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锋郎这回赶的镖是十几本账本。
并不是金银财宝。
是赶往京城的,他一个平头老百姓,不知道是什么用处,只知道这趟镖的价值很高,是送给京城里一名达官贵人。
一开始是风平浪静,十几个人赶镖,走得也相当快,除了必要的的吃饭睡觉,其他都在赶路。
周锋郎吃饭的时候老是拿着本书看,几个伙计和他混熟了,便笑道:“周哥也识字?听说二郎高中了秀才,弟弟有学识就是好呀,还能教你识字。”
周锋郎笑道:“我媳妇也识字,他还能写书呢。”
几名伙计听说他特别宠媳妇,一说起自己的妻子,总是十分自豪,如今还告诉了大伙儿他喜欢还识字。
仿佛是因为媳妇识字能写书,如今让他耳濡目染也能看书似的,像是在炫耀或是在比较,让别人知道他媳妇多么好,谁的媳妇也比不上。
伙计们连忙说了几句好话,顺势夸赞起来奚容,又问:“可是看了什么好看的杂记?”
“不是。”
他还认不得那么多的字,看的是图文。
当然也不是什么正经书。
这本书贵得很,画得精细,卖得隐秘,是在离开家里之前偷偷买的,从来不敢在奚容面前看。
一般只要在家里根本没有一刻在自己待着、更没有一点看书的时间,除了做饭洗衣服打扫卫生,稍微有些空闲,真恨不得全部和奚容在亲亲贴贴,哪里还想起看什么书。
再说了,这种书怎么能让奚容看见?
这等私密肮脏之书,只能是没人的时候独自研习,若是被奚容看见,一是会脏了奚容漂亮的眼睛,二是若是奚容发现他这种事都不会可能会对他有些看法。
趁这回赶镖在外加紧研习,到时候拿了三十辆银子上山过年,一整个冬天都可以和奚容腻在一块。
书上画得精细,他铭记于心,待见到了奚容再慢慢与人一同研习。
首先是不能让奚容难受和疼。
乡里正好买了院子,便让二郎在乡里住着,也方便读书,他和奚容就在山上窝着过二人世界,谁都不能打扰,除了洗衣做饭,全部的时间都可以亲亲贴贴做这些事。
周锋郎看完书,便将书好生放在怀里藏着。
又过了两天,路上突然不怎么太平了。
先是山贼。
后来渐渐不太对头。
来的人不再是山贼一流,都是会功夫的好手。
那先前甲方派的好几名伙计,瞧着普普通通的打扮,没想到功夫却异常厉害。
之前便做了约定,若是遇见这种人来抢镖,便叫周锋郎带着镖赶去京城。
还有上百里路,关口有人接应,只要周锋郎跑得快便能赶忙去往京城。
十来名弓箭手备着,这一回死伤无数,周锋郎虽然力气大,却没有正统学过功夫,他显然已经知道这并不什么普通的镖,这些人训练有素,恐怕都是精兵,他们杀伐果断,不管周锋郎他们是民是兵是什么身份,一律下了死命令杀光。
更何况镖是在周锋郎身上。
唯一的一点便是这些人不知道镖在谁身上。
周锋郎看着力气大也敏捷,但显然没有什么功夫的。
三教九流的人出身,对方一开始不觉得镖在他身上。
直到所有人都死了,却偏偏有人逃了出去。
于是便顺着痕迹去找人。
周锋郎也受了重伤,骑着马流了一路的血,身后有敌兵追捕,血迹就是他的轨迹,一旦抓到一定会死。
这一瞬间心里浮现了奚容在晚上等他的样子,又是出门那刻他骑在马上,回头见奚容在门口目送他离别时。
他一咬牙便往山里走,杀了一只鹿放在马上绑着,他独自进了山。
马驮着流血的鹿一路奔走,那些人沿着血迹正好是去京城的路。
而他进了山,凭脚程可以走出去。
仿佛老天爷偏偏要和他作对一般,这日山上起了雾,方向难以分辨。
但他内心坚定极了,只往一个方向走,不管旁边是什么杂草和障碍,就那么走过去。
平常山上能采到的止血的草药和解毒草一株都无法看见,身上冷得已经麻木了,但是他眼前异常清晰,一路的走,跌倒了也爬了起来,竟然凭双脚走到了京城。
城门便有人接应,一看他连忙将他带上了马,不一会儿进了一威严的大宅邸,一名贵人连忙接住了他的镖。
周锋郎说:“老爷,可否先结了钱,我得先请个大夫。”
那贵人见了账本激动不已,一时间忘记了他,听他这么说,连忙说:“府上就有最好的大夫,快来人请大夫给英雄治病。”
大夫一见便皱眉,“仿佛是中了剧毒,可有什么不适?”
周锋郎说:“还好,但是先请大夫帮我包扎止血。”
大夫解开他的衣衫一看,那受的伤可真是触目惊心。
连忙拿了绷带和止血的药来处理伤口,但不知怎么也不流血了,上了药好包扎的很。
大夫将手放在他脉搏上,突然眼眸睁大开来。
.......
周锋郎上了药包扎了伤口便去拿钱,本应该是要去马堂主那边结钱,但是怕路上要用,便在这边让东家拿钱。
那名贵人并不是结他的工钱,而是一口气打赏了五十两银子。
周锋郎拿着银子露出个苍白的笑,“多谢老爷。”
拿了钱便转身离开了。
贵人见自家大夫皱眉许久,便问:“怎么了?可是那位壮士病情疑难。”
大夫说:“确实是疑难,草民从未见过这种症状,那位壮士浑身冰冷,脉搏已然不跳了。”
.........
