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玢不想陪楚明姣练剑,从前咬咬牙给自己壮个胆子,也能硬着头皮应付一场,但如今本命剑临危破境,天下无人不知,试问一下,谁还敢和她比剑
这和自寻死路,无甚区别。
所以当他久违的接到楚明姣消息,嘴角还没来得及开咧,在听到她的冒昧请求后,想也没想,断然拒绝,并且表示出了十二分的震惊与无法理解“你还需要练剑你现在都什么修为了还练我们不活了”
顿了顿,他又说你要真想练剑,找江承函去。您行行好,高抬贵手,让我过几天安生日子,成不成。”
“他没时间。”
楚明姣捏着颗葡萄往嘴里送,被酸得眯了眯眼睛“当初谁和江承函指天发誓,日后我有需要,你肯定当牛作马,当个称职练剑工具人的”
“君子一诺,重逾千金啊宋玢。”
宋玢哑巴了。
经过她的提醒,他终于记起还有这么一茬事,可当时是个什么情况,江承函都要以死保全天下了,他要是连这个都不答应,那还是个人吗
虽则有一万个理由为自己开脱,可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总之,最后宋玢举起手妥协,答应了这个无理要求。
江承函有意想让楚明姣恢复从前的状态,听她随口一说之后,爽快地放了人。
身为帝师,凡界的事也没法完全丢在一边,这段时间,他几乎日日进宫。
第二日,楚明姣自己空间挪移回了山海界。
她和宋玢约在了楚家最大的演练场,他们从前比试的老地方。
山海界和凡界没了界壁的阻拦,门户大开,两边的人进出方便,这也导致发生了许多从前没有的变化。
就比如,楚家这次新收了弟子,托她的福,现在许多有潜力的年轻人目标明确,就是奔着楚家而来,其中又以剑修为多数。
有不少还都来自凡界。
她和宋玢练剑的消息,本来是没什么人知道的,可宋玢实在是憋不住,挨个和好友们哀嚎了一通,本意是寻求安慰,可谁知,那群人压根就不关心他的死活。
他们关心的,俨然是楚明姣现在究竟到了怎样的一个境界。
消息于是这样风疾火燎地散布开来。
演练场边围了一圈人,随意扫一圈,大多是熟面孔,忙得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五世家少家主们都现身了,楚明姣颇觉难解,扯过宋玢问“这什么意思请这么多人围观自己被打这是你新的兴趣爱好”
兴趣爱好个屁
宋玢比她还郁闷,深深吸了一口气,和被霜打的茄子一样,蔫了“我没请,我丢不起这个人都是过来一睹本命剑风采的。”
楚明姣于是明白了。
眼看着人越来越多,起先他们还顾忌点,只在不远不近的地方占了个位置,佯装因有事停留,后面见大家都是一样的目的,更有几位世家少主领头,索性不再伪装,规规矩矩地静站着
等比试开始。
楚明姣失笑,朝宋玢伸出手掌,往台上一比“来吧,速战速决。”
宋玢一步当先,衣袂鼓动,纵身一跃跳上比试台,气势霎然一变。
他礼节性地朝楚明姣抱拳,手掌垂落,手中扇面随后陡然半展,扇面朝向她,那是一张精心描摹的墨色山水画。此时此刻,浩如烟海的灵力一催,画上的线条游动,有游龙瑞凤之姿,它们追随主人心意,各守一边,以一种精妙的角度正面奔袭而来。
比武台下近距离观看的那十几个见到这一幕,纷纷正色起来。
楚明姣也有些讶异。
宋玢破境了。
诧异只在霎那间,她很快收心敛神,严阵以待。
山海界危机,让她卡了十三年的剑意节节拔高,贯如长虹,修为也一增再增,可自打那之后,她就没再正儿八经出过剑,打过架,说实话,她自己也想知道现在本命剑的极限在哪里。
眨眼间,龙凤携万钧之力游曳,巨大的身影在楚明姣的瞳仁里凝实,掠近,她舔了舔干裂的唇,某种久违的肆意快活在身体里涌动起来。
好像在证明。
本命剑和她,就是天生适合这种场合。
台下,苏辰看着这一幕,扭头望向眉头紧锁的楚南浔“再不反击就要正面迎击了,看样子,你这妹妹,是一步都不打算退啊。”
这性格,也太辣了。
经历山海界危机之后,江承函和楚明姣的爱情故事广为流传,衍生出了各种各样的版本,其中一些实在是火,世家少主们都有所耳闻,可这些东西,传得再神乎,也没有作为当事人之一的他们看得清楚。
江承函对楚明姣用情如何,饶是当年最不看好的人都再无怀疑。
可即便如此,看看台上红衣猎猎,英姿飒爽的女子,再想想江承函平素对他们是个什么高雅冷淡的样子,一时间仍无法想象这两人在一起的画面。
