倭人使者听了讹里朵的话,心中喜不自胜,情不自禁地便扬起了下巴,嘲讽似的道:“没想到威震天下的金军居然也有应付不了的时候!”
讹里朵听出了对方言语中的嘲讽之意,心里不由得涌起懊恼的情绪,暗想:‘我大金国本来是要对你们倭人用兵的,天幸发生了大地动,令我大金国改变了战略目标,否则你们现在肯定被杀得鸡飞狗跳,赶出了高丽国!如今却嚣张起来了,真正是不知死活!’一念至此,强抑怒气,冷冷地道:“你别搞错了!我们大金国只是为了保险起见,并非是对不不了!如果你们倭人不愿意,那此事就作罢!河北你们倭人也不用想了!”随即站了起来,便要离开的模样。
倭人使者见状,不由的慌了,连忙也站了起来,说道:“将军千万要生气,本使绝没有别的意思!将军请坐,咱们再好好谈谈,再好好谈谈!”
讹里朵见对方服软了,便坐回了座位,看了他一眼,说道:“我方的意思很明白了,希望你们出兵河北,分担我方的压力。若你们可以出兵,并且最终顺利攻取河北诸地,那么我们杲大王便承诺将河北割给你们倭人。反之,你们若是不能出兵,又或者虽然出兵,却并未取得任何战果,对不起,我大金军依旧会攻取河北!”
倭人使者暗道:‘你们杲大王可真会打算盘啊!’随即稍作思忖,看向讹里朵,说道:“将军,我军出兵河北,固然是为了我们自己,可是毕竟也分担了贵军的压力,若战后得不到任何利益,真是太说不过去了!我的意思是,贵军就不要管河北了,河北就由我们大日本陆军负责,攻得下也好,攻不下也好,那都是
我们自己的事情!”
讹里朵想了想,点头道:“贵使既然说得如此诚恳,那么我方也就再退一步,我方就不管河北地区!不过你们必须尽快出兵!”
倭人使者连忙点头道:“这一点请将军放心!实不相瞒,我方其实已经在高丽集结了二十万陆军,准备跨海进攻山东,如今既然与贵方达成了这个协议,我方完全可以将这二十万大军分兵两路,一路进攻河北,一路进攻山东!”
讹里朵暗暗心惊:‘倭人居然早就集结了大批后续部队,他们的胃口很大啊!’将这些思绪暂时抛到脑后,点头道:“很好!”站了起来,道:“那么,我们就这么约定了!”倭人使者连忙站起来道:“将军,虽然在下信得过杲大王和将军,可是在下必须向大将军报告,没有正式的协议恐怕不太好……”
讹里朵笑了笑,从怀中取出一份已经写好的合约,交给倭人使者,道:“合约我们已经准备好了。”
倭人使者连忙接过合约,看了看,原来是两份相同内容的合约,上面已经加盖了杲大王完颜杲的大印。倭人使者仔细看了看内容,基本与刚才双方协商的内容一致,禁不住微笑着点了点头,抬头看向讹里朵,道:“这两份合约可否都让我带走?”讹里朵点头道:“本来就是要让你带走的。”倭人使者当即将两份合约折叠好,回到书案后面,郑而重之地将两份合约放进了一个小木匣中。
讹里朵想起一件事情,问道:“之前听你说,你们的水军击破长岛水寨之后,正在追击燕云水军残兵,不知结果怎么样了?”
倭人使者笑道:“还没有消息传来,不过这场战争已经没有任何悬念了,燕
云水军一个劲地败逃,全军覆没只是迟早的事情!”讹里朵点了点头。
……
视线转到汴梁。原本喧嚣热闹的酒楼茶馆,如今的气氛却有些压抑,有些紧张。茶客们都在小声议论着目前发生在燕云十六州的战事,只见一个胖胖的商人模样的酒客又是忧心又是气恼地道:“这贼老天,突然降下这样一场大祸事,结果让金人打了进来!真是天不佑善良啊!”同桌的几个朋友纷纷点头,也都忧心忡忡的模样。
就在这时,邻桌的一个身着儒衫相貌英俊的年轻人嘲弄一笑,故意拉高嗓音大声道:“圣人早就说过天人感应的道理。人间若有人做了违背天道人伦的事情,老天必然降下惩罚,做的坏事越大,惩罚也就越重。这样一场大地动,百万生灵受灾,真是亘古从未有过的巨大天灾啊!这说明什么?这说明人间有人做了十分天怒人怨的恶事,所以老天才会降下这样一场巨大的天灾!”同桌的几个文人纷纷附和。
胖商人大怒,霍然而起,瞪眼道:“你分明就是妖言惑众!”
