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到超人,好像触及了病房内某个哥谭义警的敏感神经。
蝙蝠侠无声无息地看了过来,先是用一种评估的眼神观察着赫尔克里,过了片刻才开口:“这与他有什么关系?”
“海滨小镇某栋废弃红楼上有一副涂鸦,上面写着氪星语,而类似的壁画我曾经见过。”
赫尔克里回答,
“纽约纵火案的重复发生并非孤立事件,而且我想他们目的与普通模仿案相悖……模仿作案的凶手有三种常见情况,其一,他受到媒体报道启发,想要从中获得声名;其二,他缺乏犯罪灵感、需要参考历史事件或影视作品;最后是对被模仿案件的凶手、演员或破案者怀有病态迷恋。”
“第二种情况完全是在低估我们的对手,一和三不成立的理由近似:行凶者想要达成目的,需要群众的广泛关注,因此我遇见的涂鸦不应该被放在无人经过的荒废大楼里。”
康斯坦丁完全是为了扎坦娜才留在这,闻言斜了赫尔克里一眼:
“这么短一会功夫你居然能找到线索?不,等会,我对你的思维宫殿和灰色细胞不感兴趣。我更想问你刚才是怎么躲藏起来的?理论上说,只要顺着连接□□的脐带,我们就能寻找到你灵魂的下落,但是我追着你抵达心象空间后,发现你的脐带并不指向固定方向——有一股力量将它掩藏起来了。”
扎坦娜饶有兴致地问:“所以那会接到波文特工的请求后,你只是追到心象空间,就灰溜溜地回来了?”
“我可不懂怎么驾驶方舟,一般人都不会这个,要不余温教会的教徒怎么会在面对海的时候刻意去寻找‘掌舵人’?”康斯坦丁懒洋洋地说,“不过你们有能耐的话真该去看一眼赫尔克里的方舟,它像个上百米高、在空中爬行的金属蜈蚣,比一般人的小破船牛逼多了。”
“……”
不会比喻就不要乱比喻。
赫尔克里回过头:“我可没有将您和方舟驾驶舱内灭火器的搏斗过程告知于人,康斯坦丁先生。”
康斯坦丁‘呃’了一声,识趣道:“那艘船比蜈蚣漂亮多了,哎,我承认我有点嫉妒。别在意,兄弟,忘了我的潜意识做过的事吧。”
病房里的大多数人都无语地别过头,扎坦娜露出鄙视的哼笑表情,又说道:“综上,侦探,我们这些法师的疑问是,你驾驶方舟抵达另一座岛后,脐带的指示为什么忽然行不通了?我听说你并不会魔法,这是道具作用,还是岛主人做了什么?”
赫尔克里本来不知道这回事,听到康斯坦丁说完才心中一动,回答说:“是和岛的主人相关。但请原谅,我忍不住想买个关子,事件的前因后果有些神奇,而且对康斯坦丁先生来说未必是坏事。”
康斯坦丁嘟囔:“我打赌肯定是坏事。”
蝙蝠侠不耐烦地打断他们:“这个问题以后再说。赫尔克里,你能继续讲涂鸦吗?”
康斯坦丁:“不会魔法的人关注点总是落在没用的地方……”
扎坦娜抬高声音:“行了,约翰!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人会魔法!”
蝙蝠侠隐蔽地翻了个白眼,往赫尔克里的方向走了两步,和房间里其他人隔开距离:“无所谓,我们聊我们的,你们随意。”
赫尔克里有点想笑,又有点想抽烟。从心象世界回来之后,烟斗添加的正面和负面buff逐渐消失,可是他的烟瘾不仅没有缓解,反倒变得更加严重。
一号待机动作像个触底反弹的弹簧,时刻都有按捺不住冒头的倾向。为了掩饰手部活动,他把‘没有反派针对的超英不是好侦探’的棋盘扫雷游戏拿了出来,却在借由拿取物件的动作发现右手知觉正逐渐消失后,难以抑制地感到强烈的失落和痛苦。
笑意从他的嘴角消失了。
他把右手手指发泄性地重重按在游戏盘上,开启新一轮扫雷,同时说:“我怀疑,凶手不是想通过模仿达成某个目标——‘复刻事件’本身才是他的目的。纽约纵火案实际上是失败的,由于关注的人太多,官方、义警、侦探……全都被卷进去,导致后半发展和我印象中的毫不相同。”
“夏威夷群岛的‘海钓’才是正确做法。偏僻荒凉寥无人烟的城市角落,鬼鬼祟祟的邪.教徒,乍一看上去毫无特点的涂鸦,被刻意按照经纬度打乱的氪星字母……”
“等一下。”蝙蝠侠说,“我刚才就想问,你是怎么认识氪星文字的?”
