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条悟几人矗立在原地, 他们都半转过身,望着两面宿傩渐行渐远的背影。
“好像的确比平时更加阴沉啊,或许是心情不佳。”夏油杰单手搭在下颌处, “不过我们和他不熟,没理由上前追问——所以,走吧。”
他摆摆手,示意身侧好友们继续向前。他们几个今日约好了去一家新开的电玩城,表演社社团活动结束后便相约重聚了。
“嗯。”家入硝子点点头,同样迈步。
唯有五条悟依旧停留在原地,没有第一时间行动。
夏油杰注意到挚友的停驻,他略微偏头, 问道:“怎么了, 悟?”
“他真的没有携带莱给他的包。”五条悟视力一直都是绝佳, 他注视着远去的那道背影,视线扫过,“那种体积的帆布包,也不像是能够塞进口袋里的样子。”
“说不定他随手把莱老师的帆布包丢掉了呢?”夏油杰道, “毕竟,两面宿傩看起来也不像是会乖乖买菜的人,说不准他故意丢掉了莱老师心爱的帆布包。”
“哈?那就太过分了吧。哪有这么做弟弟的!”五条悟略微昂首, 他向那边迈步,“走走走、我们去看看宿傩那家伙到底要做什么。”
五条悟知道江莱住址,虽说从未去拜访过,但也清楚具体方位。他看出两面宿傩这个走势根本不是回去的路, 因此这番评价。
“如果他真的把莱老师的帆布包丢掉了,我们应该先沿着宿傩刚才来时的方向走一圈。”家入硝子冷静提议,“比起去围观宿傩的下一步行动, 还是及时找到莱老师的包更重要。”
“我同意。”夏油杰接话,“宿傩的话……八成又去哪里打架。我们早早去围观没有意义。”
“看宿傩的走向,目的地应该是北面的废弃仓库。”夏油杰耸肩道,“我知道那地方。偏僻、阴暗、没监控、杂草多、空地大,所以是著名的约架地点。”
他狐狸眼笑起:“我认为,我们可以先找帆布包,之后再去找宿傩。如果宿傩真的在打群架,那我们便能顺便报个警。”
“报警之前,先告知莱一声好了~”五条悟摸出自己的手机,熟练地打开邮箱开始编辑电子邮件,“毕竟那家伙是莱的弟弟——嘛、看莱怎么打算的。”
五条悟和江莱认识得早,自然也有彼此的邮箱号码。
这边,五条悟发出消息。另一边,江莱听到讯息通知后,便打开手机看到了邮件。
【#五条悟#:莱——我们走过路过看到宿傩那家伙了,你不是说他去买菜了吗?看样子那家伙根本没听,两手空空如也,向北面废弃仓库的地方走了。
我们会沿着宿傩可能的来时路,帮你找帆布包的,等找完包再去北面仓库看看宿傩在做什么。
感谢的话就不必多说啦,不如帮我们免了明天的作业如何?真不是不想写,而是我们找不到练习册啦——】
快速浏览过邮件的江莱,看到前半段时心绪稍沉,看到后半段时忍不住翘了唇。他呼出一口气,打字回复。
【好,多谢告知。我会去看看具体情况的。
至于后者,不行,作业自然还是要写的。作为感谢,我可以请你们吃校外那家三花猫甜品店的蛋糕。
顺便,是你们的练习册都丢了,还是实际上只有你的练习册丢了,悟?】
江莱知道五条悟的习惯,这家伙留着什么书本和什么练习册,全看眼缘。
上课也不管上的什么课,随手摸出来一本立在桌子上,然后趴下睡觉。
可即便如此,他也依旧能考年级第一……不得不说,五条悟的确是有天分在的。
心绪流转后,江莱注意力重新放回当下,放到宿傩身上。
五条悟眼见为实不会作假,宿傩没有拎包也没有买菜。
平日里,宿傩虽然会脸臭嘴碎,但该买菜还是会买的。
傍晚时分,临近下班吃饭的时间点了,他往北面废弃仓库的方向走做什么?
突如其来的反常行为,让江莱想起医生说的触发式人格替换症。
触发的外来危险人格挤走原有的主人格,使人像是“完全变了一个人一般”,实际上这个病证结果也的确是完全变了一个人。
可一切总不能这么巧吧?而且最近也没什么刺激性触发点……
难道是昨日里的小混混的挑衅?或者临别前,自己与他说的[医院]这个关键词?亦或是某种玄虚的世界意志的细节挑动?
不管怎样,只有亲自面见,才能确定真相。江莱棕眸凝聚起。无论是哪一种可能,他都会追求同一个结果。
——那便是带回自己的弟弟。那个虽然总是臭脸嘲讽打架逃学让人不省心,却也会买菜护短骂骂咧咧干活的臭弟弟。
无论是不明疾病还是世界意志,都不能将其夺走。
江莱轻呼出一口气,他放下手机。
身边的虎杖悠仁眨巴眼睛,时刻关注着江莱的神情:“怎么了?是有什么新消息么?”
