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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五章 千两银子只取一头
    马六原来不叫马六,单名一个超字,全称马超。让徐牧一度惊为天人。据说曾在赌坊,输得差点要当婆娘。最后一手压了双六,嘴里“六六六”把嗓子都喊哑了。开盘大中,至此收手,隔日便去官坊改了名。极其普通,会跟着老官差讹人银子,也会在讨得徐家庄的醉天仙后,偷偷带回去给家里老头喝。不是正路人,也不是太歪的人,诸如望州城里的官头田松。见着三架马车驶来,当值的马六挡了身子,将另外两个官兵隔开。马车呼啸而过,不多时,便从东门出了汤江城。……“二位,日后探清楚了消息,再回汤江城。”“入乡过野,除非遇着祸事,寻常时候不得动刀。若遇着躲不开的,便遣人去常家镇通报留言。”坐在马车上,徐牧语气沉沉。黑夫要请坊船,还未渡江而回,眼下由另一个稳重些的棍夫暂时带队。左右两边的陈盛,以及另一个棍夫,各自拱手抱拳,循了一个方向之后,匆匆散去。三头并进的马车,只剩下一头,一下子显得孤零零起来。“牧哥儿,往哪走。”徐牧沉默不语,第二次,他有了如丧家犬的落魄感觉,偌大的纪朝,似乎没有一处安身立命的地方。“若不然入长阳,老周会保着我们。”“去澄城也行,李小婉不是官家小姐吗?”徐牧淡淡摇头。并非是倔强,徐家庄寄人篱下,不是他想要的。这黑漆漆的世道,终归只能靠自己。徐牧寻思着去路。抓壮丁的事情,天知道要闹多久。加上四大户的补刀,回得早了,指不定还要被遭殃。半柱香后,周遵周洛骑马远绕而返,从后急急追上马车。“东家,庆幸我等早出来一些,汤江锁城了!”……汤江城。四大户的管事共聚一堂,包括卢子钟在内,皆是推杯换盏,给面前一个胡茬大汉,热络地敬着酒。胡茬大汉叫薛通,是内城护国营第六哨的都尉头子。这次领了兵部的公文,前来汤江城招拢民夫。说是招拢,但明眼的都知道,这其中代表着什么。老油布挤一挤,尚且能出半两油。何况,这好端端的一个肥差。“千两银子,只取一头。”卢子钟堆出谄色,将一个银箱子,缓缓推了过去。薛通长满老茧的手掌,不动声色地按住了银箱。“官家杀人,可是罪加三等。”“薛都尉抓了小东家,当是有办法的,二千里的边关路,死个人很正常。又或者,他不服征召,忤逆了官家,被就地格杀了?”薛通露出笑容,把银箱子抱到了膝盖上。“一个小东家,难得让四大户费这么大的手笔。”“汤江城里的民夫,我等也会帮着薛都尉,凑出三百人。如此,薛都尉可放心前去。”“他若是忤逆,不服征召,便就地格杀。若是认了民夫的命,迢迢二千里,也活不得。”“左右,都是一个死字!”卢子钟吐完最后一个字,脸色显出微微的疯狂之态。这桩子的生意,薛通是满意的。官家有命在身,寻常百姓,还能发了天不成。“那小贼子的身上,没猜错的话,估摸还带有二三千两的银票。而且,我估计的话,小贼子无权无势,很有可能,会往常家镇的方向跑。”卢子钟抱袖起身,笑着作了长揖。“这一轮,要恭喜薛都尉了,至少能入三千两的银子。”薛通脸色微微变得扭曲,但很快又掩饰了去。把最后一杯酒仰头喝尽,他起身抓朴刀,抱了拳,便急急往外走。粗犷而睁圆的眼睛,满是贪婪的意味。……“催马!”远离了汤江城,徐牧依然不敢掉以轻心。一头马车以及两匹烈马,一时间,蹄子踏得飞起。“东家,往哪?”“先去常家镇那边。”常四郎虽然不是什么朋友,但好歹权大势大,也有生意往来,到时候,陈盛和黑夫那边出了什么问题,也能去应急一下。