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车在天黑后终于回到了村里。因为米面比较重,牛叔还特意将梁瑄和元妙妙送到了家门口。听见动静的梁父梁母正好出来,把那十斤面粉给搬了进去。
“你们这么晚回来,应该是还没吃吧,锅里有饭菜给你们留着的,快去,这里我们来收拾。”
“那爹娘多劳累了。”梁瑄也没多说什么,带着元妙妙去吃饭了。今天很难得的,锅里终于不是杂粮饼了,变成了杂粮饭,大多数都是高粱米,里面掺了些白米。只是这饭吃起来还有些喇嗓子,里面有些谷壳没有剥干净,只是碾碎了。不过能弄成这样也算不错了。现在舂米用的还是碓,也就是石臼。是把脱了糠的米粒再放到石臼里面捶打才能把谷壳给脱干净。但是这样的效率十分低下,耗费的人力物力也多。所以普通的农家吃的米大部分还是没有经过精脱这一步的,只是用磨盘把外面的谷壳磨去,再放到风车里面把磨下来的谷糠分离。也叫做糙米。至于还穷苦些的人家,那是连米糠也会吃的。
两人吃完饭,梁瑄就先打水回房洗漱了,元妙妙还要把碗筷洗了。这个时代油火钱贵,到了晚上天一黑基本上就休息了。所以梁父梁母也早就回房了。
等到元妙妙收拾好,梁瑄已经帮她把水也打好了。她去洗漱,梁瑄就待在屋外,并没有进去。
“相公,我洗好了,你进来吧。”元妙妙端着盆出来泼水,梁瑄却没有进屋,只是在一旁等着她。
“妙娘,你过来,有个东西想要给你。”梁瑄看她放好了东西,唤他过来。
“是什么东西?”元妙妙有些疑惑走过来。只看见梁瑄好像在怀里摸什么东西。
“今日去镇上,本来说要给你买些东西,你却看什么都只说用不到,所以我便私下买了支簪子,还望您能喜欢。”他从怀里拿出一个精致的小木盒,只有五寸差不多(大概16~17),打开,里面是一只兰花簪,看着是黑色的,簪子微微有一个弯曲的弧度,在顶端的那截被雕成半绽的兰花。
“谢谢夫君。”元妙妙没有推辞,把簪子接了过来。入手后,可以感觉出那木料的细腻与光滑,微微有些冰凉,可不一会儿就被体温给染上了淡淡的热度。
“只是我平日要干活,带簪子若丢了怎么办?而且我从来没用过簪子,不会梳。”虽然收下了,但是元妙妙还是有些忧愁。说实话就是头发到底要怎么挽起来她真的算是两眼一抹黑,现在她的头发都是随手在后脑勺扎了个团,然后用布条绑着的。用簪子可要怎么绑啊。
“明日可以去问问娘和弟媳,我也未曾用过簪子,怕是帮不上妙娘。”
“那我先收好,明天再去问娘。”元妙妙点点头,把簪子放回盒里。
“时间不早了,明日你回门可有不短的路要走,我们早点睡吧。”
“是该早点休息。”元妙妙点点头,两人一道回了房间,歇下了。
第二日,又是起了一大早,却也不像昨天那般早。今天是元妙妙回门的日子,她却有些忧虑,毕竟梁家人以前从来没有见过她,她表现出什么样子都可以,但是现在要去见的可是这个身体的家人,养了她十几年的人,按理来说对她应该是再熟悉不过了,要是她表现出什么异样……虽然她有元妙妙的记忆,可到底不是她自己亲身经历过的,就像是看了一场电影一样,记住里面出现的人物事件,把他们一一对号入座就不容易了。
“唉,看来只能装作一副沉默寡言的样子了,本来这也也比较符合原主的性格。只是一些原主才回做的小习惯她可能真的装不来。到时候若是梁瑄问起我为什么这么沉默,就说不喜欢元家吧。
“把那两盒点心提上,不要忘记了,还要再提两只鸡过去,大吉大利,成双成对。他爹,那鸡绑好了没?再拿一坛酒,长长久久,虽然家里没什么好茶叶,但也要拿一罐才好,好了,好了,差不多够了。他爹,鸡呢?”周华秀一边清点着东西一边使唤着梁拾。
“好了好了,在这儿呢,都收拾好了,鸡爪子和翅膀都绑起来了,绝对跑不了。”梁父一手一只鸡提过来,放进了箩筐。
