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秦母他们之后,家里就是秦峦和秦鱼两个人当家了。
期间桑翁特地过来看过一次,但他们北乡,好似发生了什么大事,桑翁着实分不开身来女婿家里照看外孙,只能遗憾的将这临时监护权正式移交给了里典公孙眺。
不过,依秦鱼的眼光来看,他们家,并不需要什么监护人,因为,他们家有秦峦当家就够了。
秦峦非常有做主人的派头。
他每天都要天刚亮就起床,然后骑上矮脚马去田间巡视,像模像样的跟田间劳作的农人聊天,聊这一季的庄稼长的怎么样,然后去查看自家田地里的麦穗长的怎么样,粟和菽的苗出的怎么样。田间有没有长杂草,田垄有没有被水冲,纵横田间的水渠有没有被毁坏等等等。
秦鱼从秦峦身上看到了一种激亢的兴奋感。他想劝自家二哥歇一歇,这田就在那里,有什么好看的?还每天都去看,隔天去看一次,他都觉着是勤快了。
但里典反而把秦鱼给劝了下来,他道:“峦非长非幼,他以后,是一定会分出去自立门户的,现在正是他学着当家做主的好时机,鱼,家里若是有什么事,不妨多去问问峦的意见,若是有拿不准主意的,你让他来问我,我可趁机多教一教他。”
秦鱼茫然脸:“啊?”
里典抬手给他光洁的脑门一个爆炒栗子,跟他道:“让他自己一个人来,你不许跟着,记着了吗?”
秦鱼摸着自个儿的脑门,不解:“为什么嘛。”
哟,小奶音里还委屈上了。
里典斜眼睨他:“因为,老夫不想教你,老夫只想教他一个人。”
秦鱼:“那你为什么不自己去跟他说?”还要他转述,这老头,卖什么迷魂药哦。
里典:“这不是遇到你了吗?老夫听说,这几天你在祸害你们家的那几亩菜圃?”
秦鱼给了里典一个“你在转移换题”的眼神,也跟着回道:“我那是在给菜圃追肥,就用的沤肥池里勾兑的肥水。我跟您说,这才两三天的功夫,那绿油油的水芹菜和韭菜就窜高了这么老长,我瞧着还长粗了许多,老师,您要不要去看看?”
里典捋着胡须,有些急迫道:“自是要仔细一观,带路。”
这可是最只管的证据。自从秦鱼跟他说沤肥能肥田之后,他就一直在盼望着秦家的那三块试验田的产出呢,但如今离收割麦子,还有大半个月的时间,他等不及夏收,先去看看这肥水对青菜的功效,也是可以的。
沤肥的坑洞原本就不大,当初装生粪的时候,就是比着坑洞一半的量装的,然后灌上水盖上草甸子让其自然发酵。
等掀开草甸子让沼气散开之后,秦鱼让人用长柄瓢一瓢一瓢的舀到大木桶里,等上头的粪水舀的差不多之后,就继续注入清水,搅拌粪坑,让清水充分和粪肥混合,然后静置,再将沉淀之后的粪水舀出来,如此再三,等到最后沉淀之后的粪水变的不再浑浊之后,就又盖上草甸子,看看能不能继续发酵。
秦鱼没有再往这坑里继续放鸭粪,除了答应自家阿母不继续在自己家里沤肥之外,他还想看看,如果不加入新的粪,这些已经发酵过的粪肥,还会不会再次发酵?
反正他当初挖这个坑,要的只是一个展现世人的样板,如今目标已经达到了,再继续对着这个不大的粪坑使劲,就不划算了。
舀出来的高浓度粪水用清水勾兑后去浇菜。勾兑后的粪水就成了肥水,他唯恐肥力太足烧坏了青菜,就让人多勾兑了些清水,即便如此,这一亩菜地也才浇了个七七八八。
但效果是显著的。
里典一靠近这亩菜地,就闻到了淡淡的有机肥的味道。咳,毕竟是野外露天勾兑过之后的肥水,那浓厚的让人怀疑人生的味道早就已经随风飘散了,听秦鱼吩咐从粪坑里舀粪水勾兑粪水的力鼻子早就对这个味道失灵了,他现在甚至闻着这淡淡的味道,还挺好闻的。
秦鱼对又祸害了一个人的鼻子当做不知道,他特有自信的带自家老师去看他的菜园子,只要这老头看的满意了,他离在里间修建沼气池的愿望就不远了。
秦母看到了羊毛的好处,她走之前下令,让五个壮仆带着从里典那里开出来的传,带着秦半两、粮食、布匹以及剪刀羊毛梳走乡串里的去收羊毛去了。
等羊毛收回来,他不仅需要大量的草木灰,还需要柴来烧火洗羊毛,如果能把沼气导引出来烧火,将会节省大量的柴,少用一些柴,生长在河岸边的树就会多一些生机,这样,水土流失,会不会少一些?
