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茜觉得自己头皮都开始发麻，因为对方嘴角新勾起的微笑让她再熟悉不过。

    叶嘉，不，她不知道此刻还能不能称之为“叶嘉”。

    那双银瞳太让人惊悚，连看到都觉得毛骨悚然，掩在碎发下的脸更无限度的接近那个神。

    而非人。

    原本稳定的由三个人建立起的灵力流突然紊乱，其他人也敏锐的发现了不对，都做好了随时出手的打算。

    只见叶嘉再一闭眼，那抹银色又消失了，他用力摇晃着自己的头，似乎在做着无尽痛苦的挣扎。

    片刻后，他干脆利落的直接切断了输送灵力的通路，整个人跪坐在地上。

    神力一边断掉之后，剩余的神力失去了掌控，骤然开始反扑，飞涟被体内乱窜的神力和献祭之戒反噬的灵力同时压制，只觉得浑身剧痛，喉咙窜出一股腥甜。

    鲜血喷涌，但这时候没人顾得上了。

    文茜几步跑到他旁边，伸手去扶叶嘉的胳膊，却被他一把甩开，他怒吼：“离我远点！”

    文茜看见他的神情变幻莫测，嘴里嘶哑的念着“滚”和“回去”………少年用双手紧紧捂住头，整个人都难以抑制的自我矛盾起来。

    神力开始暴走，紊乱失序了个彻底。

    “…叶嘉……”文茜脑子里飞快思索着可以帮他压制的办法，但是悲哀的发现自己所有的法术都只能起到适得其反的作用。

    因为光明与黑夜，天生敌对，不能相融。

    “——水玲珑。”

    水清漓清清淡淡的声音响起，蓝色的水一样的灵力如浪花拍来，却被更凶猛的黑色煞气尽数撕裂。

    叶嘉挣扎的动作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下了，他轻轻巧巧地掸了一下衣摆，神情倨傲，银眸锋利。

    只是右手还会时不时神经质的抽搐一下。

    但他毫不在意地甩了甩手，那双瞳孔里透出的冷淡显而易见，伽夜一伸手，身上的休闲的黑t恤就被替换回了领口精致的白衬衣，西装裤包裹的双腿修长。

    这些改变一点一点似乎都是像告诉她，叶嘉原本是个不复存在的人。

    他在亲手擦去属于他的痕迹。

    伽夜一抬眼时，注意到了文茜死死盯着他的眼神，似笑非笑地打了个招呼，

    “好久不见啊，你想我了吗？”

    文茜浑身紧绷，攥进掌心的拳头几乎要掐出血来。

    想你个鬼。

    见文茜一言不发，伽夜略感遗憾地“啧”了一声，淡淡评价道：

    “你真是越来越无趣，是因为和他待在一起久了，也变得幼稚了吗？”

    他……

    “闭嘴！”文茜怒道。

    伽夜微笑以对，“怎么，想杀了我吗？”

    这幅高高在上的样子实在太可恨，但是为什么明明是同一张脸，却可以有两种完全不同的面貌呢？

    文茜一动不动，甚至不知道自己还可以做出什么动作来反应，浑身的温度好像都在急剧降低。

    手握权杖的时希挡在了文茜身前，作为在场唯一一个位格达得到的神，也只有她能勉强与之对峙。

    其他人有全神贯注的关注着这边，这样的转变是他们始料未及的。

    刚刚一番折腾，被献祭之戒几重神力反噬的飞涟已经倒在了地上，不省人事。

    伽夜似乎是觉得无趣，扫了眼沉睡的耀真，银眸里有血色闪动，

    “算盘没有打好，你们该怎么收场呢？”

    这个时候，他想要谁的命都可以做到。

    文茜他们算计了那么多可能，安排好了全盘计划，唯独忘记了，伽夜提前醒来该怎么办。

    或者说，他们都在努力忘记，伽夜的存在。

    文茜不答。

    说话间，伽夜的手又开始不受控制，他垂眸低声道：“别逼我现在就动手。”

    身体的躁动就又被压了下去，带着无尽的不甘重新被他掌控。

    在这样的争夺里，叶嘉毫无疑问不是伽夜的对手。

    伽夜也不太在意，他慢条斯理的系上衬衫袖子上的袖扣，看着其他人的眼神轻蔑的似乎在看一群屠宰场的牛羊。

    这个时候，能维持一种短暂的平静已经是最好的局面，因为谁也没有把握赢过伽夜，但他们同样无法预测，伽夜下一步想干什么。

    “紧张什么，我只是想和你聊聊。”他的视线转向了文茜，“你是抱着什么心态喜欢上了我的……替身的呢？”

    “别扯了。”文茜冷冷撇了他一眼，“你以为你算什么东西。”

    伽夜嘴角的弧度缓缓消失，银色的瞳孔被黑发遮掩了大半，看不清里面的深沉。

    他的声音低沉，意味不明：“你真是……一如既往啊。”

    说罢，不到一眨眼的功夫，伽夜的身影就飞快闪现在文茜身边，右手掐住了她的脖颈，“我原本想留你一条命，但现在看……没这个必要。”

    时希神色一变，举起深色的权杖。

    水清漓的水龙迅速成型。

    文茜半仰着头，眼中现出决绝神色，心里默念的符咒渐渐成型。

    这一切都只发生在一瞬间。

    但是还没有任何人来得及做出动作，伽夜的手就飞速从纤白的脖颈上撤了下来，在外人的眼里看来，他就像是自己用左手压住右手，难以计数的黑色神力在周围悍然翻滚、冲撞着。

    伽夜一贯不形于色的冷漠面具终于被打破了，他难以置信的看着自己的手，语气带着愤怒：

    “你疯了吗！”

    回应他的只有更激烈的反抗。

    伽夜右手抬起聚力，更强横的神力由此而生，无数怨气被聚集起来，是足以摧毁这里全部的力量，他是想彻底毁掉一切！

    就在这时，他的身体仿佛分裂开来，左手指尖轻轻一抬。

    文茜难以挪动分毫，但是无法控制住红了眼眶。

    “叶………嘉。”

    神明的脸上现出了两种完全不同的神情，他时而冷静，时而疯狂，在某一秒钟，他抬起眼来，最后看了文茜一眼。

    他无声的动了动口，似乎在说，别怕。

    有我在。

    说完，他左手猛然张开，神力迸出，对着的却是自己的眼睛！..

    文茜愣愣的站在原地，无数的黑气四散逃窜，汹涌的迎面而来，她却一动不动，面对眼前的一切，几乎要张口结舌。

    ……叶嘉，叶嘉！

    随着低低一声闷哼，文茜比谁都要快的冲了上去，却见层层雾气之中，少年跪坐在地，双手捂住了眼睛，脸颊上蜿蜒流下了两行血泪。

    但他听到脚步声，似有所觉的抬起头来，捂眼绽开一个清浅的笑容，他说，

    “茜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