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o张有一个大鼻子,眼看着中区警署的警队盘山过路去救援胡家别墅,他将自己鼻子搓得通红,甚至开始肿大,手指仍焦虑得停不下来。
他们的车队就停在旧山顶路叉出去的一条小山路中,阿强跳下车跑到To张跟前,顺着对方视线朝着山顶方向望了一眼,有些担心地问:“To哥,如果波哥他们失败了,我们真的劫车吗?”
那么多中区警署的警察支援,他们真的能成功吗?
而且早就过了跟去胡家别墅的兄弟们约好的联络时间,仍没有任何消息传下来,多半胡家别墅的波哥三人和15个兄弟是失败了的……
To张深吸一口气,想到这几年生意越来越难做的艰难,想到过往最辉煌时刻的花天酒地……他终于还是转头道:
“中区警署的支援都上山了,我们这边更安全了啊。警方也许能按住我们去抢劫的人,却不可能猜到我们还会在这里安排有车队。既然得到消息称胡德海今天会送《仕女绢》下山,我们再等等,伺机而动。”
“……好。”阿强点了点头,终于还是应了下来。
十几分钟后,负责放哨的兄弟忽然朝着To张冲过来,一边跑一边大喊道:
“To哥,上面的兄弟发信号下来了,发现载着胡德海的车!他们只有两辆车……”
…
…
并不宽敞的石板路上被架起扎胎路障,另外几辆汽车挡在柏油路边的土路上,将前方路段挡得严严实实。
方镇岳才转过大弯,便看到前方列队等候的To张车队,和那些架在车窗上的枪口。
他的吉普和家怡的快乐王子都做过了特殊的防弹处理,在几秒内做了简单估算后,他做出选择——
油门不减,微转方向盘,避开路障,朝着To张堵在柏油路下的两辆车,毫不犹豫地踩下冲去。
坐在挡路车上的烂仔们咬紧牙关,眼看着黑色的大吉普从高处俯冲而来,丝毫不减速。
一名烂仔克制不住惊惧,不由自主大叫出声,在方镇岳的车即将冲至的片刻,不等To张号令,紧张地勾动了扳机。
一声枪响之后,坐在烂仔身后的人也跟着开了枪。
他们只来得及开两枪,下一瞬,黑色的大吉普重锤冲撞拦路车——
只一瞬,铁片飞溅、玻璃碎反射着光炸向四周。
两辆轿车被撞得车门凹陷、车顶翘烂,如被保龄球撞飞的瓶子一般飞滚划开。其中一辆车甚至在车尾撞到一棵树干后,侧翻滚向To张布在后面的车辆上,又发生二次追撞。
剧烈的汽车翻倒声、撞击声、枪声和尖叫怒吼声此起彼伏——
家怡咬紧牙关,在方镇岳冲开To张的拦路车后,按照计划,在他撞出的一段空档中穿出,并未减速停留。
光速与方镇岳的车擦肩,家怡转头去望撞车后司机位上的方镇岳,双眼中充满焦急。
方镇岳似乎早料到她会担心,立即透过车前挡风玻璃朝着她比了个OK,随即掏出枪,冷肃
家怡松口气,油门不松,一转方向盘,又从土路上绕回石板路,直向前方冲逃飞驰。
后方油门嗡名声猛响,一辆黑车紧追而来,车上烂仔穿过车窗,朝着‘快乐王子’尾部连开两枪。
子弹撞击车尾铁皮“砰砰”声并未让家怡减速,坐在快乐王子副驾上的飞虎队员探头朝后回应两枪。
黑车快速转向躲避,子弹穿破黑车前挡风玻璃,但并未射中司机和副驾上的持枪烂仔。
黑车随即嗡鸣一声加速,很快便与快乐王子并行,并无限朝着快乐王子车侧贴近。
两辆车辆几乎相贴的刹那,黑车后排车窗里探出一只持枪的手,指向快乐王子后排中间的胡德海。
电光火石之间,快乐王子车门猛地被推开,车窗在烂仔枪口上一撞,弹力阻止了烂仔扣动扳机的动作。
烂仔慌忙回缩右手,待稳住手腕准备隔窗射击时,竟发现方才那做格挡的窗已被摇下。窗口内如电般探出一只超级大掌,不等他反应过来,便猛力扣住他枪身。
烂仔企图与对方较力,却发现自己的力气跟对方一比,简直如几岁幼童对抗施瓦辛格一般毫无抵抗之力。惶急之间他扣动了扳机,却因为枪口早已被对方压下,而毫无意义地射在了地面。
火花四溅,较力双方都微偏头闪开地面上忽然炸起的强光和石子碎片。
