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宫里的人失手了。”
“一个孩子都解决不了,留他们有何用!”云元州大怒。
叶景名抬手,示意云元州稍安勿躁,“殿下无需着急。”
云元州看了叶景名,“莫辰渊不知从哪里得到了消息,接连打击了我们好几个据点。蒙北那边,傅青鱼更是将蒙北六洲重新收回到了蒙北王府的管辖之内。”
“这般的情况下,安插在后宫之中的人竟然陈淳那么一个已经失去徐家庇佑的孩子都解决不掉,你让我如何能不着急!”
“殿下,成大事者当能沉得住气。”叶景名倒是并不着急,“安排的人第一次失败了,总还能寻到新的机会,总有成功之时。更何况,我们最大的机会乃是皇上驾崩之时。”
云元州心里不大痛快,“那先生说,我到底还要等多久?”
“皇上病重,时日已不多,殿下只需静心等待即可。”叶景名冷静而把握十足,“等皇上驾崩,太子又死了,殿下身上流着先帝的血脉,登基自是顺理成章之事,到时整个天下都将是殿下的。”
云元州闻言脸上总算有了笑意,“有先生在中都运筹帷幄,我自然是放心的。”
“先生,朝中数半朝臣已归于我们麾下,但谢珩此人极为难缠,我们是不是应当先除掉他?”
叶景名也觉得谢珩十分危险,但谢家如今还动不得。
“不行。”叶景名摇头,“谢珩如今我们还不能动,因为殿下回宫,若想得到所有朝臣的认可,我们还需得谢家祖母大长公主助力。”
“大长公主会帮我们吗?”云元州见过那位大长公主,绕是他知晓自己乃是先帝血脉,面对大长公主时在威严之上依旧会被压一头。
“皇家血脉对于皇家之人而言尤为重要,大长公主也不例外。只要皇上和太子都死了,殿下是唯一的皇位继承人,大长公主即便不愿意也不可眼睁睁的看着陈家的天下落入旁姓之手,自然会愿意亲自迎殿下回宫登基的。”
云元州笑了,“如果一切顺利,倒也不枉我们这么多年的苦心经营跟谋划。”
“谢家暂时不管,那蒙北王府呢?傅青鱼呢?”云元州又问。
“狼塞王庭稳定之后与蒙北势必会有一战,若是没了蒙北铁骑,我们未必能胜。”叶景名缓声道:“蒙北一败,狼塞骑兵长驱直入,蒙北的百姓就要遭受战祸之苦了。”
“殿下不必忧心蒙北。即便是继承前蒙北王的遗志,如今的蒙北王和傅青鱼也断不会造反。有他们率领蒙北铁骑镇守蒙北,蒙北才能得享安宁。”
云元州的眸色沉了沉,心说就算没有蒙北王和傅青鱼,等他登基之后照样能找到能臣干将镇守蒙北。
不过云元州并没有将心里想的这些话说出来,只笑着点头附和叶景名的话:“先生说的有理,我都听先生的。”
“殿下可否将黄布和玉佩交于臣了?”叶景名叠手微躬身,假装没看到云元州眼中闪过的算计,缓声道:“皇上病重,去找大长公主一事也该准备起来了。”
“先生无需着急,等皇上驾崩之后,我自会与先生一道去见大长公主的。”云元州同样留着心眼,不肯将自己最后的底牌交给叶景名。
叶景名点头,“如此也好。那臣就先去忙别的事情去了。”
“辛苦先生了。”
叶景名叠手一礼退下,他身边跟着的随从低声道:“殿下这分明是不信任大人。”
“他是君我是臣,君是明君臣是贤臣即可,无需信任不信任之说。”叶景名并不在意云元州是否信任他,只要是他是能用之臣,即便云元州不信任他也无碍。
而云元州只需要坐在那个最高的位置上,让他有足够的时间去做他想做的时间就足够。
“大人,恕属下斗胆,只怕到时鸟尽弓藏兔死狗烹。”
“蒙北之事已经足够说明一切,他没那个能耐。”叶景名迈步跨过门槛,“他若是有自知之明,好好做他的皇上,自然无忧无愁,可他若是异想天开……”
叶景名后面的话没说完,但意思已经表达的十分明显了。
随从躬身行礼,脸上终于有了松快的笑意,“大人英明。”
第二日,杜宏博向皇上提出告老还乡的事情,皇上面上劝阻了两句后便点头允了。
自从太子被身边的宫人刺杀过一次之后,东宫的宫人和侍卫都换了一批。
