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的雪落得很晚，晚到年关将至，也迟迟不肯落下半分冰晶。
就这么日日阴着，夜夜寒着。
明日便是年关，战事却还未了结。
僵持到这种地步，双方都在等待一个机会，一个能够扭转战局的机会。
长安宵禁本就十分严苛，更因为这战事，取消了本就不多的几个节会。
但有一种人，夜巡卫士遇见了不会搭理。
那就是死人。
蜷缩在巷子中冻死饿死的人，不知几凡。
大战一起，商货难通，买卖艰难，穷苦之人便更难寻得到活路。
不过这些，跟赵隶这位国舅爷是没有关系的。
可能是他年岁太小，又或是其他的顾虑，总之赵隶的爵位并未如许多人想的那般提升至县公，不过食邑却增赏到了一千五百户，世袭的永业田也增至了两千五百亩。
无县公之名，却享其实。
是日，已经稍显身肚的景陌雪在院中舞枪。
看的一众人是胆颤心惊。
“十三叔，你倒是劝劝啊。”
赵隶焦急看向牛雄，“这还怀着身孕，舞哪门子枪。”
牛雄却是毫不担心，懒洋洋啃着果子，连句回应都无。
“杀！”
只见景陌雪暴喝一声，长枪出手钉入后院木中，噼啪一声便是木屑纷飞。
出了身汗的她这才肯罢休，接过杏儿递来的热巾擦了擦汗水，嘟囔道：“怎么还不该生出来？吃不好睡不着，连翻个墙都让人利落。”
翻墙？
赵隶眼皮狠狠一跳，跑过去哀求道：“您就不能老实些？哪有怀孩子去翻墙的？”
他这边苦口婆心的说着，景陌雪却是毫不在意，随手拍了拍肚子，一脸不耐。
那模样，哪像是怀了孕的女子，明明是喝完酒的汉子才对。
“侯爷。”
马戈从府外匆匆走来，身上披着羽林卫的甲胄，皱眉道：“刚刚陛下下令，着某家北上。”
“啥？”
赵隶一愣，“这是为何？”
“顾淮直大军又来了，不过这次到了定军关下，连斩我军将领九人，士气大挫。陛下想让我去定军关，稳一稳军心……”
“师父，带上我吧。”
景陌雪一脸兴奋的跑过来，“我给师父掠阵！”
马戈看了眼她的肚子，又看了眼赵隶漆黑的脸色，只得摇头劝说。
“什么事呐，早知道怀孩子这般麻烦，就不怀了！”
气愤的用力拍了一下自己肚皮，景陌雪不忿离开。
“此去定军关，想必没有军伍派与你麾下吧？”
“长安军伍皆需守城，不能抽调。”
闻此，赵隶皱了皱眉头，思索道：“那让你以何身份阵前杀敌？羽林卫大将军？”
“到是给了个朔州都督之名，不过无兵无权罢了。”
马戈看得倒开，“这都无妨，总归是应对敌军悍将罢了。领不领军的没什么。”
“洗罪军一分为二，李茂为腾翔卫大将军，黄飞虎为扬鹰卫大将军。若是没记错，此刻定军关驻军中，就有李茂的腾翔卫吧？”
说着，赵隶眯眼道：“我相信马师傅的本事，你至军前必定能大展神威。然正是因此，恐遭人嫉妒排挤。前线遥远，那些军将成分又复杂的很，唯恐有失，我这便手信一份于你，你觉得若有必要就给李茂去看。
此人看在我的面子上，会帮你的。”
“多谢侯爷。”
马戈孤身奔赴前线，其实心里也忐忑的紧。
他不似旁人，护下可没有能供驱使的部曲，就是羽林卫，也因时日尚短没有亲信。
羽林卫大将军，只是一个名头罢了。
很快，赵隶便拿着写好的书信走出书房，将书信交给他后肃穆嘱咐，“若遇人挑衅，不必太过谦让。军中不似旁的地方，唯有强者方能服众。
你是我府上出来的，不管如何，在旁人眼里马师傅也算是我的人。
有此书信，李茂会帮你，但他有罪将的前因在身，未必好与人争锋。
但马师傅要记住，天大的事，我在长安都能帮你抗住。你只管杀敌报国，不需惧任何人。”
接过这份书信，马戈顿时肃穆拱手，“谢侯爷！”
“话说俺的本事那小……咳咳，皇帝也看到过，为何不给俺个将军名头，让俺也去痛快痛快？”
牛雄在旁边逗闷子。
赵隶却是翻个白眼，“十三叔是大梁山出身，陛下就是想用你们，也得等你们自己请缨。断不会下旨用你们，万一来个抗旨不从，多尴尬？”
正说着，景陌雪在屋内高喊，“赵隶，过来陪我打麻将！”
在她怀孕的日子里，赵隶可是真没少想法子逗她开心。
不过都见效不大，只对打麻将稍稍有些兴趣。
“来了来了……”
招呼一声，赵隶看向马戈，“就不送马师傅了，此去务必保重。”
这边打仗，那边打麻将。
“碰！”
“杠！”
“胡了！”
景陌雪叼着一根牙签，一根腿踩在椅子上，看向赵隶的眼神满是挑衅。
赵隶看了眼她亮开的牌，乱七八糟一塌糊涂，是诈胡。
这么多天了，她一定是知道规矩怎么玩。
之所以这么做，无非是要寻个由头，揍自己解闷。
机智如赵隶，上过几次当后就不再计较了，默默拿出一颗龙眼大的珍珠递过去。
见他不上当，景陌雪随手一拍桌子，恶狠狠一副恶霸模样，“你可看好了，我胡了！”
“是是是，看清楚了。”
赵隶连连点头，把珍珠放在她面前。
“啪！”
景陌雪随手一拍，将珍珠拍作齑粉，挑衅看向他。
赵隶却不紧不慢的又拿出来一颗递过去。
“啪！”
“啪！”
一连递过去好几枚，看着桌面上乱糟糟一团，赵隶不禁叹气道：“夫人别闹了，咱家珍珠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你拍到明日也拍不完的。想揍我直说。”
“我是那么不讲道理的人吗？”
景陌雪瞪眼，“我像是会随便揍自己相公的人吗？”
不是吗？
看着实在憋坏的媳妇，赵隶想了想，迟疑道：“要不等过完年，我陪你出去转转？”
为了安全考虑，他一直拦着不让她出门。
毕竟按她现在的性子，出门指定是要惹事的。
听到这话，景陌雪顿时有了笑脸，“来来来，再打几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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