下一瞬,另一个沙包大的拳头从快乐王子窗口内击出,烂仔只觉得脑袋似被高速行驶中的火车迎面撞击,嗡一声后,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坐在昏迷烂仔身边的兄弟握枪抬臂,才准备援助同伴、一齐朝对面射击,枪都还没握稳便发现:不过转瞬之间,对方车辆中探出的壮汉已击晕了同伴,并夺走了同伴的枪。
“愣着干什么?开枪啊!”正开车努力追逐冲撞的司机阿强惶急大喊。
坐在后排的烂仔终于回过神,一把将晕倒的同伴拽到身后,持枪朝着快乐王子车侧连开4枪。
“干!是防弹车!”烂仔暴怒喝道。
“蠢呐!继续开枪,朝着一个地方开枪!射穿它啊,扑街!”阿强气恼地大喊。
阿强话音才落,快乐王子猛地向外与他们拉开距离,下一瞬猛力回拉,撞得黑车一个偏斜,险些冲出车道。
阿强大骂一声,学着易家怡的样子也将油门踩得更狠,同时猛拉方向盘朝‘快乐王子’回撞。
就在这时,远处忽然响起警鸣声——它们仿佛从四面八方而来,此起彼伏的警鸣声逐渐高亢。
黑车上的4名烂仔心里猛地一紧,阿强额角青筋暴起,眼睛瞪大如铜铃。
怎么会这么快?
支援怎么会这么快?
…
…
清早急着去上班的香江市民王女士赶不及将自己的汽车绕停到车库,她临时停在禁停位,便急惶惶跑进路边的咖啡小店买冰美式。
等她端着咖啡跑出来时,看到一位穿着合身制服、身姿笔挺的交警正在抄牌,而他站的位置恰巧是她车辆边。
王女士惨叫一声,冲到交警面前,“阿sir,我就离开了2分钟不到啊!买一杯咖啡的时间而已啦,不要这么狠呐?”
交警只挑起眼皮看她一眼,便继续抄牌。
“阿sir,再给次机会啦……”王女士丧着脸,好衰啊,她几乎真的要哭出来了。
交警仍旧不理她。
“抄牌你就厉害,抓贼不见你这么厉害?”王女士实在无法接受,终于开始无能狂怒。
可就在她哇哇大叫着准备认命时,正在抄牌的交警忽然顿住,随即歪头贴着夹在肩膀处的耳麦仔细听了起来。
下一瞬,无论如何都不搭理她、不放过她的交警竟利落收起纸笔,转身跑回自己的摩托,一个飞身上跳,丢下绝望和茫然同时浮现的王女士,坐稳摩托,猛踩踏板,随着嗡一声巨响,绝尘冲出。
王女士看着那眨眼拐入弯道不见踪影的交警,并不知道对方真的被自己说中——
他真的去捉贼了。
…
…
临时停止抄牌,收到易家怡警官传召的交警阿信,从地利根德里道上拐向旧山顶道。
很快,若干与他穿着同样制服的交警们从各自负责的小路上汇集,他们与他一样并行在地利根德里道上,逐渐汇集成一个规模不小的车队。
在汇向旧山顶道时,几辆警车并入,摩托车队们立即有序追上,散开行驶在警车后方。
车队驶过梅道,又有数量警车和交警摩托汇入。
越来越多的交警们驱散了家怡所行驶道路上的市民车辆,快速朝着易家怡所处方位汇集。
当阿强踩着油门即将撞上快乐王子时,交警身着的荧光绿色、警车的红□□,汇流成一片闪烁的海洋,伴随着震耳欲聋的警车鸣笛声,扑杀而至。
脚踩油门的易家怡看到这一片荧光海,霎时热血沸腾。
而冲撞过来的阿强感受到的却是肝胆剧颤,他踩着油门的脚底发凉,四肢只僵了一瞬,车速便迟滞下来。只慢了这么一下,‘快乐王子’便呼啸着从黑车前冲出,穿过荧光海让出的通道,绝尘而去。
阿强再缓回神时,荧光海已再次汇集成一片,想越过他们看到‘快乐王子’都做不到,更不要提追上了。
而且,黑车已被包围了,插翅难飞。
几辆警车围停在黑车前后左右,警察们跳下车辆,以警车为掩体,纷纷将枪口指向黑车。
阿强绝望闭眼,踩下刹车后,长叹一口气,无声呢喃:To哥,大势已去。
…
…
旧山顶道交战处,方镇岳一行人坐在车上,不断朝着To张等人射击。
除了追出去的黑车没来得及被拦下,其他几辆欲追向快乐王子的车,皆被方镇岳车上的火力拦停。
To张发现后续安排的几辆车想要绕过方镇岳的吉普,根本是千难万难——那哪里是什么吉普车,根本是t的私家坦克吧!