常家镇离着,至少还有上百里路,怕遇到抓壮丁的官兵,徐牧只能把马车往小路里赶。沿途之中,亦看见不少避祸的男子,皆是一副凄苦之相,其中还有上了年岁的,跟在最后,跑得脸色死白。“东家,那老汉都断腿了,应当不会被抓的吧?他跑个甚!”循着周遵的声音,徐牧抬起看去。发现前方的烟尘之中,一个拄着树棍的断腿老汉,眼眶发了红,手脚并用,艰难地挪着单腿,蹒跚而行。多走几步,忽然一下子摔地,满身沾了灰尘。老汉昂起了头,冲着头上的天公,嚎啕大喊。即便是个瘸子,即便年入古稀,但又如何能知道,那些抓壮丁的官家,不会拉着他充数。暮投石壕村,有吏夜捉人。老翁逾墙走,老妇出门看。……想着这一出诗句,徐牧冷冷咬着牙。这狗曰的世道,让人生无所生,死无所死。“东家,有官兵来了!”拉车的老马,惊得一下子扬起前蹄,以至于整架马车,摇摇晃晃。前方的路口中,十几个官兵提刀冲出,恶狠狠地扑向一帮子的农夫乡人。为首的小校尉,高高扬起马鞭,抽烂了三两乡人的脸庞。继而,他才悠哉悠哉地下了马,挨个去搜身。每每搜出一些碎银,便会欢喜大笑。“牧哥儿,我要砍了他!”司虎看得鼓起眼睛。徐牧咬着牙,目光四顾,手里也紧紧按着长剑。这一生风雨飘摇,谁愿意只做个过客!“东家,有侠儿出手!”徐牧脸色一松,惊喜地抬头,发现在前方的路口之中,林子间跃出三四个侠儿,各自挥着手里的武器,与那些官兵杀成一团。“江山雾笼烟雨摇,十年一剑斩皇朝!”“杀尽狗官!”官军校尉哆嗦着回了身,从马腹下的鞍褥抽出长刀,也带着人,往那些侠儿扑杀而去。杀成了一团。乡人嚎啕奔走,如同窜散的蚁群。“那些侠儿要打赢了。”徐牧凝着脸色,按着长剑的手,也微微松开。“司虎,催马!”“牧哥儿坐稳!”司虎扬起缰绳,眨眼的功夫,车轱辘碾过烟尘,往常家镇的方向,急急赶去。

    马六原来不叫马六,单名一个超字,全称马超。让徐牧一度惊为天人。据说曾在赌坊,输得差点要当婆娘。最后一手压了双六,嘴里“六六六”把嗓子都喊哑了。开盘大中,至此收手,隔日便去官坊改了名。极其普通,会跟着老官差讹人银子,也会在讨得徐家庄的醉天仙后,偷偷带回去给家里老头喝。不是正路人,也不是太歪的人,诸如望州城里的官头田松。见着三架马车驶来,当值的马六挡了身子,将另外两个官兵隔开。马车呼啸而过,不多时,便从东门出了汤江城。……“二位,日后探清楚了消息,再回汤江城。”“入乡过野,除非遇着祸事,寻常时候不得动刀。若遇着躲不开的,便遣人去常家镇通报留言。”坐在马车上,徐牧语气沉沉。黑夫要请坊船,还未渡江而回,眼下由另一个稳重些的棍夫暂时带队。左右两边的陈盛,以及另一个棍夫,各自拱手抱拳,循了一个方向之后,匆匆散去。三头并进的马车,只剩下一头,一下子显得孤零零起来。“牧哥儿,往哪走。”徐牧沉默不语,第二次,他有了如丧家犬的落魄感觉,偌大的纪朝,似乎没有一处安身立命的地方。“若不然入长阳,老周会保着我们。”“去澄城也行,李小婉不是官家小姐吗?”徐牧淡淡摇头。并非是倔强,徐家庄寄人篱下,不是他想要的。这黑漆漆的世道,终归只能靠自己。徐牧寻思着去路。抓壮丁的事情,天知道要闹多久。加上四大户的补刀,回得早了,指不定还要被遭殃。半柱香后,周遵周洛骑马远绕而返,从后急急追上马车。“东家,庆幸我等早出来一些,汤江锁城了!”……汤江城。四大户的管事共聚一堂,包括卢子钟在内,皆是推杯换盏,给面前一个胡茬大汉,热络地敬着酒。胡茬大汉叫薛通,是内城护国营第六哨的都尉头子。这次领了兵部的公文,前来汤江城招拢民夫。说是招拢,但明眼的都知道,这其中代表着什么。