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齐国的粮车在邯郸城外越聚越多,赵国的离人也越聚越多。
这些离人,基本上都是这两年国家在外征战,导致国内土地无人耕种,大部分田地都抛荒了。
在庶人们能力范围内耕种下来的田地,收获的粮食又要全部上交支持上党大军,庶人百姓们几乎将命都搭在土地上,仍旧要被饿死,既然种地活不下去,干脆离开乡里,躲避税收。
或靠乞讨而生,或避入山林,如果不需要缴税,只是为了养活自己的话,只要有一口吃的,就饿不死。
这些离人,在口耳相传,听说邯郸城外有粮食可以免费养活他们之后,无论是不是真的,但邯郸是王城,他们家中的青壮都因为去为大王征战才没有回来,他们的大王,总不会眼睁睁的看着他们饿死吧?
离人越聚越多,赵王从一开始的紧张,到后来的焦虑夜不能寐,也就才十来天的功夫而已。赵王从来不知道,他的子民们,有一天聚集在王城之外的时候,会是这么可怕的结果。
他们都是赵民,都是他的子民,他们会无条件的听从他们的君王,按照他们君王的意愿行事,听从他们君王的命令征战、耕种,而他们的君王是赵王,是他,他不应该害怕他的子民的,但当他在城墙上,看到这些俯首叩拜他的子民们脸上、眼中期盼看着他的神情的时候,他恐惧了。
恐惧在他心中蔓延,他知道,他这个君王,是满足不了他们的祈求的。就算齐国愿意卖给赵国粮食,赵国,也拿不出这么多钱财来为百姓们买粮。
不是没有,而是赵国不会有人拿出钱财,来喂养无用的蝼蚁的。
但秦国的安平君做到了,那位看似纨绔顽劣让人放心的少年,竟然说到做到,真的从齐国买来粮食,分食给这些活不下去的蝼蚁,而蝼蚁们也很好收买,他们都聚集在少年的身边,听从他的吩咐,听从他的指派,帮助弱小,收拢枯草断枝,砍伐树木,制作板车,给走不动路的老人和小孩子坐….…
少年的所作所为,似一道响亮的耳光扇在赵国君臣的脸上,伤的他们体无完肤,颜面尽丧。
他不能去驱赶他的子民,就只能驱赶这个或许是真的纨绔,也是真的顽劣,但却一点都不傻,相反非常聪明非常智慧的少年,快点离开邯郸,离开赵国。
只要安平君离开赵国,赵国的离人们就不会受他的蛊惑,就可以随处而安,自己去
寻找出路了。一开始,赵王还会问秦鱼什么时候离开,到后来,赵王就开始问秦鱼,到底要怎么样才会离开邯郸。
秦鱼微笑:“赵王似乎,不想将赵俘的家眷百姓们交给秦国。”
赵王:“人数太多,如今司徒那边还在清理人口,等清理完了,会履行信约的。”秦鱼很好说话:“也行吧,不过,城外的那些离人,不需要清理人口了吧?”
赵王皱眉:“你要带他们离开?恕寡人直言,他们的田产房屋都在赵国,他们是赵国的子民。”秦鱼笑道:“都说了是离人了,这样吧,我会让人明告他们,等我离开的时候,他们若是愿意跟随,赵国不许阻止,如何?
赵王:如果……
秦鱼:“如果他们不愿意离开赵国,我自然也不会强求,答应给他们的三万石粮食,也会继续给的。
赵王:.…可。
既如此,安平君打算什么时候离开?
秦鱼微笑不语。
赵王努力压住阴沉的脸色,平稳声音道:“安平君说的条件,寡人都答应了,安平君难道要反悔?
秦鱼笑道:“赵王莫忧,您不会以为,只是三五个离人,就能抵掉百万家眷百姓,可以打发我了吧?
“我可是被强自‘请’到王宫做客的,若我就这么轻易的走了,我都不要面子的吗?”
赵王:“那你到底要如何?”
秦鱼提出真正的谈判条件:让秦国的质子随我一起离开。
赵王:“是秦王的意思,还是只是你安平君的意思?”