意识到无法再追上的To张及时调转车头,不甘心地下令撤离。
方镇岳的车却立即改守为攻,高速追击而上。
不等To张的车辆拐出小道,黄警司打电话急调来旧山顶道支援的PTU车队便包抄而来。
To张的车辆被逼停,他只在车内挺了不到1分钟,便弃枪下车,投降受擒。
…
高速逃出的快乐王子,此刻已在6辆交警摩托的护航下,驶上亚毕诺道。
双方安全后的第一反应都是给对方打电话,刘嘉明正在打给黄警司汇报,因此占线。方镇岳只得拨通易家怡的大哥大,而此事易家怡的大哥大正在秦小磊手里,秦小磊也正试图拨给方镇岳——都是占线。
如此乌龙了好半晌,方镇岳靠对讲机呼叫交警队,才终于联系上‘快乐王子车队’。
秦小磊总算不再尝试往外拨,静静等待方镇岳的电话拨入——
“岳哥,我们都安全,没有人受伤!”电话接通的第一时间,秦小磊朝着话筒大喊。
方镇岳还在话筒里听到了刘嘉明大声向黄警司汇报的声音,他抿唇也向秦小磊报平安:“我们也都平安,没有人受伤。”
秦小磊忙将这消息转达给易家怡,在转过一道弯后,家怡在秦小磊将大哥大贴举到她耳边时,终于听到了方镇岳的声音:
“傍晚,易记见!”
“傍晚,易记见!”家怡也以同样的约定回应。
听到对方声音松弛、呼吸平复,终于各自放心。
太阳已逐渐爬上天顶,远处公园门口的街道上汇集着人潮,许多售卖农历春节吉祥饰物的摊档已出街,筹备庙会和花车游街的队伍已经开始排练,一些半成品花车正被组装制作。路过的仙祠、楼宇上,灯笼早早被挂上,已初具节日气氛……
家怡只扫过一眼,便觉胸腔里的紧张情绪慢慢被取代,由对未来的展望重新填塞。
快乐王子一路向前,又在尖沙咀与护卫车队汇集,他们穿过深水埗,绕大埔直奔粉岭,在刚过中午,太阳朝另一个方向开始偏斜时,横穿上水,至罗-湖口-岸。
与接应的长官们一道左右护送胡德海先生至特批通道,家怡看到了被身穿制服的内地同行们护围着的、来自首都博物馆的馆长先生。
国宝画卷静静的躺在实木盒中,由厚实的红丝绒包裹着。
胡德海抱托着实木盒走向馆长老先生,在遮光的棚屋里将宝物交接。
老先生带着的专家团队接过宝物后,在早就布置好的特殊环境内对《仕女绢》进行了仔细地检查。
十几分钟后,专家团队给出‘为真品’的答复。
馆长先生仰起脸,嘴唇抿成一条直线,深呼吸好几次才平复情绪。
未经沧桑的人也许无法完全理解老先生的情感,但围在四周的所有人都静立着,在老先生平复情绪的这几分钟不曾打断。
终于,老先生长吐出一口气,转头面对了胡德海先生和护送国宝平安抵达的所有香江警察,真诚地道:
“万分感谢胡先生,感谢各位警察同志!”
站在老先生身后的内地警察们一齐敬礼,对胡德海先生的慷慨和精神表达谢意。
胡德海面颊因激动而微微涨红,他朗声笑,握住老先生的手,在任何场面都能慷慨发言的人,此刻竟有些讲不出话来。
站在胡德海身后的香江警察们也同时敬礼回应,家怡站得最直,红着面孔,昂头高举起右手。
她心潮澎湃,热血沸腾,耳中仿佛响起某个一听便必眼眶泛红、喉咙哽咽的铿锵乐曲。
几分钟后,《仕女绢》被封护在特质的防弹防火保温箱中,被几名荷枪实弹的士兵带离。
馆长先生与胡德海再次握手时,听到了胡德海一路护送古董的惊险故事。
老先生惊得双目圆瞪,与胡德海握过手后,又与警队派过来配合交接的长官握手,最后将目光落向站在另一侧、始终沉默站着的女警官。
“易家怡警官?”老先生询问,表情郑重。
家怡点点头,老先生便主动朝她伸出手,脸上露出与面对胡德海时几乎无二的真诚笑容。
家怡抿直嘴唇,悄悄深吸一口气才伸出右手。目光扫过对面所有人淳朴又坚毅的面孔,她上前一步,回握住对方苍老、干燥却温暖的手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