老油布挤一挤,尚且能出半两油。何况,这好端端的一个肥差。“千两银子,只取一头。”卢子钟堆出谄色,将一个银箱子,缓缓推了过去。薛通长满老茧的手掌,不动声色地按住了银箱。“官家杀人,可是罪加三等。”“薛都尉抓了小东家,当是有办法的,二千里的边关路,死个人很正常。又或者,他不服征召,忤逆了官家,被就地格杀了?”薛通露出笑容,把银箱子抱到了膝盖上。“一个小东家,难得让四大户费这么大的手笔。”“汤江城里的民夫,我等也会帮着薛都尉,凑出三百人。如此,薛都尉可放心前去。”“他若是忤逆,不服征召,便就地格杀。若是认了民夫的命,迢迢二千里,也活不得。”“左右,都是一个死字!”卢子钟吐完最后一个字,脸色显出微微的疯狂之态。这桩子的生意,薛通是满意的。官家有命在身,寻常百姓,还能发了天不成。“那小贼子的身上,没猜错的话,估摸还带有二三千两的银票。而且,我估计的话,小贼子无权无势,很有可能,会往常家镇的方向跑。”卢子钟抱袖起身,笑着作了长揖。“这一轮,要恭喜薛都尉了,至少能入三千两的银子。”薛通脸色微微变得扭曲,但很快又掩饰了去。把最后一杯酒仰头喝尽,他起身抓朴刀,抱了拳,便急急往外走。粗犷而睁圆的眼睛,满是贪婪的意味。……“催马!”远离了汤江城,徐牧依然不敢掉以轻心。一头马车以及两匹烈马,一时间,蹄子踏得飞起。“东家,往哪?”“先去常家镇那边。”常四郎虽然不是什么朋友,但好歹权大势大,也有生意往来,到时候,陈盛和黑夫那边出了什么问题,也能去应急一下。常家镇离着,至少还有上百里路,怕遇到抓壮丁的官兵,徐牧只能把马车往小路里赶。沿途之中,亦看见不少避祸的男子,皆是一副凄苦之相,其中还有上了年岁的,跟在最后,跑得脸色死白。“东家,那老汉都断腿了,应当不会被抓的吧?他跑个甚!”循着周遵的声音,徐牧抬起看去。发现前方的烟尘之中,一个拄着树棍的断腿老汉,眼眶发了红,手脚并用,艰难地挪着单腿,蹒跚而行。多走几步,忽然一下子摔地,满身沾了灰尘。老汉昂起了头,冲着头上的天公,嚎啕大喊。即便是个瘸子,即便年入古稀,但又如何能知道,那些抓壮丁的官家,不会拉着他充数。暮投石壕村,有吏夜捉人。老翁逾墙走,老妇出门看。……想着这一出诗句,徐牧冷冷咬着牙。这狗曰的世道,让人生无所生,死无所死。“东家,有官兵来了!”拉车的老马,惊得一下子扬起前蹄,以至于整架马车,摇摇晃晃。前方的路口中,十几个官兵提刀冲出,恶狠狠地扑向一帮子的农夫乡人。为首的小校尉,高高扬起马鞭,抽烂了三两乡人的脸庞。继而,他才悠哉悠哉地下了马,挨个去搜身。每每搜出一些碎银,便会欢喜大笑。“牧哥儿,我要砍了他!”司虎看得鼓起眼睛。徐牧咬着牙,目光四顾,手里也紧紧按着长剑。这一生风雨飘摇,谁愿意只做个过客!“东家,有侠儿出手!”徐牧脸色一松,惊喜地抬头,发现在前方的路口之中,林子间跃出三四个侠儿,各自挥着手里的武器,与那些官兵杀成一团。“江山雾笼烟雨摇,十年一剑斩皇朝!”“杀尽狗官!”官军校尉哆嗦着回了身,从马腹下的鞍褥抽出长刀,也带着人,往那些侠儿扑杀而去。杀成了一团。乡人嚎啕奔走,如同窜散的蚁群。“那些侠儿要打赢了。”徐牧凝着脸色,按着长剑的手,也微微松开。“司虎,催马!”“牧哥儿坐稳!”司虎扬起缰绳,眨眼的功夫,车轱辘碾过烟尘,往常家镇的方向,急急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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