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辰夫人的神色彻底的慌乱了起来。
她是知道太后拿了药方给阿柔的,但阿柔说她已经找了可靠的太医看了过,药方确实是能治病的药方没有坏处。
而百草糕又是阿柔一直以来就喜欢吃的,她们又不懂医术,哪里会知道药方里的丹参跟百草糕中的百草泣血是不能一起食用的呢。
太子都吃那么久的新药方也无事,阿柔更是吃好些年的百草糕了,谁能想到……谁能想到……
辰夫人的脑子里嗡嗡的一片。
谢夫人耐心的柔声说话,但说出的话却像一记重锤一般锤在辰夫人的心头。
谢夫人道:“你说你们不知道,可谁会相信呢?”
“太子薨了,太子妃殉情了,如今大理寺正在追查此案,最后极有可能因为所有的线索指向而认定你与太子妃勾结谋害储君。”
“届时不管是太子妃,还是你,甚至是你儿子慧哥儿,你们的一辈子便完了。”
“不!不是我们!”辰夫人摇头,慌张和惊恐让她的眼眶已经变红了。
那可是弑杀储君的罪名,他们不仅会被砍头,还会永远的背负这个千古罪名。
可他们明明是无辜的啊。
还有阿柔,阿柔那般喜欢太子殿下,甚至不惜为了太子殿下偷偷违背太后的命令,最后还为太子殿下殉了情。
阿柔有什么错?就因为阿柔投生到了她的肚子里,出生成了云家的女儿,而她这个娘无能无用,阿柔就活该承受这一切吗?
她的阿柔明明那般善良体贴,她的阿柔都已经死了,为什么还要为他们那些人争夺的权利背负这样的千古骂名!
辰夫人砰的一下站起来,双手在身侧紧紧的捏成拳头,“我自己什么样都无所谓,但我的儿子和女儿不行!”
“谢夫人,你今日特意寻理由找我出来,又提起这些事情,应当是有办法可以帮我们的吧?”
辰夫人挪了两步,忽然对着谢夫人跪下,“求谢夫人救救我这一双苦命的儿女!”
“辰夫人,你这是做什么,快快请起。”谢夫人连忙起身将辰夫人扶起来,“我们这些做娘的,心里头第一挂念除了孩子还能是什么。你的心情,我都懂。”
辰夫人起身,闻言垂头抹泪,“是我软弱无用,连自己的孩子都护不住。”
“你哪里软弱无用了?不过是有太多的挂念,身不由己罢了。当初你父兄之事,我也听说了一些。你让出正室之位,成为侧室便能保住你父兄性命,保住你娘家的所有人。娘家是你的来处,是你的依靠,任谁当时站在你的这个位置上,都会做同样的决定。”
“而且你还同时为一双儿女谋划着。”
“慧哥儿是儿郎,虽然从嫡子变成庶子会有影响,但他以后只要努力,凭自己的本事考上功名,依旧有出人头地的一天。”
“但阿柔毕竟是女子,若是从嫡女变成了庶出的女儿,以后婚事必然会受影响,所以你宁愿自毁容貌让人放心,也要忍痛将阿柔记在大夫人的名下,让她依旧是嫡女。”
“你为所有的人都考虑过了,却唯独从未替自己考虑过。辰夫人,其他不论,单这份心我便是佩服你的。”
辰夫人泪水涟涟,“我还是无用。我若是有用必能自己解娘家困境,又何至于走到如今的地步。”
“好了。过去的事情已经过去了,我们要做的是看清如今该走的路,你说对吗?”谢夫人拉了辰夫人坐回去。
“是。”辰夫人点头,用绢帕拭了眼泪,“可是我如今脑子一团乱,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做。”
“阿柔是个懂事乖巧的孩子,慧哥儿也知礼上进,我一直都挺喜欢他们的。”谢夫人循循善诱,“辰夫人,你若信得过我,可听听我的办法。”
圆脸的丫鬟从楼下匆忙回来,拉着白芍在包间外聊天的荷香笑着打招呼,“姐姐这是去哪里了?方才我回来就想找姐姐和白芍妹妹一起聊聊天呢。”
“楼里的伙计忙的忘记了送茶,我下去催一声。”圆脸丫鬟嘴上应着,脚步半点没听,匆忙走到包间门口往屋里看。
谢夫人正笑着跟辰夫人说话,“我的想法有时候会有些没边没际的,那时在家中我娘就常说我。”
辰夫人也笑着回话,“哪里。谢夫人的想法新奇而有趣,我听着便觉得十分有意思。那花样我们便暂时订下这个?”