赫尔克里指指装着机械之心、烟斗和黄金沙漏的箱子,耸肩说道:“上帝保佑,我有一件还算好用的翻译器。”
“哇。”弗瑞抱着手臂语气平平地说,“你现在和我说你是个来自宇宙中心的大人物,我也不会感到稀奇。地球人的见识比你想象中要多,雨果先生。如果哪天你想要向我们介绍自己的家乡,请务必不用照顾我的情绪隐瞒这隐瞒那。”
这时,他的手机响了起来。
“抱歉。”神盾局局长皱着眉看了眼来电屏幕,上面号码备注是‘钢铁侠’。他抬起手说,“你们聊,我出去接个电话。”
他一走,就仿佛不受欢迎的领导主动退群,病房里立刻热闹起来。康斯坦丁见赫尔克里坚持站着,于是毫不客气地占据了病床。扎坦娜和X教授聊着潜意识岛屿的话题,后者对心象世界的构造非常感兴趣。
蝙蝠侠继续向赫尔克里打听壁画,很快意识到他们不单需要联系超人,还必须得尽快找到另外两幅画的下落。紧接着他提出新的观点:
“余温教会原首领,那个中年船长,会不会就是你口中海钓的‘祭品’?如果第一幅画上画着的钓鱼人,最终会倒立走向海、被黑色的圆形传送门吞噬,那么老船长说不定是为了躲避必死结局而抛弃身份。”
赫尔克里点头:“我也这么想。再加上我们在陆地上见到‘海’,本身说明海钓已经有了进展。”
他回忆起海猴子号挖掘海底陆地扩大潜意识岛屿的壮阔过程,沉思着说,“余温教会教徒需要‘掌舵人’,意味着老船长通过某种方法掌握了驾驶方舟的技巧……但我想,方舟和海是相互对立的两种意象,能够对抗海的唯有方舟,因此海会首先针对掌舵人。”
床上看似假寐实则耳听八方的康斯坦丁翻了个身,撑着头说:“这样听上去可就不像是祭品了。世上哪有会和信奉的主搏斗的祭品?要么是你对壁画的理解出了差错,要么是最开始的绘画人就搞错了什么。”
“海和方舟掌舵人,是神与黑暗中颤抖着举起火把的人,是残暴的国王与拿着铁犁揭竿而起的民众,是不死不休的幽灵铁骑与血肉刀兵,是相向的飓风与雷霆。只有不甘于忍受沉沦命运的人,才能鼓起勇气对着大海开枪——从这个角度上说,波文特工与枯萎大师都是有种的家伙。”
在偏向于宗教和唯心主义的解读上,确实是康斯坦丁更胜一筹。
赫尔克里顺着他的思路往下想:“这么说,不是祭品将海从心象世界中引出来……”
蝙蝠侠接下去:“而是经过一场实力悬殊的搏斗之后,胜利者冲向现实,对着牺牲的战士的同族耀武扬威。”
三幅壁画内容突然多了些许悲壮的意味。
尽管这个见解是康斯坦丁提出来的,他仍然轻轻打了个寒颤,为了掩饰心中生出的莫名紧张故意说:“所以你是从哪听说过‘祭品’的说法的,侦探?作为施法者,向你给出解释的人或是无知到了极点,或是故意想要把英灵的膝盖按在地上向海下跪。”
赫尔克里怔了怔,手上进入到中后期的扫雷游戏崩出‘GaOver’的标志,巨龙投影浮现在棋盘格上开始收拾残局。他干脆放下游戏板,打开任务面板查看支线流程。‘海猴子与钓鱼船’的记录特别长,弯弯绕绕,包含了许多地图上的复杂任务链。
好不容易才找到‘祭品’答案出现的节点,他快速阅读一番,然后回答说:“是一个住在精神病院里的疯狂之人。我想不是太重要的事——以后再谈吧,康斯坦丁先生。”
另一边,扎坦娜与X教授的对话也进行到了尾声。X教授总结说:“不同物种的心象世界是重叠的多维空间,人类的潜意识中只有陆地、海和方舟,除此之外,心象世界再无他物。能够驾驶方舟的人可以利用潜意识在不同的身体间穿梭,但若想要取代身体的原主人,需要极为强大的力量。是这样吗,女士?”
扎坦娜还没来得及回答,赫尔克里迷惑地回过头,求证道:“再无他物?没有天体?”
女法师霎时间眯起眼睛,表情严肃起来。康斯坦丁鲤鱼打挺坐直问:“什么天体?你在心象世界看到了别的东西?”
“黑太阳。”头上几捋灰发显得愈发明显的侦探回答说,“我在海的尽头,看到一轮悬挂在地平线上的黑太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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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房门外,弗瑞将拿着手机的手臂伸直,避开话筒后才按下接听键。
他简直太有先见之明了,不愧是神盾局局长。
话筒中不出意外地传出托尼·斯塔克的大声质问,伴随高速飞行产生的气流音:“你说他去度假了,你还说他唯一需要帮你做的事情是找猫!他妈的找猫能遇到什么麻烦?啊哈!我知道了,猫是来自古老东方的妖精,可以吸收成年男人精气使他生命垂危住进医院是吗?!
我破解神盾局的通讯记录,看到你通知了除我之外的所有人,连正在夏威夷度假的X教授都为了你的一通电话离开阳光沙滩,怎么?是光头和光头间心有灵犀,还是你弗瑞早有准备?蝙蝠侠又是怎么及时赶到的?他的面具底下同样是光头?扎坦娜·扎塔拉?我不愿意恶毒地揣测一位漂亮姑娘,但愿她那头秀丽的黑色长发不是假发。
他们是你的超级英雄组织核心成员,只有我没通过审核还发囊茂盛,因此哪怕我的朋友快死了我都没资格去葬礼上看他一眼,是不是?!”
你们不是吵架了,并且你钢铁侠12小时之前仍然在因为赫尔克里临走前只留下一封信、此外什么都没说而暴跳如雷?
弗瑞等对面吼完才把手机扣到耳边:“冷静点,托尼。如果侦探死了,我肯定命人把你抬到他的棺材旁边,但实际上他一点事都没有。”
这句‘一点事没有’在弗瑞心中是掺有水分的,不过不妨碍他心安理得地说出来糊弄钢铁侠。
“另一方面,你可能低估了猫的危险性。实不相瞒,我也养了只黄猫。你猜我的眼睛是被谁弄瞎的?”
钢铁侠根本不信。
他咒骂一声,把电话挂了。
而在医院一楼,一只黑猫蹑手蹑脚、闪电般地窜进电梯,没有引起任何人类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