秦鱼:“是我的意思。我觉着,从秦赵现在的局势来看,质子,完全没有必要。”
赵王的脸色更难看了,质子之约,一个是为了平衡两国之间的关系,达成互相不攻伐的盟约,这种情况,一般都是发生在国力差不多的两个国家之间。比如之前的楚太子质于秦,现在的异人质于赵,就是相互之间表达友好来了。
第二个,就是弱国向强国抵押质子,这个就是带有臣服的意味了,比如燕国弱小,再过几年燕王就会将他的太子丹送到赵国来做质子,就是因为弱国打不过强国,不得不
送质子,以达到强国不攻伐自己国家的目的。
还有一种情况,是一个国家有求于另一个国家,以质子的形式来保证某种协议的可信性和持续性,不会轻易撕毁盟约。比如当年魏冉为了能借路魏国,攻打齐国,扩展自己的封地,将自己的太子外甥质于魏,可是非常有诚意的。再比如当年赵王初即位,赵太后掌政,秦国攻伐赵国,赵太后为了能从齐国借兵,不得不同意自己最心爱的小儿子质于齐,上演了一场触龙说赵太后的故事。
秦鱼说这话,就是在告诉赵王,我知道你们赵国压根就没想履行约定,秦赵之间迟早会有一战,这种表面的友好,也没必要了吧?
再者,赵国战败,如今秦国强于赵国,就更没有质子存在的必要了吧?
还有,我秦国有求于你赵国吗?难道秦国会为了能让赵国遵守承诺,交出信约上签署的百姓和土地,就让质子继续在赵国生活吗?
战胜国居然要求着战败国履行割地约定,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赵国,毫无信义可言,必将耻笑于天下间!
秦鱼言语和态度间表达的意思,赵王意会到了,所以他非常愤怒,但又不能失去君王的威仪,表现出来,所以,他的脸色非常难看。
赵王道:如果是安平君的意愿,寡人自不会强留秦国的质子。
秦鱼长长叹了口气,对着赵王深深拜了一拜,这是他自从来到邯郸,见到赵王之后,第一次行此大礼,但赵王一点都没有感到荣幸。
秦鱼这一拜,只让他感受到深深的屈辱。
秦鱼:“多谢赵王成全。”
秦鱼去找异人,将他和宝宝可以离开赵国回秦国的好消息说给他听。
异人却是笑的比哭还难看。
异人:“鱼,我不能离开。”
秦鱼惊讶:为什么?赵王已经同意,你可以和我一起离开邯郸了。异人拿出一片竹简,哽咽道:“王大父,不允许我回去。”秦鱼接过竹简,上面是秦王沾着油墨,亲手书写的字迹。
只有几个字,大体意思是,让异人安心在赵国为质,不要忧心母国。秦鱼:“你向国内送信,请求回国了吗?”
异人撇开视线,任由眼泪划过脸颊:没有,我不敢。
/>秦鱼皱眉:“那怎么……”
吕不韦在旁轻声道:“安平君在邯郸的消息传回咸阳,大王英明,自会猜到,安平君离开时,一定会带公子离开的。
吕不韦看到这个王令的时候,心里是惊异的,他还以为,秦王是叫异人帮助安平君脱困呢,谁知道,秦王对安平君自己脱困非常有信心,下王令反而是在帮安平君做善后弥补,不要让他一时心软,打破了秦赵现在微妙的平衡。
不错,秦赵现在,就是处在一种非常微妙的平衡上。
秦国已经洞察到赵国要毁约了,赵国也是在趁赵国想毁约但还没毁约的间隙中,尽快联合诸国,一起抗秦。
就看最后,到底是谁揭开平静最后的遮羞布,刀枪相见了。
而现在,秦王明显的,不想因为一个质子的原因,致使秦国这边先露出爪牙,让赵国有充分的理由毁约。
赵国因为秦国看不起赵国惹怒赵国让赵国被迫毁约和赵国言而不信主动毁约,其意义和结果,是完全不一样的。
前者赵国占大义,后者,秦国占大义。