那英俊书生道:“我说的不过是一个很简单的事实。世人愚昧,总是不愿意面对事实!”
胖商人哼了一声,问道:“你说这场大地动是人间有人做了违背天道人伦的事情,这人是谁?”
英俊书生哼了一声,道:“此事人所共知,又何必在下挑明了!”
胖商人指着英俊书生问道:“你说的是燕王吗?”英俊书生哼了一声,没有做声。胖商人脸一沉,愤然道:“如今异族入侵,燕王正率领忠勇军民与外敌血战沙场!你们这些读书人却在后面胡言乱语妖言惑众,我怀疑你们分明就是和金人勾结起
来了,想要帮助金人打垮燕王吞并我们华夏大地!你们这些满口仁义道德,其实却狼心狗肺的东西!”
这话一出,就楼上群相动人。那几个书生固然是面色大变,而其他的酒客更是禁不住流露出愤怒之色。突然有人站起,将一只酒杯朝刚才说话的那个英俊书生狠狠地掷了过去,英俊书生正自惊惶,没能躲闪开,被酒杯正中额头,啪的一声,酒杯碎裂,书生的额头也被撞破,鲜血直流,禁不住捂住额头惨叫了一声。那个投掷了酒杯的壮汉大声骂道:“狗日的奸贼,打死他们!”这一叫喊,整个酒楼上的酒客都冲动起来,纷纷站起叫骂,眼见群情激奋,场面就要不可收拾了。几个书生见此情景,面色煞白,惊骇得不知所措。
老板闻讯奔了上来,见场面就要失控了,连忙奔到众人中间,做了个四方揖,央求道:“大家息怒!大家息怒!都是街坊邻里的,不可伤了和气啊!”
一个袒胸的壮汉一拍桌子,大骂道:“他妈的谁跟这些灰孙子是街坊邻里!”这一骂,众酒客又都叫骂了起来,有些人一副就要动手的模样。
老板见局面难以控制,连忙朝那几个书生使了个眼色,意思是叫他们快走。几个书生看见老板的眼色,这才反应过来,眼见犯了众怒只怕一顿皮肉之苦是逃不了的了,赶紧在众人的叫骂声中抱头鼠窜了。
壮汉骂道:“这帮灰孙子,真他妈的是一群牲口!好好的人,读书读成了畜生!将来我的小孩要是去读书,我先把他掐死了!”众酒客哈哈大笑。又骂了一阵,便各自喝酒闲聊起来,就楼上又恢复了平静。
几个书生狼狈地奔出了酒馆,为首的那个英俊
书生愤然骂道:“这群可恶的愚民,什么都不懂,将来死了都弄不清楚究竟是怎么回事!”旁边几个书生纷纷附和,也都十分气愤的模样。这个英俊书生,在整个汴梁乃至河南地区,都是十分有名的才子,名叫白木,世居汴梁,金人南下之时,逃难到了江南,半年前举家回到了汴梁,燕云官方在确定了他们的身份之后,将原属于他们的财产都还给了他们,然而这一家似乎一点都不感激,反而因为燕云的种种不利于士族的政策而十分敌视陈枭和他麾下的军阵官员。
当天晚些时候,白木来到商家,见到了商士衡。商士衡看见白木额头红肿还有血痂,不由的一愣,笑问道:“白公子的额头是怎么了?”白木叹了口气,气愤地道:“还不是让那些个愚民打的!”商士衡大感惊奇,白木便将今天白天在酒馆里的遭遇说了出来。商士衡皱起眉头,怒声道:“真是翻了天了!这些个下贱的草民居然敢对读书人如此无礼!若是在圣天子治下,个个都要处以重刑!”白木深以为然地道:“谁说不是呢!”随即叹了口气,无奈地道:“可惜如今是燕王那个暴君治下,咱们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熬出头啊!”
商士衡眼中突然流露出莫测高深的神情,压低声音道:“白公子,或许这出头之日并不遥远啊!”
白木早就参与了商士衡的谋反行动,此时听到这话,还以为商士衡是要乘现在的机会起事,不由的兴奋起来,说道:“原本驻扎在汴梁的第一军团听说已经赶去燕京了,如今不只是汴梁,就连整个河南都没有一个正规军,只有军府军,那些军府军不值一提,现正是高举义旗的大好时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