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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79章 求贵人收留
    颜水儿向这男子走去。

    男子仿佛知晓她会过来,就站在那儿等着,不前进也不后退,给足了她选择与思考的时间。

    直到颜水儿在他面前站定,他才施施然一拱手:“碑,见过夫人。”

    颜水儿敬佩:“原来你就是那位算无遗策的谢先生。”

    谢碑笑着:“夫人赞缪。”

    颜水儿叹口气,为自己方才的行为道歉,并赞叹谢碑的处事妥当。

    但谢碑却摇头相拒:“非是碑更为稳重,而是碑曾遇见过类似情形罢了,夫人的手法虽稚嫩却不乏仁心,假以时日,定会比碑处理得更好。”

    颜水儿以为谢碑是在说场面话,但即便知道他夸奖的话掺杂了水分,被厉害的人夸奖,她还是比较开心的。

    似是看出了她的不以为然,谢碑失笑:“夫人实不必妄自菲薄,碑所言并未有夸大。”

    “您助殿下破密道,搜军械,除奸佞,还有今日在高台之上的言论,若身为男子,足以功成名就,成一方助力。

    如今虽因各处掣肘对外有所隐瞒,但您的功绩,殿下不曾有丝毫遗漏地俱予我等言说。

    多少有识之士望与您一见,开宇自密道一事起便频频从北境上书殿下,欲一观您所做的‘荧光糖果’,如今倒是让碑抢了先,实是上天眷顾。”

    颜水儿还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荧光糖果’是什么,顿时有点尴尬的脚趾抓地,不知道说什么好。

    要是谢碑不提这茬她都快把这个当初在东宫探索密道的东西给忘了!

    但那都是唬人的!那就是一个小朋友的糖果而已啊!!

    谢碑何许人也,自是看出了颜水儿的不自在,便从善如流地止住了这个话题,似是不经意间的邀请道。

    “时辰不早了,碑此次前来便是听说殿下已至洛阳,特来相会,可否劳烦夫人您稍加引路?”

    颜水儿暗暗松了口气,忙笑着道:“我也要回去了,不若一道吧。”

    谢碑颔首,笑道:“好。”

    两人转身,一道向前,往不远处的洛阳书院回去。

    谢碑微微侧过身,退后半步,示意颜水儿先走。

    颜水儿也不多客气,对着他轻轻点头后,便抬步欲走,却不想喧闹的人群里,突然冲出来了一个半大小子,咚的一声跪在两人的斜上方。

    颜水儿被吓了一跳,谢碑连忙上前挡在她身前,小童又挡在谢碑的身前。

    但那半大小子仿佛看不见似的,一个劲儿地对他们磕头。

    “小子愿终身侍候贵人,求贵人收留——!”

    “小子愿终身侍候贵人,求贵人收留——!!”

    见他似乎并没恶意,颜水儿有些好奇地探出脑袋。

    “你为何偏偏来求我们?”她往不远处看去,“你们知县大人不是派人来了吗?再不济,你也可以去前方的洛阳书院谋求生存。

    这其中哪个不是实在的好去处,又何苦来求我们要一个虚无缥缈的收留?”

    那小子吸吸鼻子,终于停下了磕头,低头闷闷道。

    “因为你们是好人……你们救了二妞姐姐。”

    “县令大人不会收留我的,他恨不得我们永远长在田地里。

    十年前,我的父母就因为吃苦劳累全都饿死累死了,后来祖父祖母也累死了,可是族老他们都说这样才是对的。

    因为县太爷曾在十年前曾夸过我们家的人能吃苦,这就是对我们家人莫大的赞赏,我们就应该勤勤恳恳地为了这一句赞赏在土里不停歇地劳作一辈子。

    但凡有半句怨言,我们家便是一家子忘恩负义的白眼狼。”

    仿佛他们这一生的困苦,就是为了这一句的荣耀。

    “所以后来,兄长死了,姐姐死了,弟弟也死了,只有我命硬,活了下来,可是我不想再吃这样的苦了。”