奚容眼皮跳了一下,外头又有人来敲门了。
赌场来的几名小弟来送了些水果,不用奚容出面,周二郎一股脑的把人轰了出去!
“再来,小心我报官把你们全部都抓起来!”
几名小弟对周二郎可没什么好脸色,当下几个人都把他围了起来,奚容连忙从屋里出来,“干什么?不准动他!”
带头的小弟瞧着是恭恭敬敬的,但说起话来满满的威胁。
“小公子那日也知道的,周石君打了我们家曹爷,如今还出言不逊,三番两次阻止我们家曹爷的好意,我们教训教训他是应该的。”
奚容气得要命,“明明是曹孔的不对!”
小弟笑道:“您和曹爷是表亲,他对您好是理所应当。”
奚容简直要被气哭了,“你们便是趁着我大郎不在家来欺负人.......”
几名小弟见人都快哭了,也不敢太过分,连忙把人撤了回来,但是话还是要说明白的。
小弟说:“小公子别以为周大郎了不起,他做的工、走的镖全是仰仗我们家曹爷介绍的路子,要不然你以为他能赚这么多银子?几十两银子,可以买好几个人了!”他故意说,“周大郎是和曹爷很熟,早就和曹爷说好了,他要是去走镖,您就交给给曹爷照顾。”
周二郎破口大骂:“放你娘狗屁!竟然来胡言乱语挑拨离间!我大哥才不是这样的人!”
他刚说完,奚容已经哇哇大哭起来。
似乎受了些挑拨,开始怀疑起来。
几名小弟也被吓到了,没想到奚容这么不经哄骗威胁,一会儿就哭了,哭起来真是如江南细雨一般,几个人手足无措,已经感觉自己担待不起,说了几句便灰溜溜逃走了。
人前脚刚走,王宁就拿着猪肉上了门,“怎么?曹孔的人又来?”
周二郎是认识王宁的。
从前两兄弟打猎干活,周二郎也跟着干过一段时间,周锋郎经常把猎物卖给王宁。
这几天也多亏了王宁照顾,经常帮忙带肉过来,才免了周二郎要上街买菜。
这些天赌场的人可是天天过来骚扰,周二郎根本不敢走开,怕那姓曹的贱人再来。
人是没来了,但是他小弟每天来送些东西,瞧着就恶心。
王宁把肉放在厨房里,十分麻利的帮忙切起了菜,边切边说,“二郎你去把青菜洗了吧。”
周二郎虽然挺感激王宁每天收摊都把肉顺带带过来,但是每次见他自然而然的进厨房,就说不出的不爽。
王宁说:“我是买猪肉的,切得麻利。”
可是周二郎也会切,他做菜也同样好吃,这卖猪肉的未免服务也太周到了点吧?
王宁说:“大郎回来以后先让他躲一阵子,曹孔已经放话了,说准备整死他。”
奚容吓得眼圈又红了,“那怎么办,他去赶镖还没回来,也不知道这个信。”
奚容还问阿尔法怎么给周大郎报信。
意识里的红光闪烁了两三下,没有听见阿尔法的回答。
王宁说:“我们王家的人很多,若是碰上了人,我交代人提点一两句。”
奚容连忙道谢:“谢谢你,王大哥真是我们的的大恩人!”
周二郎在一旁几乎要把王宁盯出个洞,就怕王宁趁机留在家里吃饭,没想到他还挺懂事,切完肉就走了,干净利落。
周二郎终于松了口气,连忙去炒菜。
今天炒的是青椒炒肉加蛋花汤,周二郎的手艺相当可以,但比周大郎稍差了一些。
饭端上来,奚容却没什么胃口,周二郎说:“容容别担心,等大哥回家我们便会刘家村,不必在云水乡受这等鸟气。”
奚容担心道:“他们找上去怎么办?”
周二郎见他眼眸水水润润的,担心这担心那儿,又觉得可怜又觉得可爱,突然觉得大哥不回来他也可以先带奚容回去。
“山里又许多陷阱,他们上不来的。”
对。
他也会捕猎和做陷阱,今天把奚容带回去,便在山上做陷阱也不迟,反正家里有许许多多周锋郎剩下的陷阱,也有些已经被破坏的陷阱,修修便可。
“容容,要不咱们先回山里躲躲?”
奚容不愿意,一定要等周锋郎回来,而曹孔三番五次来找麻烦,奚容甚至得到了消息,曹孔在半路拦截到了周锋郎,让奚容来找他。
不来便把人杀了。
......
周锋郎骑着马,紧赶慢赶,一路上连眼睛都没合,只是马儿吃草喝水休息花了些时间,如此才用了五六天便从京城赶回了云水乡。
云水乡的界杯在一条小路上,一旁有个小茶馆,里头有喂马的粮草。
那马儿快跑死了。
这可是五两银子买的马,死了太可惜了,周锋郎便让马休息一会儿,再吃些粮草。
自己好像也是久没喝茶水了,便去茶馆要些茶水。
还没进茶馆,便听见身后有人说话。
“周大郎?”
周锋郎过头。
那男人笑道:“容容很担心你,让我来接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