人迅速转过头去，顾淮直更是脸色狰狞的上前抓起这斥候，“三爻渡口怎地了？”
“丢……丢了。”
这斥候哭丧着脸道：“等乐随、卫荆两位将军赶至三爻渡口时，其实三爻渡口已经在敌军之手，可敌军十分狡诈，竟然趁着夜色难辨敌我，分出两拨人，一拨人马守墙寨，一拨人马继续攻寨，在自导自演。
乐随将军与卫荆将军赶至以后，还以为三爻渡口仍在我军手中，于是大喜过望，率军冲退关墙之外的敌军后，就率军入墙寨。
谁知墙寨中也都尽是敌军，他们内外夹击，将乐随将军与卫荆人马通通困杀在三爻渡口……
尸首将三爻水都染红了，呜呜呜……所有弟兄都被斩杀……
前去支援的人马全军覆没了……”
“呵，武行山这小子还真有一手。”
景云龙咧嘴一笑。
旁边当即有人跳下马，一脚将其踹到在地，同时猛然抽出长刀，就要当场将其结果。
“住手！”
顾淮直厉喝出身。
那人扭头，满是不敢置信。
“住手！”
顾淮直再次重复一句，旋即上前深深看了眼景云龙，将其扶起来，“敢问这位将军……”
“……”
起初魏豹折损万骑精锐，虽算不上伤筋动骨，可多少也少了许多伫立，眼下三爻渡口失去，墙寨内的苏栾所部一定也完了，这也就罢了，赶去支援的乐随、卫荆二人亦是全军覆没。
陇右铁骑，只剩下他身边这两三万人马了。
这仗，还能打吗？
朝廷重夺三爻渡口之后，定军关便不再是一座孤城，他麾下这两三万陇右铁骑，就算正面不惧，可他们缩在定军关内，难道麾下铁骑还能飞檐走壁不成？
人马折损太多，这仗，打不了了。
肉眼可见，顾淮直鬓角原本的黑发开始变白，他深深知道，自己大势已去。
既然打不了，那只能退回陇右修养。
至于说是苟延残喘，还是静待来日，那就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哦，原来出身岭南……”
“这么说，景云龙大都督便是当年的大梁山之首？”
“原来如此，若非如此英雄，也办不到这般大事。”
顾淮直跟景云龙说着些有的没的。
而浑身重伤流血过多的景云龙也开始头晕目眩，猜不透顾淮直的想法，只能浑浑噩噩的应和。
倏地，顾淮直猛然抬头，“原来如此，陛下已然亲政掌权？该死的，大事不好，本官受奸人蒙蔽了……”
“？”
景云龙茫然抬头，看着突然义愤填膺起来的顾淮直，有些不知所措。
自己……说了啥？
然而顾淮直却是依旧痛骂奸臣，表现得十分痛心疾首。
就这样，他跟李良迷迷糊糊被顾淮直带着，去往定军关。
……
午时。
顾淮直大营在收拢粮草军械，准备拔营回转陇右。
帐内其他将领纷纷欲言又止，可也都知晓自己这边大势已去，留下来只能徒增耗损，于是只得沉默。
“太憋屈了……”
麾下五名义子，其中苏栾、魏豹、卫荆、乐随四人已经悉数战死，仅剩下最后一位，那就是开口的消瘦青年张知当，亦是当初定军关下一箭射穿赵隶帅旗的小将。
顾淮直却是环视四周落寞将领，冷笑道：“此战虽败，焉知未有来日？天下大势分久必合合久必分，朝廷至今早已是千疮百孔，上下恶政丛生，贪官污吏遍布道州，百姓苦其久矣。
眼下只能说他还有几分气运罢了。看来也是天意不许我做这个推翻朝廷之人，既然如此，我等退回陇右就是。
放心，诸位与我正值青春壮年，且坐镇陇右看他五年。
五年内，必有人趁势再起，天下必定会彻底乱起来。到时候任他如何大帅，也阻挡不了这天下大势。”
闻此，帐内诸将的心气才稍稍提起来些。
只是回陇右当一方诸侯，朝廷会答应吗？
有人问出这个问题。
顾淮直却是大笑道：“他一定会答应的，战事到了如今，朝廷必定已然是山穷水尽，你信不信，国库都能跑老鼠了。朝廷也早就想罢兵言和，休养生息了。
其实我们在这再耗下去，谁胜谁负尚未可知，只是那样对我军消耗太甚，我们何须给旁人做嫁衣？
等着吧，本官给那位大帅递交的名录，足矣让朝廷生出内乱。
说不得根本不用等几年，我们就能看到天下大乱之时，那时候，我们趁乱而出，凭我陇右铁骑精锐尚在，焉知不能问鼎中原？”
看着面露自信的顾淮直，众将纷纷重提精气神，拱手一拜后，就去安排退回陇右的事宜。
眼看着他们一个个从帐内走出去，一直维持着智珠在握模样的顾淮直终于忍不住。
弯身剧烈喘息好一会，这才脸色狰狞犹如厉鬼般的恨恨砸在桌案上。
手掌被桌案划伤流血，他却是不闻不问，目光怨恨地无声嘶吼。
他恨赵隶，恨这些朝廷兵将……
但更恨当初撺掇他出兵的人。
没错，他出兵真的是有人在撺掇。
说好的……他在西北起兵，方春阳在岭南呼应，他们在……
结果呢？
他做了，方春阳做了，那那些人却连个屁都没放。
虽说提供了不少的东西，可却依旧藏着掖着，说什么不到时候。
不到时候？
那什么时候到时候？
无非是害怕罢了！
眼睁睁看着方春阳被灭，眼睁睁看着自己陷入僵局……
“本官不好过，你们也别想置身事外！”
“要死，大家一起死……”
压抑着低吼两句，顾淮直这才深吸一口气，开始恢复不动如山的神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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