    小男孩儿扬起脏兮兮的小脸,却能从中看出几分清秀与遮掩不住的委屈和脆弱。

    他曾经也很努力地吃过苦,就是为了能替家人分担,能拼尽全力地留住他的家人。

    可是越吃苦,爱他的人就越少,直到现在,茫茫天地,却只独剩他一人。

    他不想吃苦了,但是族老和小伙伴们都骂他,说他不肯吃苦,是不听话,娇气,甚至……

    “你这不知好歹的臭小子!!逃了今日的劳作不说,还敢来跟贵人告状……”

    他们这儿的动静引来了身后人的注意,不多时,一大帮子老的少的都跑了过来。

    跑在最前面的那个老人举起手里的拐杖,摇摇的就要打过来,嘴里还不停地痛斥道。

    “你哪点儿像我们老梁家的娃儿!!你就不是我们老梁家的孩子!!”

    梁石头哭得涕泗横流,听到这句,顿时条件反射的回过头,语气中全是恨意。

    “我宁愿自己不是你老梁家的孩子!!!”

    为首的老人被他气得卯倒,胸口气闷,觉得十分丢面子,“你、你!!”

    周围跟在身后的青年们都不赞同的看着梁石头,语气中尽是斥责和怪罪,让他赶紧和老者、也就是所谓的族老道歉,然后快跟他们回去。

    只是依旧有若有似无的眼神飘在颜水儿和谢碑的身上,像是在说要不是有他们两人在,他们早就直接上手管教了。

    颜水儿原本是不打算管的,毕竟刚吃了教训,可她还是忍不住讥笑地对着那所谓的族老道。

    “这孩子一家都因为过度劳作而死,如今只剩下一个独苗苗,你们还这般加以逼迫,莫不是真想让人断子绝孙才罢休?”

    族老被她说得羞愧又气恼,但又不好反驳,只好装胸口疼。

    但是围在族老身边的青年男子看不过去了,虽不敢怎么反驳,但还是小声不平地道。

    “俺们家一代代都是这样的啊,凭啥轮到石头家就不行了,就是要让人断子绝孙了?

    他们家好歹还得到过县令大人的亲口称赞呢,我们有什么?”

    有些事,但凡有人出头,那大多数人就会跟着附和,就像什么事有了第一个就会有第二个、第三个。

    于是众人纷纷七嘴八舌的道:“就是,就是……”

    颜水儿看了看他们,大多数说话的人都不擅长掩饰自己的心绪,所以他们虽满口不满,说的却都是真心所想。

    但就是这样,颜水儿才觉得从脚底散发出一股寒凉与悲怒。

    官员、甚至朝廷用苦难愚民,将他们世世代代困在脚下的一亩三分地里,了了一生却只看得到方寸以内的世界……

    便是到死,都还在悔恨是不是自己做得不够多,不够好,才没能让大老爷们满意,才会让家里的长辈或者娃儿累死。

    颜水儿深吸一口气,却恍然听到谢碑在身后不慌不忙地道出一言。

    “敢问各位,这位族老的家中,可有因劳作过度而去世者?”

    愤懑的众人逐渐停下,面面相觑:“这……”

    谢碑笑而不语,再次问那捂着胸口,却牢牢拿紧手上棍子的族老。

    “敢问这位老者,可是与县令有所关联?”

    众人不语,半晌,一位青年迟疑地道:“我记得,十年前,就是族老家的大孙女被县令大人纳了妾吧?”

    另一个青年连忙接话道:“对对!我也记得!当时还是族老亲自将人送过去的!”

    “我当时还小,躲在族老家附近的坑里玩泥巴能玩一整天,我想起来了,我也看见过!!”

    众人众说纷纭,一时间,似乎所有人都‘记起来’‘有印象’了。

    但颜水儿只觉得可悲。

    谢碑上前几步,在她身后侧耳道:“此地的知县名叫从勇毅,是穆知州的女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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