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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33节
    李训言撑了把伞穿过竹林直往屋里来,弦芳忙去接了伞具奉上热茶。

    “这么大的雨,你今天怎么过来了?”宋默也未起身只是歪头问道。

    李训言一手托着茶盏走过来,浅浅的呷了一口,便将茶盏放在矮桌上,将衣袍的下摆掀开与宋默对坐着道:“正因下了这么大雨,才特地的赶过来。”

    “嗯?”宋默不解。

    李训言转头看向窗外,话语低不可闻道:“担心你会怕。”

    宋默心中一暖,道:“我虽不怕,但是你既然来了,不如坐一坐再走。”

    “好。”李训言探出手准备顺手将窗户给关了,却未想宋默将窗户拦了对着他摇了摇头。

    “风大,易冷,对女儿家不好。”李训言道。

    “我想要听一听雨声。”宋默说。

    “关了窗听也是一样。”

    宋默固执的摇了摇头,道:“吹吹冷风,心才静些。”

    李训言听她这样说也不再拦,只是巴巴的让弦芳另上了热茶,给她暖着。

    宋默命了人掌灯,火红的灯烛下,宋默摆了棋盘,与李训言对坐着,她低头看着棋面,烛光从她头顶泻下来,像是给她镀了一层柔和的光,她的睫毛扑哧扑哧的,圆圆的双眼小猫似的低垂着。

    李训言心里像是堵了一腔话,儿时的相遇只觉得这个妹妹有趣,凡事都想逗一逗她,后来她走了,他便日思夜想总盼着她回来。

    她回来了,以这样美丽端庄不可亵渎的姿态回来了。

    他又惊又喜。

    总怕有人发现了她,又知道她这样的人迟早也是要被人发现的。

    便也只能拼的一身本事,做那一个最好的。

    “妹妹。”李训言琢磨再三才缓缓道:“我中榜之后,日日在外应酬,每每归家已是深夜,拖到今日才来看妹妹,希望妹妹不要介意。”

    宋默黑子落在棋盘上,目光如剪水的掠过来。

    也不知是烛光的缘故还是李训言自己的缘故。

    他总觉得宋默听了这话红了脸颊。

    宋默道:“我虽是客但也不是客,你什么时候来我什么时候招待,怎么你还跟李良音讲礼数不曾?”

    “我……我……”

    “你……?”

    “我……我们师傅说明天我跟你一同去一趟他那里。”

    “乔先生哪里?”

    “嗯。”李训言随便找了个事搪塞过去。

    第43章血路

    宋默将棋子摆了,心中也没了下棋的心思,遂胡乱的将棋子摆了点头道:“是我疏忽了,乔先生那里我本就应当拜访。”

    “正是这个理,最近几日我也得闲,不如你挑了日子我陪你去,先生只教过我们两人,若是一同去了,他也高兴些。”

    烛花噼里啪啦的炸的响,宋默顺手拿了把小银剪刀剪着烛芯,火苗在她的瞳孔里跳跃着。

    “你才中第,不必为这等小事绊住了前程。更何况,我与乔先生多年不见,我又师从他人,有些话你去了反而不宜说。”宋默将剪刀放了,静静的看着李训言道:“所以你不必担心。”

    话尽于此,彼此都是聪明人,知道再多说一句都是不宜。

    便任由窗外落雨,无声静默。

    李训言握着手中温润的棋子,目光总是时不时移到宋默的脸庞上去,他知道宋默已经没了下棋的心思,也知道自己不应再坐下去,可是他就是不想走。

    他在心底不停的催促着自己,又不断的放纵着自己。

    直到窗外雨停,白昼已昏,再不走就是孟浪了,才依依不舍的站起道:“时辰不早了,我该回去了。”

    “好。”宋默也不留,起身相送。看着跟着他的妈妈提着灯走出一言阁,才命丫头们将门窗关了自去洗漱。

    见宋默去了里屋,弦芳双眼往屋内一溜,悄声对着孙嬷嬷道:“言二爷的态度,也不知是有心还是无意。”

    孙嬷嬷只是意味不明的一笑,也不言语。

    漆黑如缎的长发如瀑而下,宋默看着镜子中的女子,手指从眉头轻轻抚过去直到眉尾。

    “郡主这样的爱皱眉,总是易老的。”蓉姬替宋默理着长发,她比宋默略大一两岁,是宋默在岭南的贴身丫鬟,处事为人比弦芳老道许多,机敏之处比旁人过之些许,是宋默极少能够任用的人。

    “没事。”宋默只是无奈一笑,道:“我在岭南师从孟元君,明日去见乔夫子少不得说上一说,只是到底怎么说我心里还不甚清楚,故而分了些心神。”

    “乔先生为人正直又是郡主的师父,郡主又有什么可顾虑的呢?”