楚南浔并不觉得意外,相反,他的想法和江承函差不多,觉得楚明姣今天肯踏出门就是好事,也并不认为她会在这一场对战中落于下风“她一惯的战斗作风,谁劝都不好使。”
龙凤到了近前,在轰然扫落的时候却陡然变幻,暴雨雷霆的攻势皆化作春风拂面的柔和,诸多神通凝成一片落叶,落叶泛黄,从她头顶悠然飘落。
楚明姣头皮小小炸了一下。
就在落叶拂近她眉心时,三寸小剑凭空出现,剑身寒光清透,在阳光的照耀下照出水波般的盈光,周围惊呼声小了一圈,屏息凝神都在期待。
百忙中抽空前来观摩的白凛目光凝重,手掌中紧握的剑如临大敌地嗡鸣起来,被他强行按下去。
“唰”
本命剑出鞘,一朵剑花在楚明姣手腕上绽出,像利器在石子上用力擦出星点火花,与同样轻飘飘的落叶正面对上。就在宋玢以为她会趁势强攻逼近时,她却皱皱眉,有些不怎么情愿地掂着脚尖往后速退了十几米,剑尖倒竖在比试台边缘上,划出
一行火星。
“嗯”一些极其了解她战斗风格的熟人都意外地挑了挑眉,没想到她会选择暂退。
最意外的当属宋玢本人。
他和楚明姣从小打到大,对她的出招力度,速度都了然于心,从前每次,都是他退,她追,实在被她逼得不行了,心头火起,也有硬碰硬的时候。
但这往往也意味着比试快结束了。
从来没有一次,战斗才刚开始,她会选择往后撤的。
宋玢十分诧异,节奏肉眼可见乱了一息。
下一刻,两人同时跃起,剑与扇在虚空中连声碰撞,手肘抵着手肘交锋时,宋玢眉头紧拧,低声传语“我老头子在底下看着呢,楚明姣,你好歹让我撑过三十招。”
楚明姣狡黠地眨眼,笑得眼角线条往上挑,答应得很是干脆“没问题。”
但很快,宋玢就知道自己的心放得过于早了。
从前楚明姣誓不后撤,他还有能摸到人的机会,现在她突然采取迂回计策,他才讶然发现,原来她的瞬移身法也相当不错,电光石火间,两道残影飞速交手,而后拉开距离,再往前冲。
这一次,楚明姣大大的给他面子,说好的三十招,其实何止,转眼间,就到了百余回合。
终于,宋玢在第一百三十多回时被一道剑气压着点逼出了比武台的白线范围。
台下一阵死寂,而后是各种不太满意的唏嘘声。
此时此刻,宋玢的脸色只能用“黑如锅底”来形容。
是,他是和楚明姣说过要稍稍放水,但显然不是这种能冲垮龙王庙的大水,
本命剑真正的攻势根本就没展露出来。
瞅瞅白凛等人的目光,那叫一个失望。宋玢与自家姐姐遥遥对望,她也没皱眉,只是扯了下嘴角,好像在说,早知道是这种结果。
山海界危机解除后,楚明姣和江承函这对人尽皆知的“怨侣”倒是冰释前嫌恩爱如初了,可这有喜就有忧,宋玢还没过上几天安生日子,就发现宋茜榆和楚南浔拧起来了。
说得再准确一点,是宋茜榆单方面拧上了,做出的诸多行为包括但不限于给楚南浔掌管的楚家事项使绊子,以她为风向的宋家年轻弟子开始绕着楚家人走。
这原本和宋玢没什么关系,可要命的是,这种无形的别扭冷战愈演愈烈,最后甚至包括了彼此的弟弟妹妹。
相比宋茜榆这默默散发冷气的表情,另一边,宋家家主脸上的冷嘲,那可明显多了。
宋玢不由得挡了下脸。
同时,今日专程抽出半日时间前来台下观看的人也回过神来,他们中的大多数是楚明姣与宋玢的老熟人,此时此刻,一半揽着宋玢啧啧调侃,其中一个声音颇为洪亮“宋玢你不行啊,上去前谁信誓旦旦,说必定逼出本命剑的底招来。”
宋玢面无表情地把他的手掰开,并朝他比了个手势“来,我不行,你去。”
换来他好几位
狐朋狗友的大笑。
说心里不郁闷是假的,宋玢腹诽,都说树要皮,人要脸,这次比试,他是上了心的。所以在开始之前,许多可能会出现的情况,比如他最后必将鼻青脸肿,断手断脚,自己心里也有准备,唯一没有算到的是,楚明姣会打得如此小心谨慎。
这简直不像是她。
还剩一小波人,他们不是楚明姣和宋玢的亲友,只为本命剑而来,现在比试结束,心头颇觉失望,其中以白凛为首,纷纷看向楚南浔。
也没让他们失望,楚南浔身边站着的是蒋家一位少主,他看得意兴阑珊,当即扬扬眉,朝楚明姣高声道“诶,楚明姣,藏着掖着可不是你的风格啊,有什么招,你倒是使出来,让我们开开眼。”
底下接上许多附和声。
楚明姣才将本命剑收回,闻言,侧首朝他们这边看过来,也跟着笑,问“当真”
“那就看好了。”
话音才落,只见眼前寒霜一闪,本命剑在她手中再现,剑身盈盈如流光,没等他们回神,那刃尖便已然翻转,当头斩下,攻击范围竟是台下看热闹的所有人
全场哗然,不曾想会有这样豪情万重的一幕。
白凛眼眸骤然炽热,几乎是下意识迎剑而上,而反应稍慢一些的,也在崩天裂地的尖锐剑鸣中回神,各展神通。
一时间,灵力法器的光芒交相辉映,应接不暇。