“行。今日真是多谢辰夫人了。”
圆脸丫鬟见两人还是在讨论绣样,这才松了口气。
荷香笑着打趣,“姐姐这般慌做什么,难不成我们家夫人还会欺负你们家夫人不成阿。”
圆脸丫鬟扫了白芍一眼,白芍立刻缩着肩低下头。
圆脸丫鬟这才转头笑道:“姑娘说笑了,只是我们夫人身子有些不适,我不在身边伺候着,心中难免有些担心而已。”
又过了一会儿,谢夫人和辰夫人起身,辰夫人道:“谢夫人留步,我明日绣了样品再拿给你看。”
“那便辛苦辰夫人了。”谢夫人看向门口,“荷香,替我送送辰夫人。”
“是,夫人。”荷香福身应下,等白芍为辰夫人戴好帷帽后才引着她们下楼。
谢夫人是谢家大房的正式,身份比辰夫人自然高些,没有亲自送辰夫人出门的规矩,不过为展示她对辰夫人的感激,谢夫人还是站在门边目送了辰夫人离开。
看着辰夫人下了楼,谢夫人才略微松了口气。
三郎请她帮忙办的事,她总算是办成第一件了。
谢夫人松了口气又开始发愁,也不知辰夫人回去后能否将戏做好,可别叫云家大夫人给看出什么破绽了才好。
辰夫人出沁芳楼,白芍拿着东西鹌鹑一样的候在一旁,圆脸丫鬟扶辰夫人上马车,冷讽道:“辰夫人最好谨记自己的身份,莫要忘了自己是谁而说一些不该说的话。秋闱马上就要开始了,大公子今年若是科考再进不了考场,以后的科考怕是也不用再考了。”
这是在拿她儿子的前程威胁她呢。
辰夫人纤弱的身子抖了抖,低低的回话,“我知道的。”
圆脸丫鬟这才满意了,“回去后,今日之事我会如实禀报给夫人的。”
辰夫人犹豫了两下,“谢夫人说明日还要看小样,我明日可能还要来见谢夫人一次。”
“还见?怎的没一次说清楚?”圆脸丫鬟的语气瞬间就冷了下去。
“谢夫人的想法特别跳脱,有好几样花样她如今还下不定决心。想先看了我绣出来的样式,她再做决定。”
“真麻烦,我可不想被夫人说办事不利,你自己回去后去跟夫人说。”圆脸丫鬟语气恶劣,显然是完全没把辰夫人这个侧夫人放在眼里的。
辰夫人似乎也已经习惯了圆脸丫鬟的态度,“那回去后我自己去同夫人说吧。”
圆脸丫鬟冷哼一声不管了,没有其他人在她样子都懒得再装,直接自己撩了车帘进马车往主位上一坐。
辰夫人也不介意,在左边的位置坐下,双手叠放在身前,小心翼翼的摸着掌心中方才谢夫人给她的鸾鸟玉佩。
谢夫人说她回去以还要出来见面为由去见大夫人,只需无意间让大夫人瞧见一眼鸾鸟玉佩便可,其余什么都不用多说也不用多做。
辰夫人不知道这样是不是就能救自己的一双儿女,但她如今无路可走,谢夫人愿意帮她,她只能抓住最后的这根救命稻草。
回到云家,辰夫人去见云大夫人。
云大夫人靠在迎枕上,伺候的两个丫鬟一个给她按头,一个给她按腿。
她轻闭着眼睛,知道辰夫人被丫鬟领着进了屋也没睁眼,就那么故意晾着辰夫人。
辰夫人双手交叠放在身前,也不敢出声,只躬着身微微低头等着。
云大夫人房中伺候的这些丫鬟显然已经对此见怪不怪,轻手轻脚的各自做各自的事情,完全将辰夫人当做透明人。
过了许久,云大夫人才缓缓睁开眼睛,旁边伺候的丫鬟躬身捧上茶。
云大夫人接过茶喝了一口才说话,不过依然看都没看辰夫人一眼,“出门前我便让人给你说了至多一个时辰你便得回来,为何耽搁了那么久?”
