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手机显示的电话号码不再陌生，是董明昊用5年多的时间牢记在脑子里的苏本行的潼流市本地手机号码。

    电话那头的苏本行明显打了磕巴，顿了顿说道：“董明昊，你有一个有趣的灵魂。要是在欧洲，你肯定会被称作‘占卜师’。废话不多说，曹峰妹妹长得怎么样？我今天见你时就看你满面桃花，桃花运的运势很旺啊！”

    “呃……”董明昊被揶揄地一愣。

    “别嗯嗯啊啊的。你也不用感谢我，我是顺势而为。曹峰今天脸上挂喜彩，家中有女要动势，他三十挂零，这个年纪就算有孩子也不会超过十二三岁，那就是他妈或者家里的姐妹了！我询问后得知她有个妹妹，那就应了我的推算。‘妹欲出阁，神仙不阻’啊，白送给你的便宜你捡到了吗？”

    “呃……”董明昊被唬地一愣，“苏先生你还会算卦？我……”

    “不是算卦。是观气行运势。”

    “哦……哦……这原来也算观气的一种啊！”

    “咦？你别岔开话题……怎么样？那曹峰的妹子如何？”

    “呃……”

    “呆头呆脑！万年童男子！算啦，算啦！随缘吧。记得晚上8点来接我。今天办事儿不太顺利，我也许要在潼流多呆些日子。”苏本行停顿了几秒，继续道，“趁着最近桃花旺赶紧多练习、练习，什么都是嗯啊、呃啊，哪个女人敢接近你？正人君子讨不到新妇（发wu音：老婆）的好不啦？就这样，见面再聊。”

    苏本行挂断了电话。

    董明昊伴随着凌晨的冷风瑟瑟发抖，苏先生对自己婚姻问题的关注从见面第一天就开始了吗？他因为极度的自卑患有结婚恐惧症，所以他对女孩子的态度一贯都是尊重为主，敬、而远之，也因为如此，他的“好人卡”可以铺满整面墙，上厕所用八年都不用买纸。

    “嘿嘿。”董明昊不自觉地傻笑了两声，算是自嘲。

    回到车上，董明昊看了一眼时间：凌晨4点20分。

    得了，没必要再去火车站了。虽然凌晨5点30开始火车站恢复了车水马龙，但董明昊并不会这个时候去给自己找麻烦：一来，一夜疲劳过后大活儿到手弃之可惜、接之费力；二来，董明昊家住市区，反复折腾几个小活儿也能挣个十几、二十块，不如干完回家休整好后晚上再动身再接再厉；三来，董明昊惜命，他经历过、也见识过许多拼了命干，疲劳驾驶后得不偿失的司机同行后悔到欲哭无泪；四来，早、夜班司机交替，他不想接大活儿不代表别人不愿意，早起的白班司机得趁着清晨6点20公交车开跑之前多抢几个活儿，董明昊并不想去挡别人的财路；五来，市区主干道线路上的公交车5点40开跑，董明昊自己很识趣儿……

    天底下的钱不是咱一个人的，咱一个人也挣不完。该咱的就是咱的，不该咱的强求过来还得丢。这话，是大多数长期开车的司机朋友们的共识。每天在车上坐十几个小时，这钱挣到手，有命挣有命花吗？

    董明昊驾车在路上晃，随缘接了两个客人。之后找地方吃了顿早饭，按倒空车牌，驾车返回家中。

    董明昊的临时居所是位于潼流城区西南的一个小区，叫做华士庭社区。听起来小区的名字很高大上，其实是一处村改回迁房。董明昊把车停在了小区外，拎着大号暖水瓶独自走回家。

    出租车这个行业在这时的社会上还处于受到不公平对待的行业，往往是个人都喜欢以歧视的态度对待出租车司机，而邻居亲戚也大多觉得董明昊选择出租车这个行业就是不务正业。尽管出租车证营运证最近水涨船高，大有翻上10倍的趋势，不过这种被称作“懒人”才做的“清闲”“赚钱”活儿仍然不被看好。

    也许这也和出租车整个行业普遍“欺生”（坑外地人）、“打暗表”（调快计价器）、“绕路”、“服务态度差”等不规范、有些混乱有关。

    不管怎么样吧，董明昊不在意别人的眼光，毕竟他是独居、租赁的房子，把车停在小区外，不去和老乡们抢车位，不着谁不惹谁就可以了。真到了有急事儿的时候，那些平时对他另眼相看的人们还不是要求爷爷似的来求董明昊出车？

    人嘛，就这么回事。

    董明昊回到家，简单洗漱后，拉上窗帘躺在了床上。

    董明昊的脑中浮现出了昨晚的许许多多事，一幕幕混乱地重演着。有潼流师大被车撞死的保安，有莉莉满是我见犹怜的哭脸，有入室抢劫犯的残暴，有老五炒菜的色香味，有曹峰的质问，有曹芙穿着睡衣的魅力姿态……

    咦，曹芙穿睡衣这么性感吗？小女孩已经发育得这么好了吗？

    董明昊的梦境逐渐变得光怪陆离，直至中午时，董明昊悠悠转醒。他给自己做了一份煎蛋、煮了几根挂面，简单凑合过午饭后回到房内打开了电脑。

    这是董明昊的习惯，他没办法做到整个白天都去睡觉。况且吃过饭后，人类的脑部会产生短暂的缺血，血液会优先提供给肠胃等内脏器官。人类胃部忙于消化会大量生产胃液，肠道系统加快蠕动，吃过饭后的20分钟到40分钟内不宜躺平，最好是活动活动或者坐着或者立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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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董明昊打开电脑放起音乐，浏览网页查看最近的新闻时政。

    出租车行业就是如此奇怪。说是服务行业没错，但并不是说，是做到把顾客安全送到目的地的简单过程。其他的服务行业，比如饭店，客户吃好喝好就行；比如衣服店，客户挑好试穿就行；比如旅馆，客户住进去闭眼睡觉就行；比如ktv，客户唱起来就行；比如迪厅，客户坐好喝酒土嗨就行……就算是高端一点的服务行业，银行、邮政、教育、文化、公共管理，客户你最好平心静气地呆着等待被服务就行。

    可偏偏出租车行业不一样，司机要和乘客斗智斗勇，要上知天文、下知地理，要活跃气氛还要距离有度，让客人在短暂的旅程中感到快乐和宾至如归。当然，如果在服务过程中全程静默也不是不可以，但是司机要在车上呆足12个小时以上，是个人也会因为太久的寂寞而主动向其他人做出交流的尝试，司机能聊什么？他总不能跟客户聊——你多大了啊？有没有对象啊？结婚了没有啊？孩子几岁啦？月收入多少啊？哪里工作啊？父母健在吗？姥姥姥爷、爷爷奶奶健在吗？

    神经病吧？！

    这就导致出租车司机要实时了解天气状况、市内建设、健康养生、八卦新闻，国家大事、国际纠纷、股价金融、石油危机等等，从“hello，my name is han meimei， how are you?”开始打开话匣子，徐徐渐进、增进感情、一点点带入情绪，让顾客感到司机的热情和广褒无垠的知识储量，从而多从客户身上多挣上几块钱。

    他还得乐呵乐呵的跟咱道别——

    thank you.next too meet you.

    下回见嘞，您呐。

    这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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