可在这多重反击之下,那一道剑芒始终悬于他们头顶之上,剑气生生不息。双方激烈对峙,引得周围异象连连,草木一时疯涨纠缠,一时枯萎凋敝。
几位家主悄悄现身,宋玢的父亲撇撇嘴,不是很情愿地祝贺老对手楚滕荣“没想到,经此一事,本命剑成长到了这种程度楚家好福气啊。”
楚滕荣原本不想笑的,但看到这几位一脸酸涩与羡慕的神情,仍是没忍住,颇为自豪地翘了翘嘴角。
比试台那一圈,年轻人们都打疯了,嚷的喊的,被突飞猛进的本命剑剑意刺激得嗷嗷叫的。
越打,宋玢的心情就越明朗,原因无他,之前还在台下大声嘲笑他的,现下无一例外,都遭到了本命剑的毒打,灰头土脸,再也吐不出一句风凉话。
倏然。
大面积温和的神力涤荡此地,它没有插手这场颇为好笑的混战,而是以旁观者的姿态圈守出一片地域,将攻击力余波尽数挡下。
几位家主肃整神情,展袖朝现身的江承函行礼“见过神主。”
江承函摆手,自有一阵和煦的力量将几人托起。
他站在山巅嶙峋巨石之间,并不说话,目光落到在人群中宛如游龙过江般霸道不讲武德的楚明姣身上,看了一会,哭笑不得似的,清凌的眉眼皆软化下来。
过了小半个时辰,圈子里的人打也打过了,大多数人都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逐渐安静下来。
楚明姣倚在台柱上,周身清爽,不见与人动手的狼狈。
方才,打到一半,楚
南浔见那种劈头盖脸的阵仗全朝她一个人去,脑子还没反应过来,身体已经站到她的阵营去了,宋玢舞着一把折扇紧随其后,乐得两边看戏,浑水摸鱼。是以,除了最初两三剑,后头没叫她怎么出力。
“你好歹收敛一点。”楚南浔将袖子理平,颇为无奈地开口“今日闹这么大,我刚看到父亲了,你还记不记得自己前段时间怎么应付的他”
深潭事平,楚家也是百废待兴,有的是事情要做,偏偏遇上楚明姣成婚数十年来头一次良心发现,寸步不离地缠着江承函,其余事情一概不管。楚南浔只好和一心想让楚明姣管事的楚滕荣说,说她才经历大战,伤势未愈,别说管事了,现在是连床都下不了。
形容得那叫一个虚弱凄惨。
现在好了,直接被逮个现行,楚南浔也难以脱身,跟着连坐。
“逮到就逮到了。”楚明姣一反常态的不将楚滕荣的耳提面命放在眼里“他准备让我去管什么”
“能有什么就还是火蟒镇的事。”说到这,楚南浔声音微低“楚家五位少主里,就你不管事,火蟒镇的事复杂,我腾不出手来,交给别人他又不能放心,偏偏你看上去还比谁都潇洒快活。他不逮你,逮谁”
楚明姣撇了下嘴,想接着说些什么,突然感知到某种气息,下意识往山巅看,一眼就看到了江承函。
她顿时忘记了这点小小的不愉快,站直身体将本命剑掂起来,笑着朝他摆摆手。
宋玢还在一边说“还没说呢,你今天怎么回事和秽气一战后,作战方式都改变了从前是勇往直前,现在也知道退字怎么写了”
楚明姣也没反驳,回话的语调又傲慢又欠欠的刺挠“退成这样你都赢不了,不退,你不是一招就败了”
宋玢被她这攻击力呛得气笑了好一阵。
“我去找江承函了。”楚明姣话说完,脚都已经踏出好几步了,又折返回来,停在楚南浔跟前,极为隐晦地看了看人群中的宋茜榆,声音压得低低的“楚南浔,茜榆姐那边,你还没哄好啊你怎么回事”
面对她直白的疑惑质问,楚南浔唯有扶额,继而苦笑。
见他这样,楚明姣声音又低了点,很是恨铁不成钢“你能不能上点心山海界多少人喜欢茜榆姐,我不说,你自己知道,再不抓紧点,等她喜欢上别人,或是想明白了找个听话懂事的,你别来找我哭,我才不搭理你。”
哪怕从小见到大,宋玢仍然为这对兄妹的相处模式感到讶异,楚南浔好好的时候,旁人是决计从她嘴里听不到一句正儿八经的“兄长”的。
“你们两个,真当我不存在啊”宋玢开口提醒“这种事,当着我的面说,不合适吧”
他原意是要提醒这两人,示意他们身边还杵着他这个大活人,他是宋家人,是他们交谈中当事人的亲弟弟,可话才到喉咙眼,宋玢眼神一转,落到楚明姣的侧脸上,当下不知脑子里哪根筋搭得不对,不假思索地就吐出一句“楚明姣,你最近是不是
胖了”
话音才落,他就意识到不对,立马闭了嘴。
大抵世间女子都听不了这样的话。
楚明姣顿时眉也不皱了,话也不说了,好半晌,伸手摸了摸脸颊,颇为懊恼地含糊嘀咕一两句什么,再抬头时,抓着楚南浔说教的心都淡却了“行了,你反正嘴甜一点,自己看着办。”
说完,她看向宋玢,从鼻子里冷哼“你少管。”
“再过一月,苏韫玉是不是要出来了”她算了算日子,说“差不多就是他出来那段时日,你们都留出三四日时间啊,我来找你们说个事。”