而质子异人,就是表面上的这块遮羞布,秦王是绝对不会自己将它揭开的。
吕不韦明白秦王的意思,并将之说给异人听,所以异人才会这么伤心。
或许,这将是异人目前,乃至以后,最接近合理回国的机会了,可惜,秦王自己,亲自将这个机会,给按死了。
这个道理,秦鱼自己想了一下,也想明白了。
秦鱼:大王为甚么不给我下令,而是给异人………
秦鱼自己都说不下去了,秦王若是给他下不要带异人离开的命令,秦鱼最有可能的做法,是先将异人带回秦国,然后再去跟秦王请罪。
以秦鱼现在的功劳,秦王或许连爵位都不会扣他的,就让此事轻飘飘揭过了。
但秦王又实在不想让异人回国,所以,他就另辟蹊径,给异人下令,让他继续在赵国为质,不要回秦。
若是异人自己跟秦鱼回国了,那就是异人自己不尊王令,秦王就可以治他的罪了,罪罚不会很大,但冷遇不喜,会是一定的。
如果秦王厌弃了异人,那么异人,离秦王之位,将是最远的那一个。
秦王做了
秦国半个多世纪的王,没有哪个臣子和秦人,会违逆他的意愿和决定。秦王既然已经下令,那么异人,肯定不会离开邯郸了,至少现在不会跟他离开的。秦鱼拍拍异人的肩膀,权作安慰。
异人哭的更伤心了,甚至后来抱着秦鱼的腰身,嚎啕大哭哭的不能自己。
秦鱼确实做到了他的承诺,他不会放着异人在邯郸不管的,他从赵王那里获得了放他回国的指令,他却不得不继续留下,这个结果,让他如何接受。
秦鱼:....
秦鱼叹道:既然你不能离开,就让政儿跟我离开吧。
异人一怔,用哭的鼻涕眼泪的脸去看秦鱼,似是没有明白他是什么意思。秦鱼:“政儿只是一个婴儿,他的存在,无关紧要,你……”
异人用吕不韦递过来的帕子狠狠擦了把脸,也不哭了,冷静道:“政儿不能跟你离开。”秦鱼:为什么?
异人:“你没有将我带走,赵王一定会猜到是王大父的意思,既然我走不了,那就一个都走不了,赵王一定不会同意的。
秦鱼皱眉,觉着异人说的这个理由太牵强了。
异人继续道:“政儿才出生几个月,还在吃人乳呢,他经受不住路途颠簸的。”
不错,这里没有疫苗,没有平稳的汽车,没有充足的药物,没有随时可见的医院,一个小婴儿若是在路上病了,只能靠自己扛过去。
扛过去,生,抗不过去,死。
秦鱼不能冒险,他只好道:“那行吧,就让他,随你一起,暂时住在邯郸,你要保护好他。”异人颔首,微笑道:“我会的。”
秦鱼说了自己打算离开的日期之后,就离开了。
异人看着秦鱼离开的背影,脸上神色非常平静,一点都看不出他之前面对秦鱼离开的不舍和期盼。
吕不韦看着异人平静的脸,问了一句:“主君当真是因为少子年幼,才不想让安平君带走他吗?
异人:“不,有少子在,安平君才不会忘了我。”
吕不韦:……诺。
秦鱼离开的这一天,城外聚集的离人,已经收到他将要离开的消息好几天了。
还是
来时的那辆马车,还是来时的那些人,艾茅同样坐在车辕上,满身满脸都是少年人的好奇和明朗,只不过,腊月的时候,他们是进邯郸城,现在,他们是出邯郸城。
城门官还是那个瘸腿的老翁。
艾茅热情主动的打招呼:“还是您老啊,哟,您老看起来比那会精神多了,换新衣了?”
城门官不想理这个可恶的秦人,这个秦人少年将他这个老头子骗的好惨,但面对着跟自己的孙子一样年纪的少年,他又厌恶不起来,最后只能将表情停留在似怒似喜的扭曲面上,对艾茅一行喝道:放行!
艾茅被城门官扭曲的面容吓了一跳,他跳下马车,让马车先走,他自己走到城门官面前,担忧问道:“老翁,您的脸怎么了?狰狞成这样,可是中风了?中风可不好治,您要是愿意,可以随我回河内,河内有医家…….
