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竹县只是一个下县。
此地的县太爷吕放想在这有所作为，可谓是难如登天。
因此装聋作哑收各路孝敬，有点银子后去打点，再调任其他地方，这才是正理。
“吃了咸菜滚豆腐……”
吕太爷边泡着澡边哼小曲，面前是自己喜爱的食物，脑子里是家里小妾的身段。
倏地，外间传来一阵吵闹。
坏里兴致的太爷张嘴就要喝骂，谁知屋门却被人一把推开。
来人身着暗绣鹰羽服，腰佩长刀。
行至沐桶前不顾其呆若木鸡的样子，厉喝道：“你就是本地县令？”
吕放颤抖着回想自己哪件事发了，竟惹得鹰羽卫登门。
谁知这鹰羽面露焦急，再次怒喝，“问你话呢！你可是本地县令？”
“是是是……”
吕放忘了自己在泡澡，挤出讨好的笑容起身道：“敢问这位上差，下官可是……”
没空听他说场面话，这鹰羽卫眯眼道：“奉命来传国舅爷的话，着你速速赶去。说是有一场泼天富贵，送与你。”
国舅爷……
想起前几日传的风风火火的国朝新贵，吕放大脑一片空白，“泼天……富贵？国舅爷来我这了？要……见我？”
“你还想让国舅爷等你到什么时候？”
“下官这就去，这就去……”
“穿衣……”
“啊？啊！”
小镇上拢共只有两条街。
此刻其中一条，左右皆被镇上捕快白役挡住，空荡荡的街面上，十数个华衫长刀鹰羽，两列而立。
当中那被景陌雪打死的尸首已然不见，只留下几滴血渍。
赵隶抱着小乞儿，面前摆着许多吃食。
“大爷吉祥，大爷吉祥……”
这次语气没有恐惧不安，而是充满感激与紧张。
赵隶拿着手帕，细心为其擦去脸上脏污。
很可爱，真的很可爱。
七八岁的小女孩，一双大眼一眨一眨，小小的手，小小的身体。
就是多了些伤疤，就是瘦的犹如一把干柴。
“你想做甚？”
牛雄环视四周，皱眉询问。
赵隶没有抬头，只是沉默着给女孩擦脸。
终于，又过了一刻钟后，一侧街口跑来一个人影。
这人气喘吁吁，可却丝毫不敢停下，跑到近前时看清当中抱着小乞儿的赵隶，蒙头拜下，“下官青竹知县吕放，拜见国舅。”
来了外人，小女孩又有些紧张。
于是就往这个自己觉得很好的人怀里，钻了钻。
赵隶搂紧她，平静道：“采生折割，我撞见了。想问问大人，这种事在这，多么？”
闻此，吕放心中那杆喜和忧的天秤，彻底倾向忧。
“下官……治理不当，该死……”
“别转移话题，说实话。”
“这事，其实……”
“鹰羽卫的本事，你应该知道。说实话。”
腿一软，吕放喘着粗气跪下，“不……不少……”
“哦。”
应了一声，赵隶低头把脸贴在小女孩额头，喃喃道：“你能治得了这些个恶徒吗？”
知道这是自己唯一的机会，吕放当即咬牙道：“能！”
“我说给你一场富贵，其实也只是个想法，不知道对你来说算不算富贵。”
赵隶逗弄着小女孩的手，哄的她咯咯直笑，却是正眼都没看面前跪着的太爷，“我现在没银子，不过到长安应该就有了。算我借你的，你在辖内设几个济善堂，养着这些孩子……”
“不敢说借，这都是下官职责所在……”
“闭嘴，不要打断我的话。”
“是是是，下官闭嘴。”
“第一，凡参与采生折割者，下狱问斩。第二，开设济善堂。第三，待我到长安后，许你每月递送一封书信，与我说说济善堂办的如何。不要糊弄，我会派人暗访。”
赵隶抬头，看了眼面前的县太爷，“你帮我办事，我许你月月书信入京城。办得好，我替你谋前程。如何？”
“国舅……”
任无涯犹豫上前，低声道：“您是皇亲国戚，若是与外官过多联系，怕是不妥。如此直言助他，也有些……”
“不妨事。”
赵隶笑呵呵道：“我一个山野小子，骤然成了陛下亲戚。自该为陛下想想如何善待天下子民。这事我会跟陛下去讲。君父君父，为人君父的看不见这些，我不得帮衬着点？”
说着他看向吕放，“到时候免不了提你一嘴，所以事要认真办，懂吗？”
双眼睁大，吕放望着面前抱着小乞儿的年轻人，战栗一阵，竟是重重叩首，“下官吕放，愿为国舅门下鹰犬。”
“那些采生折割之徒……”
“不管他们身后有什么人，不管他们势力如何。下官拼了命，亲自操刀上阵也要将其一一正法！济善堂即刻选址，下官辖内三日内要是没有十座济善堂，下官自戕谢罪！”
吕放爬起来，双眼通红怒吼，“来人来人！召集青竹所有捕快差役白役青壮！取县武库兵械，敢有怠慢拖延者，本官扒了他的皮！”
一个千里之外下县太爷的名字，有可能在天子耳边出现。这让他如何能不癫狂？
瞧着他疯狂的样子，赵隶呵呵一笑，起身走到他面前，把手里怯弱的小女孩递过去，“路途遥远，我带着不方便，要不然就收了当义女。现在与你当个闺女，不知大人嫌弃不嫌弃？”
吕放颤抖着从赵隶手里接过这个小女孩，“家中两子，正缺一位千金。国舅放心，这闺女以后就是我吕放亲生闺女，只要下官还有一口气在，就不让她半点委屈。”
“大爷吉祥……”
小女孩怯怯看了眼赵隶。
赵隶温和道：“别怕，你找到爹了。”
小女孩像是明白什么，回头看了眼吕放，眼睛一眨一眨。
“闺女，哈哈哈，我有闺女了。”
也不知道是在赵隶面前演戏，还是真的喜欢这孩子，吕放抱着小女孩满是笑意。
“大人，我要走了。”
“国舅放心，青竹有下官在，必定肃清恶徒，还百姓清明。”
“如此，再好不过。”
赵隶别过吕放，浑身轻松的来到景陌雪面前，“媳妇，走吧。”
脸上重新扬起了傻呵呵的笑容。
景陌雪看了他好一会，才小声嘀咕道：“不知道怎地，刚刚你抱着那小女孩一句话不说的时候，挺唬人的。”
“嗨，哪能呢，今个心情好，给你讲讲赵将军千里走单骑的故事吧……”
“好呀好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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