看着这两人如临大敌的神情,楚明姣拍拍楚南浔的肩,安抚“怕什么,好事,找你们自然是说好事。”
宋玢一脸不信。
楚南浔哭笑不得“我劝你别将事情想得这样好,瞧见你今日生龙活虎,以一当千的样子,父亲说什么都不会再轻易放过你,火蟒镇上,不说五年三年,至少月之内,你别想抽身。”
楚明姣丢给他一个眼神,让他自行体会“等着瞧,过一段时日,他松口比谁都快。”
她这次是真往比武台外沿走了,只是在经过宋玢身边的时候,将脸往他跟前一摆,拳头捏成一团,往他眼皮底下晃了两三下,要笑不笑地威胁“以后,再有什么事,还帮江承函多瞒着点,是吧”
宋玢霎时泄气,无言语对,拱拱手以示求饶。
等看着她朝江承函欢欢喜喜地走过去了,他才悻悻地摸摸鼻脊,对楚南浔说“你看,我说最近她对我怎么老阴阳怪气,绵里藏针的”
“还记仇呢。”
“小气。”
楚明姣确实被楚滕荣当场逮住了,但出人意料的是,她这次没给自己求情,当夜就收拾了包袱准备前往火蟒镇。
春分和汀白在偏房清点行囊,楚明姣则端正地坐在妆镜前,细细审视自己的五官,越看,今日宋玢那句“你是不是胖了”,在脑海中就越清晰。
今日一早,江承函处理完朝中事,回山海界观望了一出某人一剑敢当天下敌的威风场面,接回人后,就又被宫中事拖住了身,直至长安城中明灯千盏时才回府。
凡界的帝师府不比神主殿,江承函以柏舟的身份行走人间时,将骨子里那份冷清静谧发挥到极致,偌大的帝师府,掰着手指头数,也就两个门童。他自己不觉得什么,但楚明姣现在跟着住过来,人还是太少了。
“明日你与汀白回神主殿,调些侍从过来。”
江承函如是吩咐汀墨,同时在屋外驻足,略略散去夜里的寒气。
才踏进房门,就见今日才大出风头,令山海界一众年轻人回去就个个闭关的二姑娘愁眉苦脸地往自己腮上比划,继而深深地叹气。
他步子一顿,挥退了汀墨。
才要问楚明姣怎么了,就见她自己已经回过身来,白日里编好的辫子现在散开来,一绺绺弯弯曲曲,衬得她眼睛格外大,自然,眼
仁里的愁苦也格外明显“你说,我是不是真的胖了”
她捧了捧自己的脸,又摸了摸下巴,自言自语地喃喃“明显到一眼就能让人看出来吗”
江承函短暂语塞,结合她这话一想,就知道是她那几个好友一时“失言”了。
哪有女子对这话无动无衷。
特别还是自家这顶顶爱乖的。
“怎么会。”
他心中喜欢她如此生动灵气的一面,觉得好笑,一时用掌心托着她的下颌,做做仔细观察的样子。
实际上,楚明姣这些时日确实长了些肉,但和胖字,半点边都沾不着。
“前些年,你瘦得太过了。”他顿了顿,而今,也能将一些曾经隐秘难言的情绪坦然说出“之前去楚家看你,每一次见,你都比上一次瘦。”
“现在这样,就很好。”
他夸她“十分可爱。”
楚明姣眨了眨眼睛,反应过来“什么看我,你怎么看我”
“你偷偷进楚家我知道。”楚明姣修为很高,又有圣蝶,江承函的到来或许能瞒住其他人,但瞒不过她,那些年,她不想见他,不想去想与任何深潭,楚南浔有关的人和事,自然,也不会见江承函。
“但是每次你来,我都进小世界了,你从哪里看”
顶着她纯真疑惑的视线,江承函沉默一会,而后单手扶额笑“刚开始,确实捱了一段时间没见。”
“后面不放心,也真的想见你。”他捏了捏她的脸腮,这段时间她脸上养起来一些肉,手感好,叫他短短月余就养成了这样的习惯“但你防得严。”
“我只能暂时单方面切断与圣蝶的联系,再动用神力干预,潜进楚家,强行往小世界中沉入一抹神识。”
楚明姣很诧异,诧异之后,不知想起什么,低声问“那你都看到了”
起初,她进小世界是为了练剑,用以麻痹自己,可后面,每次江承函的气息才透露一点到楚家主峰上,她立马就进小世界,纯粹是在躲人。
进去之后,也不知道该做些什么。心能沉下去的话,她会装模作样给自己沏壶茶细抿,心若是沉不下,眼睛都不想睁,直接扯块毯子蒙着头睡觉。
江承函每每看到这样的情形,心里怎可能好过。
可更叫他觉得难以释怀的是。
楚明姣太瘦了,到后面,已经到了那种一见便乍然心惊的程度。
“看到了。”他好笑地看着她变幻的脸色,温声说“我现在看出来了,二姑娘是心情好才长肉。”
“才不是。”她极其不满地嘟囔,但注意力终于从自己脸颊上的肉转到了别的地方“你今天听到了没,我被老头训了好一顿。”
“我之前答应他,这事之后去火蟒镇管事。”天地良心,楚明姣当日说这话的时候,哪里想到什么之后的事,她那会笃定自己命不久矣,必定会死在最后的深潭之战中。
“我还是去一趟吧。”
