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所谓兵败如山倒,在军心本就不稳,加之又力战这么久的情况下让砍下大纛,更别说还有一方大都督下令投降。
种种原因汇聚在一起,就注定了战斗的结束。
赵隶不是个会骑马的,此刻也是死死抱着马脖子,往那处小坡地赶。
当他吃力下马后,见到的就是尸山血海,还活着的无论是叛军还是大梁山众,或坐或躺,或笑或哭。
没顾及这些,他跌跌撞撞往前走,被一具具尸体绊倒再爬起来。
边看边找,边走边摔。
四周刚结束战斗的没有一个人知道他在干嘛,只是木讷看着他似疯似魔的样子。
其实这样的人,在这里并不少见。
时不时便有人怪笑怪嚎。
直到赵隶身上沾满了血污,再一次被绊倒在尸首堆。
他这才没再爬起来。
景陌雪那队人,被围到现在过去了多少时间?
在这每时每刻都有人死掉的战场上,她还能活着吗?
有认出赵隶的人赶来,想问问他怎么回事。
“姑爷?”
“您怎么了?”
可他只是埋首尸山里,只觉得浑身力气都在瞬间被抽掉。
这时候,他脑子里再也没有什么朝廷,再也没有什么姐夫,唯一仅剩的一个念头,就只是:媳妇没了。
粘稠的血液混杂着冲天腥味,再也忍不住哭了出来。
战场此时上哭的人很多,他其实并不显眼。
有叛军丢下兵刃就开始哭,有汉子抱着自己兄弟的尸首哭,各种各样的哭声,夹杂着崩溃与发泄。
“赵隶,你怎地了?”
原来是牛雄不放心他,于是闻声赶来。
听到熟悉的声音,赵隶没有抬头,哭的更惨。
“呜呜……十三叔啊……”
哽咽哭着,倏地旁边传来一声轻叹。
“唉,要有男子气概啊。”
哭声戛然而止,赵隶愣愣抬起头,只看到旁边景陌雪血衣长枪,一脸疲惫的看着他。
“媳妇,你没死啊?”
茫然坐起身。
就见她翻个白眼,左脚踩在一个脑袋上不屑道:“我乃常胜将军。”
……
隆州城下,剩下的三万余士卒被聚在一起,四周皆是手持利刃一脸警惕的大梁山众。
而城内衙门大堂,赵隶面前是几十个被捆着跪在地上的将领,旁边便是牛雄与景陌雪。
打完仗以后,还剩下的十几个天王又死了六个,其中就有关定海。
景云龙让牛雄跟着赵隶处理剩下的事,他则带着还活着的人不知道在城里哪个地方。
“方春阳呢?”
赵隶开口询问。
牛雄皱眉道:“死了,不知道是自戕还是被乱兵杀的,总之找到时就死了。”
“尸首确认过吗?”
不放心的又问了句。
牛雄却是点点头,示意放心。
这么大的事,十三叔不可能不仔细,他敢这么说想必是已经亲自确认过尸首了。
念及此,赵隶顿时如释重负的吐出一口气。
“方春阳麾下,应当有七位大都督吧?还活着的,应一声。”
换了一身衣服的赵隶,靠在公案前淡淡出声。
谁知堂下将校竟是无一人开口。
“怎地,他手底下的大都督这般不经事,一场仗打下来都死了?”
出言讽刺一句。
却见右侧一汉子闷声道:“仗打到这份上,还有甚好说的?我等造反,被杀活该。还望大帅怜悯城外那些弟兄,给他们一条活路。”
“这一点你放心。就是没有杀俘不祥这说法,我也没必要跟他们过不去。都是听令而行的人,杀他们作甚?”
闻此,这汉子顿时松了一口气,俯身一头磕在地上,“如此,罪将甘愿领死。”
“罪将,甘愿领死。”
一群人顿时磕在地上。
也是,既然是造反,这仗还打输了,那除了一死还能作甚?
“不觉得憋屈吗?”
端起一杯茶水,赵隶不紧不慢的轻抿一口,“你们当中,不是我大唐的大都督就是一府的折冲都尉,当了半辈子的唐将,为朝廷守了半辈子的南疆。就因为一个方春阳,稀里糊涂的就得死了。
你们死倒也算了,一家老小也都得因为你们遭受牵连。
造反的罪名啊,就是朝廷开恩再开恩,直系上下三代总逃不过去吧?
你们这年纪,定是有妻儿的,有些说不得都有了孙子。
这些人都得陪你们上路,就因为你们造反,造的还是这么狗屁不通的反!
来,跟我说说,他方家给你们多大的恩,又给你们许诺了多大的前程,值得你们带着一家老小的命去跟着他?!”
说道最后两句,赵隶语气骤然大怒,手中茶杯狠狠一摔,满地碎片跟滚烫茶水砸向这些叩首之头。
应当是捆缚着动作不便,应当是他们觉得没脸起身。
此时此刻,面对赵隶的怒斥,竟无有一个人起身回话。
额贴大地,即使茶水漫过眼睛,仍是不动。
有的更是想起家中妻儿,喉头当即便传出呜咽声。
赵隶深吸一口气,上前走到人群中就开始连打带踹,一脚一拳用了全力,不断厉喝询问,“告诉老子,不憋屈吗?!啊!”
“回话!老子问你们,不憋屈吗?”
“说话!”
“说话!!”
“憋屈!”
一个额头被瓷片划出血痕的汉子红着眼,侧倒在一旁哽咽道:“憋屈!这仗从开始到现在,都憋屈!”
见有人应声,赵隶这才转身重回公案之后坐下。
静默良久,才沙哑道:“给你们一个不憋屈的死法,跟我去北边走一遭,还活着的就免罪,只要去了,家里人一概免死。”
有人闻此猛然抬头看向他,眼中皆是不敢置信。
“造反还能活,是不是觉得还有这好事?”
赵隶笑了笑,然后脸色倏地一变,“做他娘的春秋大梦,跟老子去北边打顾淮直,给你们一个唐将应当应份的死法!要是在北边还死不了,就让你们活。
怎么说,都是七尺高的爷们,撂句话。去不去?”
“去!”
后方的秦啸挣扎直起脊背,“末将愿去!死在北边,比这么憋屈的让一刀剁了好!”
“去!”
“罪将愿去!”
“好。”
赵隶起身,大袖一甩就往外走,“朝廷那边我来想办法,从今天开始,你们建制不变,但一切身份剥夺,全军上下只有一个名字,洗罪军。”
“谢,大帅活命之恩!”
“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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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了想,还是写完就发出来吧。要不白天事太多,还得抽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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