“夫人息怒,奴婢一直记着夫人的吩咐一刻都不敢忘。实是谢夫人的想法太多,又是做她生辰宴时用,许多花样都不满意,这才耽搁了时间。”辰夫人低头回话,在云大夫人的面前低头自称着奴婢。这原本没有什么,只是她原先才是云家大房的正头夫人,如今这般变成了侧夫人,还在现在的大夫人面前自称奴婢,便多了嘲讽卑贱的意思。
“秦凤仪一向如此,没甚可稀奇的。”云大夫人倒也不意外谢夫人的想法太多,垂眸看着自己今日才染的丹蔻,闲闲问道:“你们都聊了些什么?”
“谢夫人说些她的想法,奴婢把那些想法画成花样。”
“只说了这些?”云大夫人终于掀起眼帘瞥了辰夫人一眼,日积月累的雍容和威严霎时便展露出来。
辰夫人的头低的更低,小心翼翼的回话,“只说了这些。谢夫人有好几个花样拿不定主意,叫我回来先绣了小样明日拿去给她看了她再做最后的决定。”
“什么?”云大夫人坐了起来,“她明日还要见你?”
辰夫人低着头不敢说话了。
云大夫人皱眉,心中十分不满意。
云家如今跟皇上斗法,在世家中的地位和权势并不输于云家的谢家就显得尤为紧要。
若非如此,这个时候秦凤仪约辰夫人见面,她是断然不会同意的。
“秦凤仪可有许诺你什么好处?”云大夫人紧紧的盯着辰夫人。
辰夫人略微顿了顿,似乎当真有所隐瞒。
云大夫人坐了起来,“秦凤仪允了你什么好处?”
“没……没什么。”
“贱人!说!”云大夫人怒斥,抓起手边装着水果的果盘砸向辰夫人。
辰夫人根本来不及往旁边躲就被扔过来的果盘砸在了额头上,鲜血瞬间流了下来,顺着额头流到了眉眼上。
旁边的丫鬟们低着头,辰夫人也不敢抬手擦已经流到眼皮上的鲜血,低声道:“谢夫人说今年秋闱会请谢太傅多点拨一下慧哥儿。”
谢家这是什么意思?
谢太傅点拨慧哥儿岂不是有收慧哥儿做学生的意思了?
谢家书香传世,在天下学子心中的地位极其崇高,能成为谢太傅的门生是多少学子梦寐以求的梦想。
慧哥儿若是成为了谢太傅的学生,那未来的前途就完全不同了。
云大夫人紧紧盯着辰夫人,仔细思考着谢家的用意和辰夫人的盘算。
辰夫人从袖中摸出绢帕擦拭眼皮上的血迹,鸾鸟玉佩顺着绢帕掉落出来。
辰夫人连忙弯腰将玉佩捡起来,低声道:“夫人若是没有其他的吩咐,奴婢就先回去给谢夫人绣小样了。”
“呵!”云大夫人冷笑,“怎么?你以为给秦凤仪做件衣裳你就能攀上秦凤仪了?”
“奴婢不敢。”辰夫人依旧低眉顺眼。
云大夫人看到辰夫人这个样子就烦,若非辰夫人脸上有一道丑陋的疤痕,云大夫人看着这张脸就更碍眼了。
“你明日将小样拿给秦凤仪看后便不准再出门,明白没有?”
“是。”辰夫人应下。
“滚回你的院子去。”
辰夫人福身一礼,退出了屋子。
云大夫人坐了回去,丫鬟上前将地上果盘和水果捡起来,又用帕子将地毯擦干净。
云大夫人沉眸坐着,越想越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猛的站起来,“为我梳妆,我要进宫去见太后。”
福寿宫中,常麽麽躬身进来低声禀报,“太后,云大夫人求见。”
“她这个时候进宫来干什么?”太后垂眸把玩着手中的玉佩。
“云大夫人说有重要的事情要向您禀报。”常麽麽低着头回了话。
“她一个蠢人,能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太后不为所动。
常麽麽回话,“太后若是不想见,奴婢这就去打发了她。”
太后掀起眼帘,想了想道:“领她进来吧。”