楚明姣无奈地哼哼了声,拂开他的手,头一歪,在他肩头找了个舒服的地方靠着“不是很棘手的事,老头不会执意要我去,我这次去可能需要一段时间。”
江承函在这些事情上全看她自己的意愿“准备待多久”
楚明姣就仗着他脾气好,闭着眼睛瞎说话“一两年,两三年”
屋里顿时没声音了。
楚明姣抬眼看,发现最是淡然自若的神主殿下静静看着她,那模样很明显,好似在说,你接着说,我看你还能说点什么更离谱的东西来。
她憋不住开始笑。
“从此不回家了是不是”江承函睫毛微垂,看着她,说“好好说。”
“行,我好好说,你别变脸,我刚还在心里夸你脾气好。”楚明姣止住笑,看着他说“放心,我和老头说了,每隔两三个月,我回来玩几天。”
“你要是想我了,你去找我也行。”她将算盘打在脸上,美滋滋道“最好能多待些时日,帮我处理事情,论批折子和人文绉绉的讲道理,可没人比得过你。”
完全被道侣看做处理俗事工具的神主殿下盯着方才还唉声叹气,现在又专心致志气他的人看了一会,吸了一口气,将人丢捞起来丢到柔软被褥里,说“睡觉。”
楚明姣在天气趋于暖和的时候去了火蟒镇。
一到地方,她就知道楚滕荣为何执意要楚家嫡系少主过来了,这里太乱了,势力盘根错节,是棘手的盘子。
所以刚到这里的前十几天,楚明姣结结实实忙了一阵,就没有主动联系江承函的时候,至于其他人,根本都找不着她人。
宋玢除外。
楚明姣远去火蟒镇,苏韫玉又听从祖物安排进了祖地重塑身躯,宋玢只需要每日去祭司殿做做样子,一时间闲下来,当然,相比于每天被本命剑逮着练剑,他还是很享受现在这种宁静无波的日子。
谁知,前一日楚南浔还和他联系,说自家妹妹现在忙得分身乏术,根本不理人,后一日,他就收到了楚明姣的联络玉简。
宋玢千里迢迢去了趟火蟒镇。
帮她打架。
没错,宋玢刚到的时候,看着对面那群地痞宗门集结的领头人,看向楚明姣的时候仍觉得不可思议“不是,我是帮江承函隐瞒了实情,但我歉也道了,打也挨了,脸也丢了,你别这么记仇啊楚明姣。”
“你一剑能把我们打得遍地开花,会打不过他们”宋玢一脸你在和我开玩笑吗的表情“和我说笑呢”
“不是打不过。”楚明姣踩着满地碎木屑走过来,脸色不太好看“都是镇上的本地人,他们不用兵器,修为不算高,但用毒的本事很高,出神入化,我现在不想接触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这地方别的没什么,但简直是个毒窝。
宋玢帮她解决这次事的过程中,果真不慎中招,后面毒素都逼了出去,但身体结结实实麻了几天,楚明姣看着他的后果,若有所
思了一阵。
然后宋玢就发现,后面但凡有这种事,自己一准能收到楚明姣的消息。
他一看到楚明姣的名字出现在自己的联络玉简上,就止不住头疼。
“你和我说实话吧。”第五次被叫来打架的时候,宋玢拽住楚明姣,郑重其事地说“我仔细想过了,你不是爱麻烦的人,就算是为了耍我,也没必要搞这么多次,你是怎么了秽气伤到你了”
楚明姣“没有。再说,我耍你干什么”
“那你怎么回事”宋玢不放她走“我都给你兜多少次底了,你说清楚。”
楚明姣瞅了他一阵,半晌,挪更近一点,问“真想知道”
宋玢扶额“你说吧,我做好准备了。”
楚明姣拍了他一下,凑上去很快说了一句,这一句像是有什么滔天的威力,将宋玢唬得眼瞳霎时睁大,愣在原地很久,回过神后,将她整个人从上到下看了又看,而后目光死死定在她依旧纤细的腰身上。
“你可是第一个知道的。”楚明姣还和孩子王一样威胁人“这可是我给江承函的生辰礼,你一个字都不准往外说,敢说一个字,揍你。”
宋玢仍是不敢置信,和梦游一样回祭司殿去了。
江承函很少过生辰,他不提,别人要么不记得,要么也不敢提。这些天他们两通过玉简联系,谁也没说这个事,可能他自己都忘了,又或者说,“神诞月”是种不美好的回忆,合该被忘却。
在江承函真正生辰的前两天,一个繁星满天的夜里,楚明姣主动联系了楚滕荣。
另一边,楚滕荣撂下手里的笔,算算她也该是这个时候来哼唧求情了。
“父亲。”寒暄几句后,楚明姣提出自己的请求“火蟒镇的事暂时告一段路落了,我回去住一段时间吧”
“你也知道是暂告一段落。”楚滕荣胡子一翘“回来住,回来了你还能想着过去”
自己的女儿,什么秉性他能不知道
楚明姣顿了顿,叹息,好像放弃了这一想法“好吧。”
楚滕荣还有些讶异,没想到她今日如此听话,哪知下一刻,她径直开诚布公,丢下一枚炸弹“父亲,我有身孕了。”
怕他没听懂,她还好心地解释“你要当外祖父了。”