“嗯。”江莱点点头,“换个目的地——我们去一趟北面,接某个不省心的家伙回家。”
——
夕阳西下,落日晕染出漂亮的晚霞光景。橘红色的光辉铺满大地,朦朦胧胧间罩上一层虚幻。
在这般光彩映照下,地面上流淌的血迹竟然也生出几分协调。
空气中是断断续续的痛苦哀嚎声,倒在地上的几人面容无比眼熟——正是昨天来围堵挑衅的小混混们。
唯一矗立在原地的是樱粉发之人,他猩红眼眸瞥过地面上那些丧失行动力的家伙,嗤笑一声,慢条斯理道:“就这点能力吗,真是无趣。”
他手中把玩着一把短刀,刀刃反射冷光,像是横空的斩痕。
这并非他所带来的刀,而是小混混手中的刀,他们曾经想用它来捅宿傩,只可惜被反客为主了。
横七竖八躺在地上的小混混们,此时无比后悔来“教训”对方的事。
他们昨天没赢,丢了面子,今天想报复回来,便挑衅了恰巧遇见的两面宿傩。
他们原本以为以多胜少非常轻松,拿着短刀钢棍吓唬吓唬定然能行,没想到面前这家伙是个无比狠厉的,二话不说便打了上来!
更为可怖的是,面前人比起昨日,如今下手更没束缚。
若说昨日的宿傩,动手间还以打伤打退为主,那么今日的宿傩,一举一动便像是以虐杀娱乐为主了。
面对这般角色,即便是街头小混混也不免从心底泛起畏惧——毕竟没人不怕死。
他们原本想逃,只是在展现出慌乱的那一刻,便失了能够脱离的可能。
两面宿傩站在原地,他视线低垂,轻飘飘落在地上几人身上,就好像在看垃圾蛆虫般随意。
面对那把反射着冷光的刀,和比刀刃更冷的眼睛,侧躺在地上的小混混也不敢再多加挑衅,上下牙齿打颤,尽量平稳着呼吸:“你……我们不会报警的……所有的事就到此为主……我们不会再来了……”
他尝试撑着手肘站起来,下一刻却被毫不留情地一脚踢了回去。
“啊!!”那人发出一声惨叫,原本就断裂的手臂被这么一下弄得更加扭曲了。他像虾仁一样在地上蜷缩着哀嚎。
“未经允许,禁止抬头。”宿傩慢慢说着,声调略扬。他手中还把玩着那沾血的刀,夕阳之下,宛如恶鬼般。
另外两个倒地的小混混屏住呼吸一动不动,他们战栗着身躯。
“都是无趣的家伙啊。”两面宿傩停住把玩的动作,刀尖斜向下,对准还在哀嚎的手骨断裂者,“既然如此,也没有继续留下的价值了。”
他声线散漫,然而空气里却弥漫起实质性的杀意。
倒地的小混混惊恐地瞪大眼睛,他挣扎着想爬起来,可根本没有爬起的力气。
……怎、怎么可能!?难道真的要杀人吗!!为何要到这种地步!!
他手脚并用,在地上扭曲着翻滚。汗水顺着滑落在眼睛里生疼无比,可他依旧瞪大双眼,看着面前笼罩下的阴影愈加扩大。
千钧一发之际——
“宿傩!”
旁侧忽地传来一声清晰的厉声呼喊,让空气中的杀意挪移了方位。
两面宿傩站直身躯,他侧过脸,看到旁边的黑发青年。
江莱稳稳地立在原地,棕眸明锐。后面还有从另一边匆匆跑来的虎杖悠仁。
因为这边地皮较大,他们两人一开始是分开行动的。直到江莱远远听见了惨叫,才快步赶来,终于得以在最后一刻赶到。
虎杖悠仁也是听见了这声音,从另一边跑来。他注意到面前场景,金橘色眼眸瞪大了。
两面宿傩半眯起猩红眼眸,视线扫过两人,最后注视着江莱,勾唇笑了:“哦——是你。”
江莱目光转过地面的惨状,眉头稍蹙,但在发觉那几个人都还活着时,又暗地里松了口气。
局面还算是可控。他想。不至于太糟糕。
江莱抬起眼眸,盯着面前熟悉又陌生的弟弟,淡淡开口:“放下刀,回家。”他说着日常的话语,“等会记得去买菜,或者你做饭也可。不过要先去警局写事件报告。”
面前人喉间发出嗤笑,挤出低哑的声音:“你算什么?要以兄长的架子管我,可得看你有无这个资本。”
他挽出一个漂亮的刀花,其上血珠洒落,漂亮又可怖,带有某种鲜明的暴力暗示。
旁边虎杖悠仁忍不住往前一步,想要驳斥什么、以及挡在面前,然而却被江莱拉住了。
江莱对着虎杖悠仁摇摇头,示意对方靠后,让他来。
虎杖悠仁神色有些紧张,他没见过江莱动手的样子,一直以来,对方都是温和的、富有智慧的兄长形象。
在他心里,自家莱哥哥是那种办公室文职人员,怎么能敌得过面前虎视眈眈、来势汹涌的危险亡命徒人格?
“……我来吧。”虎杖悠仁声音低低的,他抬起眼帘,与江莱对视。
“无碍。”江莱轻摇头,笑了下,“交给我便好。放心,没问题。”他拍拍虎杖悠仁的胳膊,算作某种安抚,“好歹我也是兄长,给我一点发挥空间?”
而后,他主动向前踏出几步,身位与面前眉眼锋锐的两面宿傩拉近了一些。
“我通常习惯和平的方式解决争端,但这不代表我没有暴力的能力。”江莱平静说着,他棕眸深邃,“若这是你的解决方式,我同意——但作为赢的回报,你要把他原本的人格还给我。”
“这么自信定好输赢了?”面前人大笑起来,也向前踏出一步,“可别让我太快感到无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