“妙妙呀,去换身亮眼点的衣服去,不要穿这个颜色了,之前穿的那件浅绿色的衣服呢?去换上。还有头发也好好梳一下,打扮打扮。”
“好。我知道了娘。”元妙妙应了声,回了房间换衣服。这件衣服就是她救人那天穿的,也是绿色的,只是料子比不上梁家提亲时拿过来的那匹,这是元家给她买来的,想着新嫁娘好歹娘家要给置办两件新衣服,不然到了婆家还穿着旧衣不像样子,也算是当做嫁妆了。
说起元妙妙的嫁妆,那还真的不算多,就两件新衣服,一件绿的一件蓝的,一床新被子,虽然这年头被子也不便宜。然后就是她自己本来就有的一些发带衣服什么的,她的大姐元娟娟还送了她一根桃木簪子,一条发带,元斌是什么也没给的,元妮儿太小了,也没东西给。
元妙妙穿上这件衣服出去,打算找刘慧娘帮忙梳个头发。
“惠娘,在吗?”她敲了敲刘慧娘他们房间的房门,梁珲是一早就出去了的,听说是去山上看之前下的套子了。刘慧娘没在外面,那必然就是在房间里的。
“嫂嫂,我在呢,稍等。”房里传来刘慧娘的声音,没过多久房门被打开。“嫂嫂是有什么事?”她问道,声音不知怎么有些哑。
“怎么嗓子哑了?没得风寒吧?”元妙妙关心道。
“我无事,只是早上起来嗓子有些干,喝两口水就好了,嫂嫂还没说是什么事呢。”
“哦,那就好。我是来找你帮忙的。今日回门娘叫我好好打扮一下,穿的鲜亮点,还要我把头发也好好打理一下。只是我却不会梳头。就想着来找你帮忙了。”
“嫂嫂太客气了,这么点小事,快进来吧。”刘慧娘把元妙妙拉进房间,按在梳妆桌前坐下。
“我来教嫂嫂吧,其实梳头也很简单的嫂嫂是要梳个什么样式的?”
“还有样式吗?我以为只要把头发绾起来就可以了。”
“自然是有样式的。不过我也不会那种复杂的,就给你绾一个简单的单螺髻,到时候插一根簪子就很好看了。”刘慧娘说着就开始在她的头上动作起来。
“好,谢谢惠娘。”
单螺髻梳起来十分简单,就是把头发在头顶旋转着盘起来,形成一个类似与螺壳的形状。难怪叫单螺髻,实在是十分形象了。
“嫂嫂要不要抹一点胭脂?嫂嫂气色好,只要把唇再涂亮点就好了。”
“好。都听你的。”说起来古代的胭脂她还没看过呢,听说是用花的汁液做的。不过涂在嘴上的应该叫做口脂吧?还是说都能用?
“我听说胭脂是涂在面上的,口上也能用吗?”元妙妙不懂就问。
“胭脂其实是一个统称,分成了口脂和面脂,我也是珲哥带我去胭脂铺买的时候才听那掌柜的说的呢。不然哪能知道这些。等什么时候再去镇上,我们可以一起去胭脂铺逛一逛,那里的胭脂可漂亮了。”刘慧娘说着,又数起来胭脂铺老板说过的胭脂类型。
“好。”对化妆品这么好奇,也难怪,放在现代还是个孩子呢,至于她这种以前就没怎么关注过化妆品,连口红颜色都不认识的人只怕也是少数。
终于打扮完毕,元妙妙和梁瑄就出发了。梁瑄背上背着之前元妙妙背过的箩筐,里面是两只鸡,还有那罐茶叶。至于酒和点心就让元妙妙提着的。
从双塘村去元妙妙家在的大河村要经过一条大河,总共有四五里的路程,他们脚程不算快,也走了一个多时辰才到。
元家,今天是三回门的日子,虽说元妙妙出嫁前与家里闹得很凶,让元父元母都不怎么高兴,但是好歹是三回门,女婿也要一起来,要是不好好操办,估计村里又要说一些闲话。从他们把女儿嫁给梁瑄那个病秧子之后村里的人就有不少话。
他们家为了送元斌读书一年要花很多钱也不是个秘密,元妙妙呢,虽然她沉默寡言,基本就不怎么出门,可邻居也知道她算是家里家外一把好手,元家自从她姐姐出嫁了,基本都是她在操|干,之前也不是没有村里的人打算来说亲。可突然就嫁给了梁瑄,听说还收了二十两银子的聘礼,这下谁不猜是为了给元斌读书把元妙妙给买了。