城门官面色一沉,瞬间将脸部肌肉调整到正常模样,他道:“老夫生是赵国人,死是赵国的魂,你休想来哄骗老夫跟你去秦国。
艾茅见识了他这一番变脸,惊奇之余,也放下心来,无所谓道:“赵人还是秦人,都随你的意,没差的。来,这是城内粮铺的打折券,您掌着它,一升米可多得一斗半,实惠着嘞。来来来,见者有份啊,来来大嫂,这是您的……
城门官看着少年欢快的分粮票,他不能制止,他若是制止了,不是在为赵国尽忠,而是在从自己的同胞嘴里抠粮。
他不能这么做。
艾茅,走了~~
艾茅听到南孙的叫喊声,也高声回了一句:“来了,等等我~~”
少年匆匆而去,留给城门官一个跳脱的背影。
原来这少年叫艾茅,他们爷孙,还真挺有缘分的。
有兵卒来安慰他:“艾翁,您的孙子不是给您来信说他没事吗?您别哭了啊。”
城门官怒喝:多事!还不快去看你的城门!
兵卒:...哎。
秦鱼没再出面,也没有在城门口多留。实际上,他的马车几乎没有停止,直接从邯郸城门口出来,从离人自动分出的道路中间行使而过,等他的马车走过去之后,后面人群聚拢,就像是护卫他
的军卒一般,跟随在他的马车身后一起前行。
春末夏初四月天,繁花似锦,绿草如茵,碧水蓝天间一派的生机盎然,鸟鸣啾啾,麋鹿呦呦,草兔簌簌…..
所有的生物都在唱着生命的韵律。
出了邯郸城往南,绕过赵长城之后,就到达秦国河内之地了。
河内秦赵相接处,少有人烟,但并不荒芜,相反,接天连地望不到尽头的,全部都是碧油油黄灿灿的油菜花。
马车行走在油菜花间特地留出来的道路上,微风送来清草香,蜜蜂和蝴蝶穿插飞舞,点缀这诗画如歌的世界。
画面实在太美,秦鱼忍不住出了马车,坐在车辕上横笛一曲,为摇曳似舞的花海伴奏。
笛声悠扬,不仅让跟在马车后面徐徐而行因为好奇四处张望的离人们会心一笑,还吸引来了附近的养蜂人。
养蜂是一门非常古老的职业,会养蜂的人,一般不会出现在人烟密集处,大多生活在山间野地深林兽苑中,因为只有那里才会有供蜜蜂采集酿蜜的花朵树木。
自从栎阳盛行养花种木之后,秦国的养蜂人就逐渐出山,带着蜂子在花海果林中穿梭,一年四季除了冬季,都可以采蜜酿蜜了。
秦鱼一看这毫无章法似野生的油菜花地就知道,肯定是春耕的时候河内人手不够,为了不使地空着荒芜了,只能让人在赵长城下这片空地上随意撒上油菜花的种子,任其自由生长。
油菜花开,正是养蜂人最爱的地方,这里看似没有人烟,其实在花海深处某一个角落里,可能就隐藏着养蜂人居住的窝棚和或散落或聚集的蜂箱。
养蜂人藏在花海中,老远就看到了迎风飘扬的旗帜,上面是一个“秦”字,马车后面虽然跟着的是衣衫褴褛好似饥民的队伍,但簇拥着马车的,可是甲衣盾牌戈矛刀剑齐全的秦军卒,拉车和随从将领骑着的马,也是难得的良驹,养蜂人就知道,这应该是秦国的哪位贵人出游赏花来了,话说,自从这里的花海开放之后,每日出游的贵人可真不少。
虽然这位贵人马车后面偕老带幼跟随的饥民很让人疑惑不解很与众不同就是了。
养蜂人抱着蜂蜜罐子出现在道路边上恭敬等候,如果贵人看上了他的蜂蜜,就会买上一些,如果没有看中,或者不想买,也不会抢夺。
在河内
,若是有抢夺庶民财务的官吏或豪强,告到官署那里,庶人不仅不会蒙受损失,还会获得多倍的赔偿。
死人了就吏不得了了,随意杀死庶人的,若是指使奴仆杀死的,奴仆赔命,主人罚没财物,同时取消自己父兄儿女等直系子弟一个考官名额,且这相罪行被永久的记录在官员履历档案上,影响以后的升官。
若是自己直接杀死庶人的,将会虢夺官爵,罚没财物,严重的,自己也将变为庶人。
虽然庶人们对做官方面的事不是很懂,但庶人们有了一个认知,那就是,在秦国,是不允许贵人们随意打杀抢夺庶人财物的,否则后果很严重。
所以,自从这片花海蜂蜜大量产出之后,养蜂人每天都会盼望着出现一两个贵人,他好来推销自己的蜂蜜。
他是去年才从秦国腹地迁过来的,只带了几箱子蜂种,今年春耕的时候,他发现这么大的一片地,都将种植油菜花,便提前将养蜜蜂。果然,才季春下旬的时候,油菜花便开始相继开放。
他见这片花海这么大,花朵开的这么多,这么艳,他便有些贪心,又多分了十几个蜂箱出来,多酿了许多的蜂蜜,若是不将这些蜂蜜及时卖出去,等到夏日最热的时候,他没有冰、没有窖,这些蜂蜜一旦受热,可就要白糟蹋了。
秦鱼看到了养蜂人,停下吹笛,南孙上去询问:何故拦车?