楚滕荣怔在原地,而后腾的起身,联络玉简都险些没拿稳,好半晌,才摁了摁干涩的喉咙,激动之意难以形容“当真”
说完,也反应过来了。
楚明姣哪会拿这种事说事,在她的眼里,就完全没有“孩子”这个词,她和江承函成婚这些年,自己也明里暗里问过好几回,结果得到的都是她一脸懵且不可置信的神情。
时间长了,楚滕荣都气馁了,得了吧,还孩子呢,他家老二自己就是个一辈子长不大的孩子。
他做梦都没想过会有这样的好事,一夕之间,压在山海界千余年的深潭毒瘤被连根拔起,楚明姣和江承函重修旧好,再也不用他
操着一把老骨头担心这担心那,而就在他颐养天年的时候,楚家将会诞生个崭新的小小生命。
楚明姣又说“火蟒镇太潮了,我住着不太适应,这边还动不动是毒,三天两头院子里就被这种毒罩上了。”这话倒是真的,半点不掺假。
楚滕荣唇抖了抖,立刻说“回你马上回来,火蟒镇丢给你哥哥就是。”
楚明姣就这样悄悄回了主城。
所谓悄悄,其实也就瞒住了江承函一个。
第二日,楚明姣兄妹,宋玢和已经出关的苏韫玉相约在酒楼里。楚明姣和宋玢是一起到的,苏韫玉和楚南浔到的早一些,此时正坐着说话。
楚明姣风风火火进来,眼睛转了一圈,视线落在苏韫玉身上,她几步走过去,将正在喝茶的苏韫玉拽起来。
四目相对。
这一次,楚明姣看到的不再是宋谓的脸,而是真正属于苏韫玉的五官,眉眼含笑,鼻梁笔挺,稍微挑眉,一派风流倜傥,看着看着,她突然握拳,在他左肩来了一下。
宋玢跟着在左肩补了一拳。
力道不重。
一切尽在不言中。
“怎么回事”苏韫玉看向楚明姣,笑着说“方才听说了你的好消息,都是要做母亲的人了,还这么不改初衷”
其他几个顿时被这个话题吸引了全部注意力,宋玢这几天憋得不行了,现在一口气说了一长串“我听到这消息好半晌都没缓过神来,总感觉生活在梦中,这也太突然了这丫头以前不是还说,完全没这计划吗,哪天有这想法了,都至少准备个八年十年再说吗”
楚明姣俏生生负手站着,只是笑“我现在改变主意了,干嘛不行啊”
喜悦的氛围无声弥漫开。
楚明姣乐冲冲地拉着宋玢和苏韫玉坐下,侍从们端上一碟碟香软的糕点,茶盏里热气腾腾,香气清幽,她最近食欲有所增长,看到糕点,想也没想,捏着一块,撕成一条条往嘴里送,腮帮鼓起来,像只进食的松鼠。
“我说你那天和我比试,怎么打到一半往后退呢,还说有个好消息和我们说。”宋玢终于想明白了其中情由,幡然醒悟“还有你居然不自己动手收拾那群用毒的。”
也难怪,他真觉得楚明姣长了一些肉。
当然,这话他没敢再说了。
楚明姣没有否认,她拍拍宋玢的肩,语重心长道“恭喜你,终于长点脑子了。”
才奚弱完人,她话音一低,问“我听说宋家最近不太平,又有嫡系开始争权了,没人威胁到你吧”
宋玢摇头。
楚明姣这才哦了一声“有就告诉我们,揍他。”
这几个立马又乐和成一团,楚明姣吃东西的动作没停,看得出来,她今天很开心,脸颊粉扑扑,整个人状态格外放松。
苏韫玉捧着杯盏无意识转动一圈,脸上笑意深了两分。
看得出来,她被照顾得很好。
这三
个凑在一边嘀嘀咕咕说了一阵,楚明姣手肘撑着脸,半趴在桌面上,不知说到哪儿,突然以一种很是惊奇的语调说“诶,苏韫玉,宋玢,你们要当叔叔了。”
她居然要当母亲了。
像是之前她都没什么实感,这一刻,才恍恍惚惚真正回神。
宋玢一听,忍不住咧开一个颇为慈爱的笑“我和苏韫玉高兴了好几天,这孩子才多大,我们连给她的降生礼物都准备好了。”
楚明姣敲了敲桌面,又看向楚南浔。
眼睛亮晶晶的,里面全是笑意。
她说“哥,你要当舅父了。”
一下子,楚南浔脑子里什么念头都没了,他唇边弧度拉大,大概是人生头一次,笑得像个傻子。
楚明姣是个藏不住话的跳脱性格,不到一天的时间,身边亲近的人都传了个遍,当然,这些人都被她威胁着下了封口令。
就瞒着江承函一个人。
天一亮,楚明姣打开空间漩涡,从山海界回了凡界帝师府。
她没提前和江承函说今天回来,因而开门的门童见她回来,一脸的惊喜,一边将她往里迎,一边说“大人一早就出门了,现在还没回来。”
“宫里方才有人来传话,说大人进宫面圣了。”
楚明姣点点头,知道神主殿下在山海界是忙,在凡界也是忙,走到哪都是忙碌的命。
一到府上,春分和汀白就折腾捣鼓起来。
楚明姣有点困,她想蒙着头睡一觉,但想想今晚上的计划,打起了精神。她招呼汀墨汀白,让他们带着府上的侍从将帝师府里里外外布置一番。
她还褪下了手里的灵戒丢给汀白,很快,一箱接一箱的奇珍异宝开始往外搬。