元父元母也听见了这些流言秽语,可到底没那份底气反驳,心里也是憋了一口气,打定了注意要乘着三回门让村子里看看他们是看中了梁瑄这个人,才回把元妙妙嫁给他。
也是好笑,敢做却不敢让人说了。
因此,他们也起了一个大早,把家里好好收拾了一通,还特意杀了只鸡,炖在了灶上。要知道,这个鸡平日都是不舍得吃的,除了逢年过节会杀,一般只有鸡老了不生蛋了会给元斌杀了吃,她和元妮儿都是没有的,能喝两口汤就算好的了。
除了鸡,元家还割了一块腊肉,连饭都很大方的煮了白米而不是杂粮。可以说是出了大血了。
因此元妙妙一进家门,就觉得有点受宠若惊。虽然这个主要是针对梁瑄的。元父元母对着梁瑄就是一顿嘘寒问暖,那劲头,仿佛梁瑄才是他么亲儿子似的。让一旁的元斌看得眼热。
席间,元父不断给梁瑄夹菜,让他多吃点,又问起梁瑄的学业,问起他现在教书怎么样,累不累,学生听不听话之类的,梁瑄也都一一答了。梁母也抓住机会,说起元妙妙怎么怎么贤惠,怎么怎么能干,说她在家时把家里打理的井井有条,全村上下没有不夸她的,又说什么要梁瑄多多担待她,新妇不懂事,如果有什么做的不好的不要生气之类的。光看这个情形,还以为是一对多么好的父母呢。
不过他们对元妙妙也说不上差,真要说也只是不上心罢了。
元妙妙则是一直低着头,默默吃菜,也不说话,也不抬头,要是问到她了,就开口说一句,没有就当她的木头。
元母看见她这样心里不自然就有了些火气,却又不好发出来。
看梁瑄时不时给元妙妙夹菜的样子,看得出梁瑄至少现在还是挺喜欢元妙妙的,她若是开口骂人,那就不好了。
“贤婿啊,不知道你有没有时间指点一下我家斌儿的课文啊?教他的先生说他可有灵气了,只是课文还要再多精进。”饭吃的差不多了,元父也终于把这个想法给说了出来。多么好一个机会,要是不把握好那不就亏了吗。元父心想,拉着梁瑄和元斌就往元斌的房间走。梁瑄也是顺从的跟着去了。
梁瑄一离开,元母就放下了碗。
“吃吃吃,怎么不撑死你呢,刚才在桌上一句话也不知道说,怎么嘴锯了吗?还是三辈子没吃过饭了,饿死鬼投胎啊?”她指着元妮儿就骂,不过到底骂的是谁一眼就看得出来。
“别吃了,去洗碗。”
元妮儿有些不知所措,被吓得眼睛都红了,但到底还是不敢不听话,收拾起了桌子。
“娘,我还没吃完呢,让小妹待会儿收拾吧。”元妙妙像是没听见她说的话,只是开口制止了元妮儿的动作。
元妮儿愣住了,不知道到底要听谁的话。
“呵,嫁出去了,就翅膀硬了不是?还敢和你娘顶嘴了。看看你刚才是什么做派,一顿饭一个字也不说,见到我们了除了进门叫了一声,连个礼都不行,整个人除了坐在这里,什么事也不知道帮着做,怎么,还成了小姐不成?”
“娘,你这么说未免太过狠心了。我进门时就向你和爹行了礼也叫了人,你和爹问起我问题我也都一一回答了,并没有一字敷衍。至于做事,我的确是没有动,可我也是看娘你一个人忙得过来,也没有开口叫我,所以才没动的。娘你一开口就是我这也不做,那也不做,这个不敬,那个不敬的,你这是要给女儿一个不孝的名声啊。”元妙妙放下筷子,一一反驳。
“至于桌上我不开口,那是因为有相公在说话,我自然是不好多说的。若早知道娘你要我帮忙,我就不坐着了。终归是女儿的不是。”元妙妙嘴上这么说着,可实际都是在气人。
她自认为对他们算尊敬的了,一见面就叫了人,行了礼,进门还帮忙把东西给拿下了厨房,看见厨房里菜都做的差不多了这才没去做饭。吃饭的时候问什么答什么,没有一句不恭敬,就算是她亲爸亲妈来了她也绝对做不到这么个样子。
元母被气的没话说,只能又骂元妮儿,让她收税桌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