南孙冰冷着脸,身上的煞气将养蜂人煞了一下,养蜂人将头又低下些许,双手颤巍巍的将蜂蜜罐子高举头顶,尽量字句清晰道:“回禀大人,庶人乃是从频阳迁徙而来的养蜂人,近日酿造了许多好蜜,想要.献给贵人品尝。
南孙上下打量了养蜂人一回,没看到可疑之处,便道:“抬起头来。你是频阳哪个乡的人?”
养蜂人抬起头,仍旧不敢直视南孙,听到南孙的问话,回道:“庶人是频阳丰乡北九里人。”
南孙:“丰乡的乡啬夫还是秋莲吗?”
养蜂人忍不住抬眼看了一下南孙,回道:“是秋莲的高徒,原篓女君。”秦国栎阳周边县乡女子做官已经成为一种风气,为了区别男女官吏,一般将女官称作女君,男官称作公。
秋莲公年纪大了,不再管理乡里政务,便去了频阳学室里去教导弟子,秋莲公的弟子中,因为原篓女君学的最好,最得秋莲公看中,
所以,他们这些频阳乡里人就都知道她。
南孙脸色缓和了一些,继续问道:“何故迁到河内?”
频阳现在可是秦国排名前十的富庶县,这养蜂人不待在频阳,迁徙到河内做什么?
养蜂人明显的紧张了起来,额头开始冒虚汗,但还是尽量镇静道:小人因为没管好蜂子,蜇伤了县尉岳家的少子,少子才三岁,差点没救回来,庶人一家便被判刑,需要服苦役。去年听说,迁徙到河内便可得爵,可以以爵换刑。因为庶人是无心之罪,频阳县令怜惜庶人一家老小,便允许以一级爵位换取庶人一家老小的苦役,迁徙到河内,可重做良人。
养蜂人将前因后果说的很详细,南孙没有听出不妥之处,便接过蜜罐。蜜罐上面的盖子是一个倒扣的三足浅碗,罐口细窄,用木塞塞住。
拧开塞子,塞子上竟然嵌着一个只有半个小指细的玻璃条,玻璃条上挂着浓郁淡黄的蜂蜜,因为被提起,整缓慢的向下流动滴落。
养蜂人见南孙盯着这玻璃条看,便多解释了一句:“因为庶人蜂蜜酿的好,这是汤君赏赐给小人的。小人自从得了它,专门供贵人用,庶人自己从未用过。
南孙点点头,将塞子重新塞回罐口,对养蜂人道:“稍等。”
南孙将蜂蜜罐子拿给秦鱼看,南孙和这养蜂人的对话,秦鱼都听在耳中,此时就对南孙笑道:这里是河内,你也太小心了些。
南孙:“在下是怕主君再遇到什么不可预料的意外。”
秦鱼被噎了一下,自从他被请去赵王宫做客之后,南孙自觉保护自己有失,便一改之前淡定作风,变的草木皆兵了起来。
秦鱼:“咳,这不平安出来了吗?赵国君臣可不敢留我们,他们巴不得将咱们赶出来的呢呵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