江承函回来的时候,天色将黑不黑,坊间灯火星星点点亮起来,帝师府外也点起了两盏灯笼。
踏进府门,他在原地停下脚步。
入目是盘踞游动的流光,颜色变幻快而丰富,那是名贵的灵宝溢出的彩色图腾,山水林木,游龙瑞凤,全在天幕之上。
它们徐徐游曳间带来流萤和狂风,将整座府邸衬得美轮美奂。
很明显,是楚明姣的手笔。
江承函气势松弛下来,他站住看了一会,问身边侍从“夫人回来了”
“是的。”侍从明显有些惶恐,看了看他的脸色,说“夫人说要给大人庆生。是卑职疏忽,不知今日乃大人生辰,请大人责罚。”
他羞愧难当地低下头。
实际上。
若不是突然来这一出,江承函自己都忘了“不怪你们。”
他提步往内院走,走到一半,因为西边一处耳房里飘来的浓郁灵力而不得不转道。
她可能将许多灵宝都拿了出来,有一些威力不俗,且彼此很有忌讳,很容易出问题,而在帝师府上伺候的又不全是有修为的。
怕一个不慎,帝师府就被炸了。
拐个弯,发现耳房里蹲着的,是汀白和汀墨两兄弟。他们面前横放这一口厚木箱,箱盖已经被揭开,里面堆放着诸多奇珍异宝,磅礴的灵气波动和不要钱似的朝外溢。
江承函神力浩瀚如汪洋,他不特意露出动静,这两人根本察觉不到他的到来。
汀白随主人,话多,此时半蹲着,将封印着两头灵兽的石头拿在手里颠来颠去,问汀墨“我们真要把这些都放出来”
不然呢”汀墨没那么多疑问,闷声干自己的事“神后让干什么就干什么,你哪来那么多话。”
“不是。”
“我是在想,雪鹿这样的瑞兽放出来也没什么,可这些有毒的,戾气重的。”汀白指了指手边一溜没解开封印的石头,十分发愁“把它们放出来,会不会出事啊”
汀墨眼也不抬“这是神后特意吩咐过的,把异兽们放出来跑跑,辅以灵阵,才能维持整夜的极光。”
“再说,能出什么事两位殿下的实力,你不知道”
汀白看着汀墨满脸“你还不如操心操心自己”的表情,压着声音认真反驳“这不是,今时不同往日殿下有了身孕,有的事她想不到,我们这些做下属的,不得想周全”
“为了保护肚子里的小殿下,我们殿下之前在火蟒镇都避着那些毒物走。”
汀墨顿了顿,也有些不确定了“你联系春分,让她再和殿下请示”
话说到这里,他蓦的止住话音,转身朝后方看。
倒不是他突然能感知到神主的气息了,而是身后神力一瞬间涌成汪洋,想不察觉都难。
汀白和他面面相觑,脸色一下子白了。
他们刚才泄露了什么
他们两个会不会被神后用本命剑戳死啊
如果忽略不断外溢的神灵气息,江承函看上去依旧平静清隽,和平时没什么区别,只是垂睫望过来的时候,瞳仁尤为深邃,像是一口被不断丢入石子的井,涟漪止不住泛出。
“有孕”半晌,他开口问,声线低得莫名,破天荒的,有种如坠梦境的荒诞不真实感。
汀白张张嘴,又闭嘴,能想象到自己会死得多惨。
很快,楚明姣被神力搅得不能正常运行的极光引到了这儿,先是看到了汀白生无可恋的表情,又歪头看看江承函,拉了拉他的袖子“你怎么了”
江承函视线先落到她的脸上,再往下,径直停在小腹处。
楚明姣被他看得一懵,旋即意识到什么,原本开开心心的心情坏了一半,唇角抿起,转而去看做贼心虚的汀白,皱眉,语气很是凶巴巴“你说的”
汀白嗫嚅着,愣是没敢点这个头。
见这模样,她气坏了,提着裙摆直言嚷嚷着要和汀白当场比试,不把他揍得嗷嗷叫不罢休,然而行动到一半,被江承函半抱半揽地拦住了。
他的动作很轻。
手搭在她依旧纤细的腰身上,那上面,好像有另一种心跳随
之迸发出来。
江承函将她牵回了屋。
一路上,谁也没有说话,今夜月色如水,极光绚烂,楚明姣先松开他的手,有些不确定地说“你的手出汗了。”
“嗯。”江承函也停下来,看着她,轻声说“我紧张。”
他这么一说,很莫名其妙的,楚明姣的心情反而好转起来,就好像你原本准备的礼物被人提前拆开,才失落懊恼了一会,就发现这个礼物仍然给当事人带来了莫大的情绪波动。
她的眼睛亮起来。
江承函没有催促,他在原地耐心等待,等待她将这个最值得期待的好消息亲口告诉自己。
她却完全没有这个觉悟,当即只是拉过他的手,放在自己小腹上,那里尚还平坦,什么也看不出“开不开心”
“你要当父亲了,神主大人。”
江承函指尖有点抖,这手无数次搭弦出箭,此时却难以自控,过了好一会,才稳下来,声音有点艰涩“什么时候的事”
“我算了下时间应该是中情瘴那会”
楚明姣眼睛四处扫了扫,好像有点羞涩,小声和他说“我本来想在子时,流光最灿烂的时候和你说,今日不是你生辰吗就汀白多嘴多舌,早知道应该瞒着他,什么事都办不成,话还多。”
