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这么喊我!”
苏珊崩溃,那双眼睛里早就没有了对虫崽往日的温柔和体贴,眸色之中全都是厌恶:“你到底是什么东西,快说!你混进帝都星,混进元帅府,到底是想干什么!”
“你是不是低等虫族,是不是想先收集我们的信任,然后趁着这次机会将我们全杀掉。”
“你不是高等虫族的幼崽,你是怪物,你是……”
苏珊的声音在逐渐降低,不是她质问的声音低了,而是啾娜听不到了。
耳鸣目眩,她觉得眼前的一切都是假的。
不然她的心怎么会这么凉。
明明她还留着血,若是往常,苏珊已经心疼着嗔怪着,眸光依旧温柔的让她小心一些,不要受伤,照顾好自己。
所以,这一定都是假的。
啾娜没有再往前走一步,而是转头看向了芙蕾和温妮莎的方向。
芙蕾满眼震惊,手臂甚至还保持着伸出的模样。
在她看向芙蕾的时候,这个在埃里克第一次将她捡回去时,会亲切哄着她让她从元帅大人身后出来去看医生的红发雌虫,竟下意识的攥紧了温妮莎的手臂,生怕自己会伤害她。
毕竟。
高等虫族的幼崽不会像她一样。
她不是高等虫族的幼崽。
而温妮莎是。
芙蕾可以在前一秒为了她和温妮莎放弃苏珊,这一刻就可以为了温妮莎放弃啾娜。
啾娜突然很想埃里克。
埃里克也会用这样讨厌的眼神看着她吗。
想到元帅大人那双深邃的眼眸会像苏珊看怪物一样看她,啾娜就觉得呼吸都停止了。
虫群中不知道是谁突然喊了一声:“她能杀死头虫……她能控制低等虫族,她、她是异族!”
“她是异族!”
啾娜小声喃喃,“我不是……”
她是啾娜。
是埃里克元帅从低等虫区救回来的虫崽。
是帝都星所有虫民都喜欢的崽崽。
她不是异族。
她。
不是异族。
“帝都星多少年没有遭受过虫潮袭击了,一定是你!都是你害的!”
“……”
“你知道因为虫潮,我们死了多少同伴吗?!你个灾星!”
“……”
“杀了她!为我们的同伴报仇!”
“……”
“杀了她!”
“……”
“只要杀了她!虫潮就结束了!”
“……”
此起彼伏的咒骂声如潮水一般疯狂的钻进啾娜的耳朵,无论她怎么捂,声音都会钻进她的脑海。
没有虫会听啾娜的解释。
眼见皆为事实。
啾娜浑身发冷,耳鸣声愈加严重了,唇瓣失去了原有的血色,泪水逐渐凝聚在眼眶中,她摇着脑袋想要把这些声音从她脑子里丢出去,
却发现无论她怎么做,这些声音依然存在。
她想说自己不是异族,想说虫潮不是自己导致的,想说自己只是想救苏珊姐姐,想说自己不是灾星。
想说的太多了。
多到让她茫然。
多到让她怀疑自己。
……她真的,不是异族吗?
砰的一声巨响。
不知道是哪个军虫先失去了理智,操纵着歼击舰对着地面的孩子发射了一枚激光炮。
脖颈处的虫纹骤然散发耀眼的翠绿色光芒。
世界仿佛静止。
众虫眼睁睁的望着那能将建筑炸个粉碎的激光炮悬浮停留在虫崽的一米外的半空中。
静止。
然后爆炸。
冲击的余波没有伤害到虫崽一分一毫。
宛若有种透明的保护罩,保护着她不受任何伤害。
啾娜愣愣的看着激光炮在自己眼前炸开。
火光深深映在了她的眼中。
啾娜失去意识前,忽的觉得。
……她好像确实是个异族。
——
————
啾娜有点呆。
所以。
现在是个什么情况?
低下脑袋,傻傻的看了看自己“踩”在冰冷的金属地板上的透明双脚,触角晃了晃,她忽的觉得自己的感知力变得无比清晰。
这是一个她从来没有见过的地方,白色的金属长廊,长廊的两边皆是一扇扇的门,像是个实验基地,而她是误入里面的陌生虫,正在她发愁到底该怎么办的时候,离她最近的一扇金属大门忽的从里面被打开,几个身穿白大褂的高等虫族从里面走了出来,手中拿着几项数据表,白大褂的口袋里插着几只中性笔。
她愣了愣,总感觉哪里有些古怪。
但一时之间说不上来,因为那几个高等虫族已经冲着她的方向走过来了。
啾娜连忙后退了几步,“啊……不好意思,挡着你们的路了,请问……”
声音戛然而止。
无他,那几个身穿白大褂的高等虫族,径直穿透了她的身影,继续往前面走去了。
啾娜还维持着后退的动作,僵硬着身体。
她想起来了。
这不是她第一次有这种感觉。
这种……精神脱离本体的感觉。
第一次的时候,是埃里克和格罗特副官跟芙蕾他们,在元帅府教她如何利用膜翅进行飞行,格罗特副官嘲笑她还被元帅大人给训斥了,想到有趣的事情,她的唇角弧度微微上扬,片刻又逐渐下降,眸光也变得暗淡。
那时候的感觉太过浅淡,淡到当她睁开眼的时候,几乎忘记了那样的感受。
第二次的时候,是她虫纹觉醒时,身体上的疼痛让她陷入昏厥,她做了一个梦。
梦里的自己像是飘荡在了浩瀚的宇宙之中,顽皮的将精神意识覆盖在繁星上,假装自己是个星星,在宇宙中肆意的畅游。
她看到元帅大人的战舰,又看到那些誓死捍卫家园的士兵,也看到了埃里克手臂上的鲜红的伤口。
……与侍卫“克利”的伤口位置,一模一样。
为什么她会觉得那是一个梦呢。
为什么她没有早一点意识到呢。
啾娜觉得有些悲哀。
元帅大人,若我死了,您会为我而感到难过吗。
应该不会吧。
毕竟我是“异族”。
啾娜平复了一下自己的情绪,撇了撇嘴巴,又看了看自己透明的双脚,以这种精神姿态,应该还是第一次吧。
不过,她也同样发现了那抹古怪究竟是古怪在哪里。
这应当是几亿年前的实验基地。
无他。
无论是库克教授和亚尔曼伯爵,还是科研室的其他研究虫员,都没有在胸口放置中性笔的习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