有一次,秦鱼问里典:沮水流向哪里?
里典:流向洛水。
秦鱼:洛水流向哪里?
里典:流向渭水。
秦鱼:渭水流向哪里?
里典:流向浊河。
??????
渭水不是流向大河,也就是黄河吗?怎么是浊河?
秦鱼:浊河是个什么河?
里典笑:浊河啊,就是大河。听说以前大河河水清澈,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河水开始变的浑浊了,便有了这么个浊河的叫法。
秦鱼恍然,原来,这个时候,黄河就已经开始水土流失严重了吗?
秦魏交战,战场主要是在黄河两岸的河西和河东之地,无论是百姓们无节制的开垦,还是为了就地制造攻城器械对草木植被破坏力极大的战争,无疑都已经对黄河两岸的生态,造成初步的破坏了。
人类对植被破坏力最大的直接原因,就是砍伐取火,秦鱼想用沼气代替柴火,无疑是天方夜谭,不可能实现的妄语,但,能节省一点,就是一点,不是吗?
里典蹲在菜圃里,一脸严肃的观察眼前的葱、韭和一种伏地的小青菜。这种青菜叫做葑,好像所有的绿叶菜都被叫做葑。
秦鱼也蹲在他的旁边,小手撑着下巴,笑眯眯问道:“如何?”
里典有些不信:“这真是这两天长出来的?”
秦鱼大叫:“当然不是。”
里典倏地转过头来,一脸你敢骗我的表情,秦鱼忙解释道:“菜怎么可能在两三天之内就长出来?这些只是长的更好罢了。”
里典轻舒口气,喃喃道:“也是。”
秦鱼不敢说话了,在一旁等着他出神。
也不知道都邑的大母和阿母她们怎么样了?纳吉和问名完成之后,可就要纳征了,也就是向女方家里送聘礼。聘礼当中,有一样就是酒,大母会把他蒸馏出来的淡酒当做聘礼送去姚家吗?
还有川大兄和娇娇阿姊,川大兄就罢了,他跟娇娇阿姊还从来没分开过这么长时间呢,她在都邑过的怎么样?有没有受欺负?有没有想他?唉呀,她们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呀,他有点想亲人了......
“鱼?鱼?你想什么呢?”
秦鱼眨巴眨巴眼睛,将神志转回来,问眼前的老头:“啊,老师,你方才说什么了?”
里典:“......老夫带一些回家,尝一尝是什么滋味。”
秦鱼:“啊,好啊,您只管带,想带多少都可以。”说罢,就要起身,然后一个屁股蹲坐在了才浇过的菜地里,不仅压到了两颗油嫩的小青菜,还有水渍快速的渗过麻布裤子,往他的小屁屁而去。
秦鱼哭丧脸,朝里典伸出手:“老师,腿麻了。”
里典闷笑,将这个小学生拉起来,将他转了个身看看他屁股上的一大块污渍,严厉问他:“方才在想什么呢,这样出神?你要是在战场上这么粗心大意,脑袋都不够敌人砍的。”
秦鱼蔫头蔫脑的:“我就是有些想大母她们了,也不知道她们什么时候回来?”
里典怜爱之心大起,还是个离不开大母和母亲的小孩子呢,实在不该对他太苛责了,他安慰道:“或许还要等几天,怎么,在家待的无聊了?”
秦鱼一边往回家走换衣服,一边点点小脑袋,回道:“阿母嫌太臭了,不让我在自己家里挖粪池,我原本想再挖一个专门引粪水的池子的,口洞都留好了,可惜挖不了了。”
其实一开始,他是想封闭粪池,只留一个进水口,然后在坑的旁边再挖一个池子,将两个池子用之前他留下的长陶罐给连通,陶罐是斜向上放着的,这样,沼气生成之后,气体压迫水位,通过气体压强,将粪池里的粪水挤压出倾斜的陶罐口,到另一个池子里,这样,就不需要人工一瓢一瓢的跟放生化武器似的往外头舀粪水了。
里典沉吟,不知道在思考什么,直到要跟秦鱼分别了,他才犹疑道:“你不是说一开始你是想在鸭地旁边建造的吗?你现在,有几成把握?”
啥,这是要支持他建造沼气池的意思吗?
秦鱼眼睛睁的锃亮,忙道:“至少五成,老师,您是见过模型的,并不难做,不是吗?”这个沼气模型,还是那个做羊毛刷的木匠帮秦鱼做出来的,里典看过,觉着就跟小孩子的玩具一样,看着好玩,却不实用,所以他一直在犹豫,到底要不要让秦鱼这个小孩子试一试,若真成了......
秦鱼继续道:“但是,老师,建这么个池子,可是要造窑烧制陶管的,导气的罐子也要用铜的...这些我都没有,能自己做吗?”乡司空会允许我烧窑吗?
里典却是再次跟他确定:“那什么坑气,真的能导出来烧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