    “我何尝烦恼的是乔先生。”宋默曲手比了一个兰花指。蓉姬会意道:“若是她郡主更不用烦恼了,明天郡主未必就能见着她。”

    “但愿吧。”宋默将长发薅过来,心生烦闷,用力的梳了梳道:“要是哪一日我真的烦了,想不动了,就交了头发当姑子去,一了百了。”

    “您要是真放的下,不当姑子也能活的快活。”

    “你这话说的。”宋默将长发放了拉过蓉姬的手轻轻的拍了拍,道:“其实你当初不应同我回来的,你若是呆在岭南,也不用如此辛苦。”

    当初她欣赏蓉姬的才干身边也需要这么一个人,才带了她过来,临了真带了她过来又总觉得对不起她。

    “我知道你的心,你难道不知道我的,你既知道我的,又何必再说这些。”蓉姬本是个自命不凡的人,若是单让她在岭南当个丫头她也是不甘,如今跟了宋默来了京中,也算是颇配的上她的见识。

    说到底不过是两厢利用,并无真正生死相伴的主仆情谊。

    “你且出去让弦芳过来吧。”宋默打发了蓉姬出去,见弦芳换了捧了寝衣欢欢喜喜的走进来,倒是半点心肝都没有对着她傻笑着。

    “郡主,我总觉得言二爷对你有意思,言二爷长的又俊俏又新中了状元,若是对郡主有意,郡主不妨……”想到这桩事,弦芳就止不住的开心,郡主她的身份,如今的局势,平常的大臣家是断断不敢娶的,总怕娶了她得罪了诚王。但是若是嫁给了李训言则不一样,前脚出了晋阳王府后脚还在晋阳王府,上有晋阳王护着,下有李训言爱着,郡主可算是不用操半点心了。

    宋默看着这个丫头,噗嗤一声无意的笑了,这孩子总是处处为她想,也不考虑一下可行不可行,到也很是可爱。

    宋默伸手给了个爆栗道:“我才多大,你就想把我打发出去,别是你自个思凡便拉着我出嫁了吧。”

    “郡主这话说的可冤枉我了。”弦芳嘟囔着嘴颇有些委屈。

    “逗你玩呢,明天我要去拜见乔夫子,你得让孙嬷嬷给我备两份礼,一份给乔先生,另外一份给他妹子乔夫子。宜周的信你也千万给我盯住了,万不可半路被人截取。”

    “我都知道了郡主。”弦芳一面替宋默换着寝衣一面道:“唐公子那边我一直自己盯着在,弦芳就不知道了,到底是什么事郡主这样的上心,莫不是郡主与唐公子情谊相生之类的?”

    “若真是有这等事,郡主得告诉我,到时候弦芳也就不胡乱操心了。”弦芳正了颜色说道。

    “你这丫头,脑袋里都装的些什么?!”宋默看着这个满脑子风花雪月的傻丫头,心里暗笑道:“我回岭南时,曾有一个问题托宜周帮我问问孟元君,如今我等着师父的回答,所以才让你日日盯着怕错了过去。”

    “原来是这样。”弦芳服侍了宋默上榻。

    宋默伏在床上,她尖尖的下颌放在

    枕头上,候门王府深深,她放不下的事情注定让她从这里出发,拼出一条独属于她太子之女的血路。

    为她父亲,为她母亲,也为她自己。

    西北之战何故会打的这么久,她在顾家一直牵挂着西北,一是为了晋阳王,二是为了她父亲。

    那个本应早就现身的太子,如何就抛妻弃子再无音讯,她知道这事晋阳王或许了解一二,但她却不愿意去问晋阳王。

    因为他总是为自己想,总是盼望自己同平常女子一样所思所想只是首饰姻缘,所以即便是有消息是不好也必定不会告诉自己。

    她握紧了拳头,在这暴雨已停的夜晚她突然明白了一件她忽视已久的事。

    那就是……

    第44章决心

    那就是她必须死,对于惠贵妃、对于诚王,甚至对于当今圣上而言,她都必须死。

    她从四岁那年太子一门满门被灭起,到现在,诚王与长公主相争帝位起,她的命运似乎是冥冥之中注定了的。

    她小时候疑惑过皇爷爷为何会将弟弟宋平交由惠贵妃抚养。

    也天真的以为皇爷爷当着是完全了保全她弟弟。

    事到如今,她卧在她人府邸愈加清楚,宋平长在惠贵妃膝下,言行举止,所思所想皆是惠贵妃一行人教导。

    若是无人提当年之事,宋平则永远不会知道。

    而当年之事会同他说的也只有自己而已。

    诚王、长公主被他们其中一人知道了她在调查的事,他们断不敢再留她。

    唐宜周的信已经到了。

    宋默趴在床上,将信一字一字的读下去。

    她向来知道西北之事向来没有那么简单。

    握着信笺手忍不住的颤抖。

    小小的信笺之下,白纸黑字所写的皆何她心中所猜测的一致。

    宋默在黑暗里弯了一个笑,下了决心要做,所处之地便如临渊,一招不慎便是粉骨碎身。

    她在床上翻了个身,她从来没有觉得自己的脑袋如此清醒过,浑身混烫的像是要把自己给烧成灰烬。

    小丫头弦芳浅浅的呼吸声断断续续的传过来。

    夜蒙蒙亮。

    她本就睡不着,这下也不用再睡了。

    她推开窗,目光从窗户外望过去,望向那漆黑的天空与已经散尽了的乌云。

    渺万里层云的龙椅宝坐似乎就立在这乌云之上。

    她又想到了母妃,那个温柔如水的女子。

    手掌粗糙,满是老茧。

    宋默轻手轻脚的换了衣衫,将头发随意的挽了一个垂髻,起身出门。

    再寂寂的长夜,总是会过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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