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入甘露殿前,李泾心里有无数的话想说,有无数的问题想问。
可在见到那温笑的老头儿时,却是喉头一哽,半个字都说不出来。
强忍着激荡情绪,李泾冷着脸一步步走向大椅。
还未等他准备好措辞,就见跟着进来的赵隶怪叫一声,“是你?你是宰相?”
“呵呵,见过国舅爷。”
张安正笑呵呵上前。
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就这么热火朝天的聊了起来。
他俩怎么认识的?
被晾着的李泾心底不大舒服,忍不住一拍大案训斥,“吵吵闹闹成何体统?”
赵隶瞥了他一眼,没理他继续兴奋的问这问那。
张安正倒是面有尴尬,站在哪是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
“国舅!你不是饿了吗?这有点心,吃吧。”
算了,还是用吃的堵住他的嘴好了。
于是乎,赵隶捧着几碟点心嘴里塞得鼓鼓囊囊,看着这君臣两人沉默相对。
良久,还是李泾率先开口,“张相何以认识国舅的?”
“说起来,老夫如此及时带来平叛大军救驾,也全是国舅的功劳。”
张安正笑道:“当日老夫城外遇到国舅……”
一同诉说后,李泾还没表态。
赵隶就含糊不清的恍然大悟,“这么说,我还真是护驾救主的大功臣。”
“闭嘴,吃你的。”
瞪他一眼,李泾眯眼看向张安正,“城外?您不是称病几载吗?怎地在城外?”
“老臣是装的。”
直截了当一句,张安正定定看了眼李泾。
“你好大的胆子,你可知此乃欺君之罪!”
“老臣,知罪。”
见他如此爽快认罪,李泾一时间竟是不知该怎么做,背靠椅背喘息一阵后,沙哑道:“你这几年究竟在做什么?你知不知道朕是如何过的?你知不知齐王之所以有如今这般祸事,皆是……”
目光缓缓变得复杂,张安正拢袖直身,喃喃道:“陛下觉得累了,陛下觉得苦了?”
“朕……”
“可老臣要让陛下知道,天底下还有比这事更累更苦,更关乎山河社稷的事。陛下不是想知道老臣在做什么吗?好,老臣这就讲给陛下知晓,还望陛下,坐稳了。”
脸上再无丝毫笑意,张安正拧眉道:“自陛下登基之日起,老臣便为百官之首,辅助陛下总理天下。可随着各处上奏折子愈来愈多,老臣也发现了许多问题。
其余先不说,只论陇右道与岭南道。
此二道皆设节度使,总领军政。可从先帝时起,每年所报之折子便是要钱要粮。老臣有心彻查,便派人前往二道巡视。
结果……所查之情,触目惊心。”
缓缓吐出一口气,张安正沙哑道:“陇右以西十五州,名为大唐疆域,实则早已被西域诸国瓜分多年,可节度使顾淮直却从无一字一句报于长安,引兵驻守于朔州按兵不动,与突厥交往甚密。岭南之地方春阳,搜刮民脂民膏,民税之高简直骇人听闻。敛财之极,让人心惊。
一南一北之二地,名为大唐所治,实不闻天子政令多年。
老臣用近半年时日打探,最终得出的结果,陛下想知道吗?”
李泾双瞳一缩,喘着粗气看向他。
“齐王有篡位夺权之心,可此二人有反唐之迹!”
张安正攥紧拳头,“顾淮直所领之北军,方春阳所辖之南军,一南一北,占据二道数十载。囤积粮草,私下练兵。皆为老臣亲眼所见。”
“那为何不报与朕知晓?”
李泾起身询问。
“陛下知晓后,又能如何?”
“自然是……自然是……”
“那时候的陛下若是知晓这事,会怎么做?”
张安正垂下眼睑,“陛下当真知晓关内六大营及各地折冲府究竟有多少可用之军吗?各地粮仓所存之虚实,您晓得吗?国库银钱多少,您知道吗?”
“这不是你瞒着朕的理由!”
“若老臣不瞒着您,您当初就下旨彻查了!那时候逼反二人,大唐才将陷入危亡之境地。”
再无温和,张安正咬牙道:“二人之所行所为,明里暗里知晓的绝对不少。包括长安之上的衮衮诸公。这么多年,为何无有一个人说出来?就连那齐王都与南地方春阳勾连,这件事您晓得吗?”
“那现在……”
“陛下不是想知道老臣这些年在做什么吗?”
张安正苦笑道:“老臣不在长安,私访各地,探查各军营粮仓,督令整改,以蓄实力。”
“慢着,顾、方二人若按你所说随时可反。为何迟迟未反?”
李泾眯眼道:“朕登基这几年,二人上奏之折可谓恭敬有加,若真如你所说,他们在等什么?”
“老臣本来也想不明白,但直到一条北原的消息传来,老夫才稍稍想通。”
张安正凝神肃穆,“许是天幸,突厥科尔沁可汗在陛下登基之时暴猝而亡,其下三子为夺可汗之位,彼此杀伐。然就在三月前,二子列图败其他二人,登上了突厥可汗之位。
老臣查探到,顾淮直在此事中,亦出力不少。”
李泾没再说话。
闭目在心中不断回想着这一条条信息。
到是赵隶有些麻爪。
这不该是他能听的东西啊。
要不你俩先把我赶出去再说?
“此二人可有联系?”
终于,李泾睁开眼问出了一个至关重要的问题。
张安正眼底浮现一丝欣慰,旋即凝重点头,“岭南多铁矿,老臣派人在北军中,探查到有来此岭南的铁锭。也在南军中探查到不少北地大马。”
“若二人真如你所讲起兵造反,我们有几分把握。”
“唉……”
张安正叹口气道:“先帝所行之政,至今已然多露弊端。若天下太平,老臣或可用数载时间逐一安定。可如今南北危情随时可能爆发,老臣只能先着手安排军伍之事。可即使这样,面对其中之一,尚能有五五之机,若南北齐发难,则大唐……危矣。”
“不过……”
说到这,张安正看向一旁努力缩起来,假装二人看不见自己的赵隶,“直到老臣遇见了国舅爷,似乎发觉,或许这是天赐陛下的胜机。”
我?
赵隶愣了一下,默默转过身继续往嘴里赛点心。
没听见……
什么都没听见……
开什么玩笑!
这种事跟他有什么关系?
一听就很危险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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