宫人由福满亲自挑选可信之人送入东宫,侍卫则由皇上钦点了一队黑羽骑十二个时辰不间断的护卫东宫,一定要确保太子平安无事。
第五日,谢珩也得以顺利进入户部,同时依旧兼任大理寺少卿一职,并入内阁议事。
谢家老夫人大长公主进宫探望过皇上一次,两人不知说了什么,从那日起,谢珩每日都会被皇上召去寝殿,俨然已经成了皇上最信任最看重的臣子。
朝中的其他大臣闻风而动,纷纷巴结讨好谢珩,但十人求见拜访,谢珩也未必会见一人。
反倒是一些入京的学子若是上谢家拜访,递上拜贴后都能入谢家之门。
时间一日一日的过,气候变的越发寒冷,开元帝的病情也越来越重。
如今的内阁,地位最高的便是谢德海,其次便是谢珩,整个内阁俨然已经成为了谢家的一言堂。
开元帝知道了,但力所不逮,他已经无力于像跟云家和徐家博弈那般再去除掉谢家了。
开元帝躺在病榻之上,呼吸粗重而吃力,但他今日的精神头却明显比以往要好上许多。
福满躬身捧上汤药,“皇上,该喝药了。”
“药暂时不喝了。”开元帝撑着手臂坐起来,福满连忙放下药碗上前垫枕头。
开元帝靠着枕头坐着,神情瞧着倒像是刚睡醒十分精神一般,完全不像一个缠绵病榻几个月的病人。
“太子近来如何?”开元帝询问。
“前些时日又有刺客意图刺杀太子,被黑羽骑拦了下来。有人倒是趁乱摸进了寝殿意图刺杀太子,但被太子身边伺候的宫人给挡住了。”
“太子身边如今都是谢家安排的人吧?”开元帝突然问。
福满面上的神情僵了僵,开元帝哼笑一声,“如今这朝堂之上都成了谢家的一言堂了。”
福满咚的跪下,不敢说话。
“那日姑母进宫来探望朕,跟朕说只要她还活着一日,谢家就绝不会成为叛臣。”
“朕相信姑母。而且谢家若当真想要这个位置,朕和太子都死了才正合他们的心意,他们没必要还刻意安排人保护太子。”
开元帝也没想听福满应声,只自顾自的说话:“天下之主,听起来多神气威风,谁又能知道朕自从当了这个皇上之后,连一日安生觉都未曾睡过。”
“朕已年过半白,却还要白发人送黑发人。连最亲近的姐姐,也因为朕而被逼死。而朕明明知道是谁害死了他们,却因为要顾及江山社稷,而不能亲手为他们报仇。”
“你说谁当皇帝有朕当的这么窝囊?”
开元帝缓缓吐出一口气,忽然就有些喘不上气来了。
“皇上。”福满赶忙起身上前替开元帝顺气,眼眶已经红了。
开元帝缓缓往后靠到枕头上,方才的精神头好似一下就被一双无形的大手给抽空了一般,“狼塞又要侵犯蒙北边境了吧?”
“是。傅大人已亲自领兵在交战地与狼塞骑兵交战半个月了。”福满回话。
“傅青鱼啊。”开元帝忽然笑了一下,“真是没想到,她竟会是朕的亲妹妹。福满,拿纸笔和玉玺来。”
福满不明所以,依言将所有东西取来,开元帝握着笔的手都在颤抖,几乎落笔不成字。
他慢慢的一笔一划的写了两行字,接过福满递来的玉玺在下方盖上玉印。
“嗙噹!”
玉玺从开元帝的手中滑落滚下,福满赶忙捡起来,“皇上!太医!快宣……”
“不必了。”开元帝阻止了福满,似乎每个人在自己将要死的时候都是有预感的,“淳儿可还在怪朕杀了他母后?现在依旧不愿意来看朕吗?”
福满垂首抹泪。
“罢了,等他大了之后,自会明白朕的一片苦心。”
“其实啊,我是想当个好皇帝的。可他们各个都太聪明了,我太笨,谁也不敢信。如果……如果有来生,就让我当个农夫吧。”
“忙时松土种地,闲……闲时修篱煮茶,一生……一生足矣……”
开元帝缓缓闭上眼睛,手臂无力的滑落一侧。
“皇上!”福满悲呛恸哭。
宫中的景阳钟敲响十二下,皇上驾崩,山陵崩,文武百官服丧二十七日,各部院衙门行文皆该用蓝印。
同一日,在大家都在忙着皇上丧仪之事时,太子忽然失踪了,怎么找都找不到。
而当日,又有一行着装低调之人敲响了谢家的大门,言明求见大长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