兴许是为了将功折罪,好让自己被事后清算的时候不那么惨,此时此刻,天幕上蓦的冲起重重水纹般的光波,五色光芒按某种顺序交织,夺人眼球。
一切都是楚明姣脑海里设想的刚刚好的样子。
她动动唇,在他开口之前,十分不自在地向他坦诚某种心意“每年你生辰,我都会让汀白将礼物送到神殿,其实,那十三年,也有。”
只是十分隐晦,可能她自己都极其犹豫,但确实都有,从没有真正缺席过。
“不是给神主的生辰礼。”她说“是给我道侣江承函的。”
短短两句话,江承函心想,他动容至此。
这已经到了楚明姣的极限了,她再也说不出别的黏糊腻歪话,此时伸手戳戳他手背,问“诶,你是不是不喜欢小孩,我没见你和哪家小孩亲近过。”
不是不喜欢。
是他这个人,和谁都有很重的距离感。
话音落下,没等到回答,却见江承函蓦的拉住她手腕,将她扣进怀中拥住,他的声音就在耳边,一字一句都带着温热的气息“这是我收过最贵重的礼物。”
“姣姣,我很喜欢。”
他怎么可能不喜欢。
楚明姣笑起来,问“真的啊”
“真的。”
烟花从府邸四面八方绽放,她的脸在他颈窝里乱动,让他欣赏自己精心准备的盛大场景,烟花砰砰炸响,他的心也砰砰直跳,楚明姣在耳边寻了个时机大声喊“江承函,生辰快乐”
他捏捏她的脸,觉得她实在可爱,又亲了亲她的额头,说“都知道,只瞒着我,楚明姣,你是不是太
坏了。”
次年五月,神主殿和楚家的小祖宗诞生了,当然,在楚明姣眼里,就是活脱脱一小坏蛋。
小坏蛋叫楚熠熠,性格比楚明姣当年还要顽劣好动,但结合了父母亲优秀的基因,她长得很好,能把楚滕荣稀罕得死去活来,苏韫玉宋玢这些叔叔们被迷糊得直叫她小公主,小小年纪,私库堆得和小山一样。
小公主只有一件挫败的事。
和她的母亲有关。
她的母亲很厉害,很潇洒,只是不太靠谱,经常丢下很多事当甩手掌柜出去玩去了,但也经常带着她出去冒险。因为这些,母亲经常被外祖父说道,也会被舅舅念叨,但是这都不碍事。
有一个人无条件支持她。
那就是楚熠熠的父亲。
楚熠熠很黏她爹,神主殿下对这位小公主也极尽宠爱,和其他人一样,几乎是有求必应,但是楚熠熠能感觉到,她爹对她娘比对她还好一点点,并且超级明显
这成为了她近期第二烦恼的事。
但很快,她就没心思为这事烦恼了,因为她到了修炼和习事的年纪,她是神殿的小殿下,也是楚家的小少主,未来她父亲与母亲所有的权力和责任都要她来肩负。
她现在理解不了这些,只觉得看书习字和听政事分析比修炼更痛苦。
但是没办法,楚明姣在这方面超级严格,她逃不开,只好乖乖就范。
这天夜里,江承函还在神主殿处理政务,楚明姣陪楚熠熠做功课,期间,小小的人儿托着腮,奶声奶气地和她搭话“母亲,我听汀白说,你明天要去江州玩啊”
江州她去过,风景好,吃的也多。
“是。江州开了个特别大的书肆,还会有论道会。”楚明姣一眼看出她的心思,直言“夫子不准你的假,我也帮不了你。”
楚熠熠像模像样地叹息。
“但这次,你父亲说会留下来陪你。”她点点小姑娘的额心,说“得逞了”
楚熠熠当然开心,这可是她第一次在母亲介入时,感受到来自父亲的偏爱和温暖。
她想了想,还是问出了近日最烦恼的那件事“母亲,我听赵家那几个很讨厌的小孩说,你和父亲之前感情特别不好,闹了好多年的矛盾,也是在那时候有的我,真的吗”
楚明姣脸色稍微严肃了点,但也没当多大一回事,想了想,点头“是,怎么了”
楚熠熠这下是真的垂头丧气了,连声音都小了“那你当时,是不是不喜欢我。”
“怎么说。”楚明姣捏捏自家姑娘的脸,说“我当然喜欢你,不喜欢你,我干嘛生下你。”
她看着小女孩的眼睛,这次认真了很多“楚熠熠,我和你父亲是闹过很长一段时间的不开心,这件事所有人都知道,但你以后再听别人提起,不必放在心上。”
“那确实是我和你父亲误会最深,争执最大的十四年,但也是我们最相爱的十四年。”
楚熠熠还不懂什么叫爱,她似懂非懂地点点头,但有一点她听懂了,她是被父母喜欢的小孩。
她又快乐起来。
这件事,藏不住话的楚熠熠当晚就和晚归的江承函说了。
神主殿下什么也没说,只是笑,笑得特别特别温柔。
第二天,楚熠熠醒来,发现自己父亲第一次对自己食言了
他陪母亲去江州玩了
那一天,即便临时有舅父和舅母过来安抚她,楚熠熠仍然觉得自己是天底下最最最不开心的小朋友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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